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已经封了二十多个功臣,其余人日夜争功,都在说自己杀的敌人多,夺取的城池大,但有时候又没有资料能够佐证,整天闹哄哄的。刘邦也不能马上得出结论,暂时搁置了封侯之事。
有天,刘邦居住于洛阳南宫,从天桥上看见诸将几个人一堆地坐在沙地那里,窃窃私语。
刘邦很奇怪,询问张良:“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良回答:“陛下难道还不知道吗?他们准备谋反啊!”
刘邦大吃一惊,急问道:“天下方才安定,他们何故造反呢?”
张良回答:“陛下起自布衣,依靠他们才取得了天下,今陛下已经贵为天子,而所封的全是萧何、曹参这样的故友或亲近的人,而所诛杀的都是和您有仇怨的人。如今军中将领计功,就是把天下的土地封完,都不够封的。他们既担心陛下不再分封,又恐惧因为过去的过失而被诛杀,所以相聚在一起合计,准备谋反。”
刘邦面露忧色,问计张良:“我将如何是好?”
张良反问:“陛下平生所憎恨的人,还得是群臣都知道的,谁最靠前?”
刘邦回答:“雍齿(?—前192)和我有旧恨,数次使我困窘,并羞辱我,我想杀了他,但他功劳多,我不忍心。”
雍齿是刘邦的老乡,刘邦起事的时候,雍齿就跟随他。但雍齿向来轻视刘邦。刘邦起事的第二年,处境非常艰难,但雍齿献出了丰县,投靠了魏国周巿。刘邦大怒,数度攻丰邑攻不下,只好到薛县投奔项梁,刘邦因此对雍齿非常痛恨。后来雍齿投靠赵国,再降刘邦。
张良说:“如今应该先封雍齿,向群臣表明态度,群臣看见雍齿都被封了,也就坚信自己也会被封,于是就安定下来了。”
刘邦听从张良所说,大摆酒宴,就在酒宴上封雍齿为什方侯,食邑两千五百户。刘邦又催促丞相、御史大夫加快论功封赏的力度。
酒宴散后,群臣都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雍齿尚且封侯,我等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不久,终于封侯完毕。
每次封侯的时候,就把符节一剖为二,所以又称“剖符封侯”。刘邦还把丹书铁券赠予几位功劳最大或最亲近的大臣,铁券上面用朱砂写着:“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
刘邦又让大臣评议出十八位最有功劳的大臣,给他们排排位次。群臣都说:“平阳侯曹参,身受七十处伤,攻城略地,功劳最多,应该列为第一名。”
刘邦压制了诸臣,强行封了萧何,他想让萧何排名第一,但如今也不能再为难他们了。
谒者、关内侯鄂千秋明白刘邦的心思,进言道:“群臣所说的都不对。曹参虽然有野战略地的功劳,但都是一时一事之功。陛下和楚国相持五年,数次交锋,损兵折将,只身奔走多次。然而,萧何经常能从关中征调兵士补充,不等陛下下诏令,数万将士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使得陛下绝地逢生。我军与楚军在荥阳相持数年,军中缺粮,萧何从关中转运粮饷,使得军中粮草不绝。陛下虽然在山东多次战败,萧何却能保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乃万世之功劳哇!没有一百个曹参这样的人,对我朝也没有多大损失;得到一百个曹参,也不见得能保全汉朝。为何要让一日之功高于万世之功呢?我认为应该萧何第一,曹参第二。”
刘邦遂说:“鄂爱卿说得对。”于是评定为萧何第一,可以佩剑上殿,拜见刘邦的时候不用俯身快跑。
刘邦又说:“我听说推荐贤良的,应该受到上赏。萧何功劳虽高,有了鄂爱卿才得以彰显。”于是他封鄂千秋为安平侯,食邑二千户。根据秦制定的二十等爵位制,二十级的彻侯(列侯)位置高,关内侯为十九级,是个准侯爵,不是真正的侯爵,所以从关内侯到安平侯属于提拔。
当日,刘邦又对萧何的父母兄弟十多人悉数封赏,都有食邑。同时增加萧何食邑两千户。
在此列举评定功劳最大的十八个人的名单及位次:萧何、曹参、张敖、周勃、樊哙、郦商、奚涓、夏侯婴、灌婴、傅宽、靳歙、王陵、柴武、王吸、薛欧、周昌、丁复和虫达。其中张敖能上这份榜单并排名靠前,沾了是刘邦女婿的光,论功劳他还不够格。为什么刘邦能够如此偏私?恐怕还是因为张敖的丈母娘、皇后吕雉在强力干预。
这十八位功臣,有的是刘邦刚起事的时候就跟随刘邦的,是刘邦的嫡系部队,如萧何、曹参、周勃、樊哙、奚涓(战功和樊哙相当)、夏侯婴和灌婴。除了张敖,其他人则是刘邦起事之后半路投靠刘邦的。至于从项羽那里投靠刘邦的陈平等人,没能挤进前十八位。
刘邦由洛阳返回了长安,因为长乐宫还没有修建完成,他就暂住在栎阳(秦国秦献公和秦孝公的都城,今陕西省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官庄村与古城屯村之间)。刘邦五日一拜见父亲刘太公。太公的管家对太公说:“天无二日,地无二王。皇帝虽然是您的儿子,但他也是天下的主人;太公虽然是皇帝的父亲,却是人臣。为什么要让人主拜人臣呢!如果一直这样的话,皇帝的威严庄重就无法体现出来。”
刘太公认为管家说得很有道理,为了体现皇帝儿子的权威,他不惜自降身价。过了几天,刘邦又来朝见刘太公,刘太公早早地抱着扫帚站在路旁等候。等迎上刘邦以后,刘太公又退着走路,表示尊敬的意思。刘邦被父亲的这一套闹蒙了,赶紧下车,搀扶刘太公。
刘太公说:“皇帝,是人主,不能为了我而乱了天下之法!”
刘邦也体悟到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又赐给了刘太公的总管(家令)黄金五百斤。刘邦尊父亲为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