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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爱之人去世后，出现“我是谁”的困惑是很常见的。这是因为在他们去世之前，我们不太会意识到，我们的内在已经与他们紧紧相连。你的内在可能看起来破碎不堪，陌生若路人。你可能感觉自己也死了。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是，曾经喜欢的东西，现在几乎没什么兴趣可言。然而，渐渐地你最终会知道你是谁。你感觉现在的你像曾经的你吗？可能不会。总会有些许改变和差别，这没什么。
即便你还活着，没有了那个曾伴你左右的人，熟悉的场景也会陌生。房间里的一切，甚至天空中的星星，都可以在一秒钟内消失，从一个场景换到另一个场景，就像在梦里一般。
——黄宿涌（HWANG SOK-YONG） [1]
丈夫去世后，我不会说“他走了”，而是“我们走了”。他在世的时候，我从没感觉到我与他如此密不可分。我们都是喜欢独立的人。我曾独自环游世界，最远到过非洲马里的廷巴克图。不管我在哪里，无论我在做什么，他都在家里等着我，我就感到安心。他去世后，我的存在感便彻底崩塌，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甚至都不想再活下去。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找回完整的自己。我在想象中创造了一个新的他。这个他没有呼吸，没有生命，但他帮助我活下去。
在这个世上的我到底是谁？唉！真让人困惑。
——刘易斯·卡罗尔（查尔斯·道奇森）
当你爱的人不在人世后，弄清楚你是谁相当于做拼图游戏，需要创造力、时间和勇气。可能你怎么也拼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图版会再度拼合在一起，但其形状将与你熟悉的不同。你有可能惊艳众人，但你将永远不会是原来的你。
毁灭之地，有毁灭也有重生。毁灭之地，有漆黑也有光亮，有汪洋也有涸土，有淤泥也有甘露。悲哀就是要在这里建立家园。
——谢丽尔·史翠德（CHERYL STRAYED） [2]
我们很容易只看到毁灭之地的“毁灭”，难以找寻“重生”。我们置身黑暗之中，找不到光亮，触目皆是断裂干涸的土地，找不到一滴水；踏遍泥泞，无处可寻甘露。但当你做好准备，你或许会发现，你是多么具有创造力，又承载着多少亮光。每一个悲哀的人都携有爱的光芒。在悲伤中找到安身之所，这就是悲伤时要做的。
我怕它停不下来，我怕我所有的骨头都会消失，我怕总有一天我不再存在。那样的话，我就再也站不起来，再也不能走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担心无关紧要。因为我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这不仅仅是一处伤痕，而是一个巨大的、裂开的黑洞，将所有的光，所有在意的东西，都吸进了里面。
——露易丝·佩妮（LOUISE PENNY） [3]
我也觉得我不复存在了。丈夫撒手人寰那刻，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我的情感、我的精神都随他一起离开了。然后，就像一个魔术，一个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也在表演的魔术，我的灵魂开始出窍。我出现在生活过的地方，等待往事再度重演。我帮助了别人，同时也帮助了自己。八年后，我来到了这里。如果我消失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可以在一个小时内，最多一天之内回来。我是一个身怀悲伤的人，是一个内心失衡的人，但我归根结底是一个人。我想我一直都是。如果我们从所爱之人的眼中而非自己的眼中来看自己，我们就会对自己有不同看法。他们对于我们的信心与信任，能够取代我们自身的自我怀疑。
“如果要让破镜重圆，那就需要找到所有的碎片，而且要有足够的技巧和耐心重新拼凑起来。修复后的镜子满是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没什么用处，只是一面重新黏合的碎镜子罢了，连镜子里的映像都是破碎不堪。”
——伊丽莎白·伍兹（ELIZABETH WURTZEL） [4]
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离世，我们会崩溃、会心碎。在拼凑碎片的尝试中，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是谁都搞不清了。但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会发生。茫然中我们或许会惊讶地发现，我们具备了新的能力，养成了新的性格，而这些都是在悲伤袭来之前我们未曾发觉的。
逝者并不是唯一消失的人，如果你悲伤过度、魂不守舍，你也会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我仍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否愿意出现在别人眼前。
——萨拉·德森（SARAH DESSEN） [5]
要找回自我还是等别人寻回？我既不想一个人待着，又不想和别人在一起。与世隔绝很容易，但成为社会的一分子也有必要。为了做到这一点，我设立的第一条原则就是现身。我的日程表既安排了社交活动，也留出了独处休息的时间。如果人们选择与世隔绝，我感同身受，但并不评判。但是，对我来说，确保自己不会消失，就要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我最不想被别人发现的时候，往往是我最需要找回自我的时候，同样，也是需要被别人找到的时候。
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是谁。你们可以描述我的一部分，但是我是谁以及我需要什么只能由我自己寻找答案。
——齐诺瓦·阿切比（CHINUA ACHEBE）
很少有人能教会我认识自己，大多数仅仅是白费口舌，讲些陈词滥调。我只想要我得不到的东西，那便是死者复生。若你不知悉这一要义，你就难以了解我是谁。有人曾问过我：“你好吗？”我回答道：“很好，谢谢。当然，我的丈夫还是没回来。”真正能帮助我的人，从不告诉我我是谁，我该做些什么或者我该作何感受，他们会教我发掘新的自我。与我分享自身经历的人使我不再那么孤单，也使我看得到其他可选择的道路。
悲伤耳语者
这个练习可以帮助你深入了解自己的方方面面。
你可以大声读出你的答案，也可以写下来；你可以自己完成，也可以找个同伴一起完成。
填写以下空格：我是____。是的，我是____，但我也是____。（也可以是我觉得____。是的，我觉得____，但我也觉得____。）
例：“我是一个身怀悲伤的人。是的，我是一个身怀悲伤的人，但我也是一个作家。我是一个作家，但我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是的，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但我也是一个赖床的人。是的，我是一个赖床的人，但我也是喜欢外出散步的人。我觉得一直很伤心。是的，我觉得一直很伤心，但我也觉得在看到小狗照片时很高兴。是的，我觉得看到小狗照片时很高兴，但我也容易生气。是的，我容易生气，但我也喜欢玩拼字游戏。我陷入了困境。是的，我陷入了困境，但我能够坚持走下去。”
写出至少25个这样的句子。遇到最难熬的困境时，更多地反省自己、重复这些语句尤为重要。
[1] 本段摘 The Old Garden 。黄宿涌（1943— ），韩国作家，曾入围2019布克国际奖，主要作品有 At Dusk、The Shadow of Arms 等。译者注
[2] 本段摘 Tiny Beautiful Things：Advice on Love and Life From Dear Sugar 。谢丽尔·史翠德（1968— ），美国作家、主持人，其作品曾两度入选美国最佳散文，主要作品有《走出荒野》《火炬》等。译者注
[3] 本段摘 The Nature of the Beast 。露易丝·佩妮（1958— ），加拿大侦探小说女王，作品被译成23种语言出版发行，曾5次获得安东尼奖，5次获得阿加莎奖，主要作品有《伊甸园的蛇》《全面清算》等。译者注
[4] 本段摘自《普罗萨克王国》，原著已改编为电影于2001年在美国上映。伊丽莎白·伍兹（1967—2020），美国作家、记者，27岁时凭借独白式自传《普罗萨克王国》扬名文学界，其他著作还 Bitch：In Praise of Difficult Women 等。译者注
[5] 本段摘 Once and for All 。萨拉·德森（1970— ），美国小说家，曾获玛格瑞特·A.爱德华兹终身成就奖，主要作品有 That Summer、Dreamland 等。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