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迪生派出一名下士,将右翼的残部收拢过来,与陆战五团合兵一处,对主阵地进行固守。已占领右翼的日军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马上便对主阵地发起了冲锋。
危急时刻,爱迪生拿起话筒,命令炮兵进行阻击,并且指点炮兵:“打近一点,打近一点,敌人已经接近主阵地!”
在机步枪、手榴弹、炮弹的合力拦阻下,日军的进攻速度有所减缓,冲在最前面的中队发现了美军丢下的一堆食品,便顺势停止了进攻。
川口支队一路行军,只靠少量的干鱼、饼干和糖块维持生命,身上虽然带着大米,可是因为害怕飞机轰炸,并不敢点火做饭。饿极的人,见到块瓜皮都是好的,何况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多火腿、熏肠、牛肉,一群人里面就没有不流哈喇子的,当下便拿来大吃大嚼了一顿。
带队指挥官黑生点起一根美国烟,猛吸两口,然后下令冲向前方的美军炮兵阵地。他酷酷地对部下们说:“我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人冲在我前面的,懂吗?”说完,把钢盔往后一推,举起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声:“冲呀!”
黑生一马当先,但子弹不认人,他们很快又被压制到了一座山坳里。进攻左翼阵地时美军的不战自乱,似乎给日军提供了灵感,他们开始释放烟幕,用以掩护进攻,在烟幕中,日本兵们一边射击一边用英语高喊:“毒气进攻,毒气进攻!陆战队,你们死吧!”
听到有“毒气”,美军的注意力多少有些受影响,日军趁机如潮水一样涌入美军战壕,双方展开殊死肉搏,枪托、枪刺的碰撞声和吼叫声不绝于耳。
日军以善于打肉搏战著称,可是在缺乏营养和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一对一较量,体力上根本不及老美,毕竟肉搏是个比力气的活。此外,日本兵平时主要训练刺刀对刺刀,没怎么练过刺刀对手枪或工兵铲,所以打到最后,占上风的仍然是美国兵。
黑生是属面筋的,身上很筋道,也是日军中少数能占到便宜的人之一,只见他在人群中横劈竖砍,一把战刀上沾满了血,已经砍豁口了,端的是个穿行人世间的恶魔。
“恶魔”打来打去也发觉不妙。于是在这场注定要输的肉搏战结束之前,他就赶紧用刀砍开铁丝网,带着几名士兵冲进了美军的炮兵阵地。
骤然看到一群凶神冲了进来,炮手们赶紧放下炮弹,拿起步枪射击。一颗子弹划破黑生的脸颊,血顺着脖子往下流,他胡乱抹了一把,一张脸看上去就跟血葫芦似的。
黑生顾不得疼痛,他大叫一声:“冲啊,夺大炮!”随后冲到一门迫击炮前面,挥刀砍死了两名美军炮手。
美军也不是吃素的。当时枪械已逐渐从手动向半自动、自动方向发展,半自动步枪成为美军步兵主要的制式装备,只有海军陆战队仍使用手动式的M1903式步枪,也即春田步枪。
陆战队是美军中最后一个使用春田步枪的军种。他们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老春田是全世界命中率最高的轻武器,而陆战队又素以枪法精准闻名。
美国春田对日本三八大盖,都是精度良好的手动步枪,连弹匣都一模一样,均为五发供弹,区别就在于谁能瞄得更准,动作更快。一番对射下来,跟着黑生冲入的日本兵全被美国大兵放倒在地。
黑生看得着急,他干脆扔掉战刀,压下炮口准备对美军实施平射。炮膛里空空如也,黑生急忙抱起一颗炮弹装膛,一名美军炮手飞身扑上来,与黑生扭作一团。黑生这老鬼子果然有股蛮力,滚着滚着,还压在了炮手身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美国大兵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了自己的英勇无畏,他拉响身上的一颗手雷,与黑生同归于尽。
在击垮偷袭者后,美军炮兵迅速对日军进行平射,炮弹飞过去,一炸一片,然而日军攻势不改,还是保持着那种僵尸式的冲锋队形——没有被炮弹和子弹打倒的鬼子兵,无视身边战友的死亡,竟然踩着他们的尸体往战壕里拥。
要紧时候,锥扎不动,炮似乎也无济于事。随着日本兵像蝗虫一样不断拥进战壕,美军在山岭的一大半阵地均告失守,甚至爱迪生的战地指挥所都已面临危险。
爱迪生已无法对各部进行掌控,他直接甩话过去:各打各的,但要是谁敢再后退一步,就地军法处置、格杀勿论!
交代完之后,他拔出手枪,带领参谋幕僚们也投入混战之中。
范德格里夫特一直在注视着山岭一线的战况。见陆战五团已经明显不支,他急忙派师预备队前去进行支援,同时下令重炮出击。
范德格里夫特所说的重炮是一百〇五毫米榴弹炮,它们被安放在机场,之前主要是用来跟日军舰炮对轰的,现在炮兵遵令将炮口掉转,对准了山岭。
正好山岭的大半阵地都被日军占领,炮兵射击时毫无顾忌。普通炮弹是一炸一片,重炮炮弹不是一炸一大片,是一炸一个区域,当你无视它的时候,自己已和其他人一样成了粉末。
爱迪生立即发起反击,日军支持不住,全线溃退。
1942年9月13日,凌晨2点,爱迪生兴奋地向范德格里夫特报告:“感谢炮兵的大力支援,我军已收复全部阵地,敌人休想在我们的枪口下再前进一步,请师长放心,我们守得住!”
美军机枪的枪筒已经打红,暂时也再无子弹可供扫射,不过在这些机枪前面,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检视战场,近六百具日军尸体横陈在山岭上,美军伤亡也不小,战死者达四十余人,超过了地狱点之役。经过一夜鏖战,除了几株光秃秃的树干,山岭上原先茂密的丛林已经完全消失。地上血流成河,尸体和残肢堆了起来,像谷壳一样撒遍高地。这道山岭自此便被美日双方称为“血染的山岭”,即“血岭”。
这个黎明不属于川口。一名历史学者用文学化的笔调描述道:“那天早晨从亨德森机场后面升起的太阳,并不像川口将军所想的那样能成为日本帝国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