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杨行密虽然对朱延寿也参与谋反感到十分意外,但在这关键时刻,他处变不惊,立即采取了两手应对措施。
杨行密的第一手,其实是启动早已制订好的平叛计划,用来对付田和安仁义:一、杨行密紧急派人通知仍在围攻鄂州的李神福,命其马上回师,顺长江东下,攻向田頵之背;二、杨行密任命已经从平卢回来的王茂章为润州行营招讨使,讨伐安仁义,同时命都知兵马使徐温调集部队,支援王茂章。
要执行这项计划,王茂章没什么难度,他已经回来了,还在前线的李神福,则大张旗鼓地集结部队,并放出话来,宣布他将西上进攻荆南,吓唬杜洪一下,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到了深夜,李神福再率全军顺江东下,待与杜洪的军队脱离接触,才向士兵宣布了真正的作战任务。
杨行密的另一手,则是采纳并实施了身边一位智谋之士的绝密建议,用来对付计划外,由于通信被截,暂时还没有起兵的敌人——朱延寿。
第二天,杨行密身边的人发现他们大王的举止有些不正常,十米之外认不出老相识了。杨行密的侍从并没有过于惊奇,其实在杨行密身边久一点儿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吴王殿下以前得过眼病,后经治疗而痊愈,但现在看来,病根还没有断,这不,又旧病复发了。
从症状上看,这旧病复发的程度,比上一次要严重得多,以前的药方全不奏效,吴王视力恶化得很快,没过几天就等同于盲人了。九月的一天,杨行密在自己府里走路,竟眼花到一头撞在柱子上,撞得鼻青脸肿,重重地跌倒在地!
等朱夫人(朱延寿的姐姐)将自己的丈夫扶起来,只见杨行密已是泪流满面,无限哀伤地对朱夫人说:“没想到我这病来得这么严重,才过了几天,就已经双目失明,变成废人了!偏偏现在淮南又是内忧外患,局势险恶,孩子们又都这么小,可怎么办啊……”哽咽了片刻,杨行密好像想起了点儿什么,对朱夫人说:“我看,只有把三舅(朱延寿)请来主持军政,我才能放心。”
听了丈夫这番表白,朱夫人信以为真,连忙写信给朱延寿,告诉弟弟这件了不得的大事: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姐夫就会召你到扬州来托孤了!
果然,数日后,杨行密派遣的正式使节到达寿州,恭敬地邀请朱延寿前往扬州,大王另有重任。其实,那时按惯例,朱延寿要定期派使节去扬州做工作报告。上一次使节回来就说过,吴王眼睛不行了,不但看不清报告书,连别人向他行礼都不知道。因此,在接到姐姐的书信之后,朱延寿更加确信,姐夫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一般来说,人冒着掉脑袋的巨大风险去造反,为的不过是实现两项权利:对于饥寒交迫的小人物来说,主要是为了生存权,而对于衣食无忧的大人物来说,比如朱延寿之类,为的就是发展权。
假如不冒风险能发展,也能高升,那谁还愿意吃饱了撑的去造反呢?看着眼前这喷香诱人的鱼饵,尚不知道自己与田頵、安仁义秘密结盟之事已经泄露的朱延寿,禁不住怦然心动,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虽有些怀疑,但踌躇少许,还是忍不住嘴,决定一口咬上去。
朱延寿的妻子王夫人也是此前反叛密谋的知情人,觉得在这种时候对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应该多长个心眼,但她见丈夫铁了心要去试试运气,根本无法阻止,便提议说:“你这次去扬州,如果成功就能达成多年的夙愿,兴衰成败在此一举,是不该为家事所累。但我看此事真假难辨,吉凶未卜,你最好每天派一个人回来报平安,好让我们放心。”
朱延寿同意了,然后带上一支精锐的卫队出发。朱延寿一行到达扬州,来迎接他的是“三十六英雄”老兄弟中存在感一直比较低的徐温。朱延寿没有多想为什么是徐温,他可能也不知道,徐温手下有一位谋士叫严可求,正是有了那位严可求,杨行密才会“双目失明”。因此,徐温是最了解杨行密“病情”的三个人之一。
平常各自驻守一方,老兄弟难得一聚,徐温摆下丰盛的酒席,热情地款待朱延寿的卫兵,待把这些人都送入席,再诚恳地告诉朱延寿:咱们杨大哥因为病情严重,不能亲出远迎,只好请朱兄弟去卧室见面。
朱延寿未起疑,离开了他的护卫,欣然入瓮。
片刻之后,只听从杨行密的卧室方向传来一声惨叫。在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各书的记载稍有差异,但关键的一点是统一的:名震一时的江淮猛将,杨行密的内弟朱延寿,已丧命于姐夫之手!
此时,正在喝酒的朱延寿的护卫听到惨叫声,顿时大吃一惊,感到情况不妙,骚动起来。眼看局面就要失控,只见徐温再次大步走进来,高声宣布:“朱延寿背负吴王大恩,竟密谋反叛,现已就诛!吴王知道你们都是忠勇之士,并不知情,故所诛者仅朱氏一门,余皆不问!”
这些人虽然都是朱延寿的心腹亲兵,但朱延寿待下一向严苛,远不如杨行密宽大温和,更何况杨行密才是真正的上司,于是,没有一名亲兵反抗,全部表示服从吴王的命令,欣然接受了朱长官丧命的结果。
计策已经成功,杨行密决定清除装病给集团带来的负面影响,稳定人心。他召见众将,一扫这些天来的萎靡伤感,双目格外有神,他说:“我这些天的眼病,都是为朱延寿得的,今天杀了此贼,我的病也全好了,你们知道吗?”然后,杨行密下令诛杀朱延寿的兄弟,将朱夫人逐出家门。
朱延寿既死,他与妻子王氏悄悄约定好的,前往寿州报平安的信使自然也就没有派出,前往寿州捉拿朱延寿全家的另一队使节倒是从扬州出发了。很快,在寿州城内的王氏,发现整整一天未见丈夫报平安的信使,叹道:“发生什么事,已经显而易见。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王氏立即把朱家全体家人、奴婢、仆人等召集起来,发给他们武器,准备应变。就在此时,前来逮捕朱氏家人的骑兵已来到朱家府邸之外,开始砸门。显然,出逃的机会已经不存在了,王氏遂把朱家的钱财拿出来,全部分给仆人,让他们点燃几百个火把,同时纵火焚毁府邸内的房舍,暂时阻止了府外骑兵的逮捕行动。
望着熟悉的家化为一片火海,王氏似在喃喃自语,身旁忠心的仆人听清了她最后的话:“我绝不会把我的清白之躯,交给仇人去污辱!”言罢,王氏闭上双眼,纵身一跃,焚身以火……
应该说,在此轮淮南反叛的三巨头中,对杨行密的潜在威胁最大的,就是朱延寿。不说别的,梁将康怀贞已经在淮河北边的宿州等着对岸起火,朱延寿如果正式反叛,朱温的军队马上就可以渡过淮河来搅局,那时淮南的麻烦就大了。但现在,由于尚公迺的尽职,严可求的谋略,徐温的配合,再加上杨行密自己的卓越发挥,杨行密终于先发制人地实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将这最大的威胁消弭于无形。杨行密不愧是一代权谋高手。
然智者千虑,也难免有考虑不周、忙中出错的时候,比如田頵起兵后,首先袭击的地方是昇州。由于昇州守将李神福已受命西征,田頵轻易得手,一举俘虏了李神福的家属。
在“三十六英雄”的老兄弟中,田頵最畏惧者莫过于李神福,现在突然抓到这一把好牌,他当然极为重视。田頵最初的表现,就像拿下兖州的刘鄩那样,立即下令,对李神福的家人要特别优待。
稍后,田頵派出的使节见到了正从武昌回师的李神福,在向结拜老弟告知其家属安然无恙之余,同时开出田二哥的价码:“兄弟,现在可是你我千载难逢的进取机会啊!你如果抓住时机,和二哥我合作,我愿和你平分淮南,各自称王;你如果继续愚忠于杨老大,那就别怪二哥不讲情面,你的妻子儿女,一个也别想活命!”
在那一刻,杨行密能否顺利渡过难关,就在李神福的一念之间了!好在秉性忠义的李神福既不受威逼,也未被利诱,他对田頵说:“我从一介小卒的身份开始,就一直追随吴王,今已位居上将,当义同生死,岂能因为妻子儿女受到威胁,就改变大志?田頵上有年迈的老母,却不顾她的生死,悍然反叛,连人生在世‘三纲’是立身之本都不懂,他还懂什么兴亡大义?”
言罢,李神福下令将田頵的使节斩首,继续进军。李神福的部下见主帅如此大义凛然,都深受感动,士气因而十分高涨。
再说田頵见李神福决心与自己为敌,失望之余,只得命从钱镠那里叛逃过来的孙儒旧将王坛为主将,汪建、徐绾等为副将,统领宣州水军出长江,拦截李神福。
如果单纯论打仗,几个王坛摞一块儿也不一定是李神福的对手,但王坛觉得他还是可以打一打的,一是因为他的兵比李神福多,二是因为他还带有一记必杀大招。
九月十日,李神福的昇州水军与王坛的宣州水军相遇于吉阳矶水面(今安徽东至县西北),王坛命人将他的绝招使了出来,那就是李神福的儿子李承鼎,他被绑到了战船的前端,最显眼的位置,好让对面的军队能够在第一眼看见!
虽然之前李神福的表现非常决绝,但王坛就不信,真要亲眼看见儿子命悬一线时,他还能无动于衷?按经验,在这个世界上,不爱子女的父母,总是比不孝父母的子女少得多吧?
无法揣测李神福看清对面被绑的人是谁时,他内心是怎么想的,只知道他随后下达的命令是放箭。向自己的儿子放箭,彻底断绝对手挟持人质的念想。
当天夜里,两军交战,李神福先是示弱于敌,引诱王坛追击,进入对自己有利的战场,然后挥军反击,顺风纵火,大败王坛。第二天,两军在皖口(皖河注入长江处)再战,宣州军被完全击溃,王坛、汪建只身逃命,徐绾被李神福生擒。稍后,这位武勇都之乱的祸首,被杨行密当成礼物,送还给钱镠。钱镠当然不会客气,将徐绾处死挖心,来祭祀死于其手的将军高渭。
但是,所有史书都没有记载李承鼎是死是活,也没有提到在此战之后,李神福那些被挟持的家人还能否活命,他们是否变成了一代名将实践忠义的代价。我们只知道,数月后,李神福得了重病,不久便病亡了,不知这与他家人的遭遇有没有关系。
再说田頵得知王坛等战败,深感西面的威胁最大,遂亲率宣州军的主力西进,欲与李神福决一死战。李神福对田二哥的战略颇为鄙视,说:“田頵放着宣州坚城不守,却出来和我们野战,这是上天想让他早点死吧!”
然后,李神福率部进至芜湖,找了一个有利地点,命所部紧靠江边,构建起一个坚固的水寨,坚守不战,与田頵对峙。同时,他又派人上报杨行密:田頵主力已离开宣州西上,建议出动步军,从东面抄他的后路,迫使其两线作战,疲于奔命,那么打败他就不难了。
初看李神福的这一方略,可能有朋友会想:田頵的东面不就是他的盟友,润州的安仁义吗?杨行密的军队如何才能得手呢?原来,此时安仁义的处境已经比田頵还要糟糕,只好过先走一步的朱延寿了。
本来在刚起兵时,安仁义是造反三巨头中行动最迅速的,甚至比田二哥动手还快,只是他的目标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显得颇无章法。安仁义首先是北上袭击了扬州郊外的东塘(朋友们还记得吗?高骈举办夏令营的地方),烧毁了停泊在那里的一些战船,得手之后却又不敢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接进攻扬州,反而掉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南下进攻常州去了。
待安仁义率军来到常州城郊,只见守将李遇已在城外列阵迎敌,冲着安仁义破口大骂。安仁义见状对手下说:“他敢这样骂我,肯定是已经有准备了!”这不是废话吗?像您老用兵,这样南来北往地耽搁工夫,本来就没什么突然性了,人家没准备才怪。
安仁义大概觉得自己的本钱不多,一见对手有准备就不敢打了,急命撤退。李遇忙让设下的伏兵齐出,追击叛军。两军一路走,一路打,转战至夹冈,安仁义见一直甩不脱追兵,便命士卒在前面虚设旗帜,做出有己方部队接应的样子,然后让军士解甲休息,摆了个空营计,才算把李遇的军队暂时吓退。这趟出去,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师润州。
但安仁义才一脚跨回老巢,真正的惊险就接踵而来:王茂章统率的讨伐军把润州给围上了!为打破封锁,安仁义频频出击,与王茂章交战数次,未分胜负。但没过几天,杨行密派徐温率军来援助王茂章,两将配合,大破安仁义军。安仁义的精锐损失大半,只得以残军困守孤城,再也无力出击了。
不过,安仁义也是一员有名的猛将,尤其以善射出名。原本在淮南军中,大家都公认米志诚使的弓箭和朱瑾使的长槊,并称第一,安仁义听到这种评论后很不以为然,狠狠地奚落同事曰:“志诚之弓,不当瑾槊之一;瑾槊之十,不当仁义之弓一!”事实也证明,安仁义的箭术不仅仅是广告做得好,也确实有过人之处,他亲自守城,每发必中。弄到后来,一看见他拉开弓,攻城部队都有了心理阴影,不是缩手缩脚,就是躲躲藏藏,使得王茂章等人一时也无法攻下润州。
回过头来,再说杨行密接到李神福的报告,决计采纳。不过,在夹击田頵之前,他先派了一名使者进润州,对安仁义说:“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立下的大功,如果你能放下武器,主动投降,我还可以恢复你行军副使的官职,只不过以后不用带兵,好好养老罢了。”安仁义见自己大势已去,既想投降,又恐重蹈朱延寿的覆辙,不由迟疑不决。
不过只要迟疑不决就行了,这样已经能够保障对田頵的东路打击不会受到安仁义的制约了。杨行密召来了另一位老兄弟,涟水制置使台濛,流着泪对他说:“早就有人对我说过:田頵肯定要造反!只是我不忍心辜负老兄弟,没有对他采取什么措施,可田頵却果然辜负了我!我思来想去,能够担当大将,平定田頵者,非你不可,你能帮我吗?”
听了杨大哥这番话,台濛感激涕零,顿首领命。考虑到安仁义已不成气候,杨行密又让正在围攻润州的王茂章撤下来,担任台濛的副手,共同出兵,从东西攻向宣州。
除此之外,为了抓紧时间,争取在王师范完蛋之前平定田頵,杨行密还向暂时与他保持友好的钱镠请求援兵。
其实钱镠此时的处境也很糟糕,比如说比田頵起事早一个月时,睦州(今浙江建德)刺史陈询就造反了,这还不算大事,经过三个来月的战斗,陈询已经和安仁义一样大势已去。真正的大麻烦是:衢州刺史陈璋、处州刺史卢约也在蠢蠢欲动,只是暂时还没有发动。其中尤其是陈璋,曾在武勇都担任高级军官,其人骁勇善战,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就像杨行密在对付田頵、安仁义时,最担心朱温介入一样,钱镠也怕在将来陈璋、卢约谋反时杨行密会来插手。权衡利弊之后,钱镠决定乘自己尚有余力,多卖给杨行密一个人情,争取他将来不要和自己翻脸。于是,钱镠命将军方永珍率水军出击润州,帮助讨伐安仁义,派堂弟钱镒从南面出师宣州,帮助讨伐田頵。田頵三面受敌了。
田頵极为恼火,嚷嚷着要杀掉女婿钱传瓘:别怪我,要怪怪你老爹,是他不想让你活了!可偏巧,田頵的母亲殷氏老太太,特别满意这个孙女婿,不让杀。田頵的小舅子,宣州都虞候郭师从可能预感到姐夫的命不会太长了,为留后路,也极力营救钱传瓘。再加上田頵不久发现,钱镠的军队虽然出工了,但好像不怎么出力,也就暂时饶过钱传瓘一命。
既然南线的威胁相对较轻,那么真正得下功夫应对的,就是西面的李神福和东面的台濛、王茂章。两相比较,自然是台濛比李神福好对付一些,田頵决定先捏稍软一点儿的柿子,他命部将郭行悰、王坛、汪建率精兵二万余人继续屯兵于芜湖,坚守不战,与李神福对峙,自率其余部队东进,迎击台濛、王茂章。
前方探子传来的情报是喜人的:“台濛的军营看起来又窄又小,估计最多能够容纳两千人!”田頵一听,放心了,区区两千人的小部队,我还怕什么?命将士们加速前进,不用等原先调动的其他军队来会合了,消灭了台濛我们再吃早点!
可是,田大帅您就没听说过孙膑靠减灶来诈庞涓的故事吗?杨行密只让台濛率两千兵出击,您想想,合理吗?
与田頵在战略和战术上都藐视敌人不同,台濛率军一进入田頵的地盘,表现极为小心谨慎,全军分成两班,时时戒备,步步为营,交替前进,不留一丝破绽。有不少士卒都笑台濛太胆小了,台濛道:“田頵可是沙场老将,智勇双全,对付他不能不特别小心啊!”
本来论将才,田頵与台濛差不多就处在同一级别,可看看田頵的漫不经心,与台濛的谨慎小心,不用开战,两人的胜负大家也可以猜到七八成了吧。
十月二日,台濛、王茂章与田頵两军相遇于广德,彼此下寨。就像不久前的王坛、汪建对垒李神福,在正式开战之前,台濛、王茂章也使出了盘外招:带来了很多封杨行密的亲笔信,悄悄送给田頵手下的众位将领,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劝他们不要跟着田頵一条路走到黑,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
如果说台濛的盘外招与王坛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效果大不一样。一来,杨行密在淮南的威信一直不是田頵可比的,二来,田頵要失败的形势也已经比较明显了。结果一开战,田頵手下的一大批将领就临阵倒戈,重新回归杨大哥的领导。这样的仗还怎么打?田頵理所当然地大败亏输,被迫率残部向芜湖方向撤退,试图与郭行悰、王坛、汪建的部队会合。
郭行悰是什么来历不清楚,但至少王坛、汪建都是从钱镠那里叛逃到田頵手下的孙儒余部,非淮南旧人,应该不会被杨行密的书信攻势给轻易拉过去吧?
可惜田頵再也没有机会与王坛等人会师了。台濛、王茂章都是用兵的行家,对于田頵想干什么,当然心知肚明,所以他们率领一支精兵,昼夜兼程,跑得比田頵还快,终于在芜湖以东约四十里的黄池,迎头截住了田頵的去路。而芜湖的两万多宣州军,可能是被李神福牵制住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来接应田頵。
没办法了,田頵为了与芜湖驻军会合再战,不顾兵力和士气都落于下风,强行向东攻击前进。台濛将计就计,诈退诱敌,将田頵引入自己的伏击范围,再战,田頵再败!已经不可能再向芜湖前进了,田頵只得率不多的残部,掉头向南,逃回自己的老巢宣州。
田頵前脚刚进宣州,台濛、王茂章后脚就追来了,他们展开军队,将宣州团团包围。田頵急了,派遣多名使节悄悄潜出城,去传令给芜湖的郭行悰、王坛、汪建,以及分驻在宁国镇各城的其他宣州军队,命他们放弃驻地向宣州靠拢,与台濛决战!
但这些命令没有产生什么效果,大势已经明朗,田頵是输定了,继续打下去能有什么结果?去给田頵殉葬,做田頵墓穴里的“明器”吗?田頵手下这样的傻瓜多吗?
事实证明,田頵手下尽是“聪明人”:郭行悰、王坛等已经向李神福投降,其他各地的宣州驻军,也纷纷就近向讨伐军投降。没人来救宣州,来救他们的田老板。田頵对宁国镇十一年的苦心经营,至此基本上土崩瓦解了,他只剩下少量亲兵,困守着最后的宣州这座孤城,灭亡只在朝夕之间。杨行密见田頵已不成气候,遂将王茂章部调往润州,分头围攻田頵与安仁义。
叛军大势已去,不过,就在田頵败退宣州之后,到彻底完蛋之前,平卢军对朱温的抵抗也终于完全结束了。杨行密为了在强敌的眼皮子底下,切除自身有致命危险的恶性肿瘤,而又不让对手有可乘之机,策动了这一系列的连环妙计,对时机的拿捏可谓精准之至,甚至都可以说惊险了,就差这么一点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