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依靠改革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增强发展新动能,那要如何才能增强发展新动能呢?
中国是从计划经济走过来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面对当前国内国际环境,要发展经济,就要发挥市场主体的作用,否则,十八届三中全会所说的市场起决定性作用从何谈起?至于该怎么做,也只能通过进一步深化体制改革。市场主体性、企业主体性必须落实到制度层面。
2020年两会的很多内容都很重要,例如审议首部《民法典》、推进要素市场改革、“新基建”等。“六稳”“六保” 非常重要,但制度性改革也非常重要。如果没有制度性改革,很多事情会很难办。目前来看,制度建设正在进一步往前走。
拿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来说,从现实来看,一些民营企业仍较难与国有企业竞争,因为相关竞争的制度条件仍需优化。我们要实事求是。竞争越激烈,进步动力越大。政府应当创造制度条件,让它们不断走向良性竞争。从制度角度来说,还有很多功课需要继续做。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围绕保障和改善民生,推动社会事业改革发展。而改善民生需要从硬基建和软基建两方面发力。
硬基建当然非常重要,国家经济要起飞,必须有这些硬基建。到了今天,中国的硬基建建设还会继续,如更新与维护。现在,我们投资的重点是“两新一重”,就是新型基础设施、新型城镇化和涉及国计民生的重大项目。
什么是软基建?社会建设都是软基建,面对医疗、教育和住房难题,我们要有更多的医院、养老院。我们的旧城改造需要不需要?我们有多少停车场?像新加坡差不多每一个主要的社区都有立体停车场。这是硬基建还是软基建?这些也是可以赚钱的。可以把新基建的很多内容结合起来,建设内需社会。软基建是内部建设,是为了建设内需社会。党的十八大以后做了两件很好的事情,一是解决环保问题,现在环境好多了,还有一件就是精准扶贫,这些也是社会建设的内容。
西方也好,日本、亚洲四小龙也好,中产阶层很重要。建立消费社会必须有庞大的中产阶层。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一分部署,九分落实。各地区各部门各方面对国之大者要心中有数,强化责任担当,不折不扣抓好中共中央决策部署和政策措施落实。(《人民日报》2020年5月24日01版)顶层设计的落实非常重要,要确保中央政策在执行层面有效落地,中央与地方以及地方之间的关系就要处理好。哪些权力是由中央来掌握,就一通到底,不要地方干预。有些事情确实属于地方政府的责任,就让地方政府去做。处理好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应遵循以下原则:第一,权力跟责任必须相匹配,责任与权力不能错位;第二,决策要科学,政策本身要科学,要有可执行性,决策的时候要考虑到地方差异;第三,监察权跟执行权之间一定要有边界。
公共卫生治理这个短板讨论了很多年。如何建立更好的公共卫生体系,世界上有太多好的经验,做得较好的有像新加坡、韩国、德国这样的体制,它们叫社会市场,政府与市场是相对均衡的。它们没有像其他西方国家那样放任自流,完全让社会去做。能不能走一条中间的道路,让社会力量跟政府力量、市场跟政府互相配合,达成一种均衡,这是我们要思考的。
一言以蔽之,体制建设应该多一点科学,多一点技术,科学知识和专业判断要在治理的每一个环节发挥作用。
美国为什么防疫做得不好?美国政府部门跟科学家团队经常吵架。再看德国,它的科学团队很强大。
公共卫生支出、专业人员短缺、物资的存储调配等技术层面的问题可以完全由社会市场消化。政府需要建立一套真正的公共卫生体制,社会跟政府一起共治,就像新加坡一样,让社群机制发挥作用。进行制度建设时,要把社会组织纳入进来,让政府和社会组织发挥互补作用。
做好“六稳”“六保”至关重要。“六保”是我们应对各种风险挑战的重要保证。要全面强化稳就业举措,强化困难群众基本生活保障,帮扶中小微企业渡过难关,做到粮食生产稳字当头、煤电油气安全稳定供应,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障基层公共服务。
确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要从国际和国内两个角度看。先说国际。客观地说,产业链供应链肯定会发生很大变化,首先是疫情的冲击。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最大成果之一,就是成为“世界工厂”,也建立了完整的制造业体系。很多西方国家通过上一波“超级全球化”把很多产业链供应链放到中国。以汽车制造业为例,武汉是汽车配件中心,发生新冠肺炎疫情就对日本、德国、美国的汽车产业产生了较大影响。
我认为,受疫情影响,美国、日本、欧洲会对它们的产业链供应链进行重构。中美发生贸易战后,美国已经在做这件事了,主要针对关乎美国国家安全的产业,如高科技和5G领域。
从世界范围看,有些国家如德国已在把医疗物资产业迁回本土。它们会把与国家安全、人民生命健康有关的产业迁回自己的国家,同时不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把很多产业分散到如印度、越南等国。这实际上是一种经济理性。
中国是世界制造业中心,所以这些举措对中国的影响立竿见影,但我不认为它们能完全“去中国化”。我不认同很多人的悲观看法,认为西方会完全退出中国。只要中国自己是开放的,是真正开放的,我想西方就不会放弃这个市场,美国也不见得会放弃中国市场。日本、德国、美国的汽车工业很难把整个产业链迁回去,也很难迁到越南或印度。这实际上操作起来非常难,除非它不计经济成本。
只要美国等西方国家还是资本主义国家,只要中国自己本身是开放的,它们对中国的依存度可能会减低,但不会完全脱钩。
中国本身要持续地开放,不要关起门来,关起门资本当然就进不来了。我不认为美国会限制它的资本流动,所以这一点不用太担心。
李克强总理在2020年5月28日答记者问时表示,关起门来搞发展行不通,那就等于回到了农耕时代。中国坚定不移地推进对外开放,这不会,也不可能改变。我们会继续扩大与世界的合作,自主出台更多扩大开放措施。开放对各国如同空气对人一样,须臾不可离,否则就窒息了。(《人民日报》2020年5月29日01版)
说到产业链问题,我们要怎样看待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的国际环境,包括一些“逆全球化”现象?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以后,我的判断是,美国和欧洲国家会把经济重点放在内部建设——主权经济体的建设上,而不像20世纪80年代那样搞大规模全球化。
在坚持开放的同时,中国下一步的建设也会转向内部建设,这也是我们需要的。从长远来看,中国的经济增长必须来自内需,中国的内需市场首先必须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