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中共十九届五中全会召开,深入分析了我国发展环境面临的深刻复杂变化,认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发展仍然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但机遇和挑战都有新的发展变化。
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如何理解中国发展的战略机遇?立足“十四五”新起点,中国又该如何把握新机遇,创造发展新红利?
首先,从中国国内情况来看,市场规模巨大,经济潜能依然很大。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最大的贸易国,拥有全球最庞大的14亿人口,其中中等收入群体至少有4亿人,相当于美国总人口,消费升级势头强烈。中国正在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巨大的市场潜力和民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为中国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提供新动能。
其次,从国际发展的大环境和大趋势来看,世界经济开放发展与经济全球化仍然是必然趋势和客观规律。西方的企业在中国投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赚钱。资本是逐利的,中国市场的规模已经在逐步接近美国市场的规模。如此大的体量,没有一家企业会主动放弃在这个市场中分得一杯羹。
根据美国著名经济研究机构彼得森智库的统计数据,过去两年有6000亿美元流入中国。我和美国驻华商会交流,没有一个企业想离开或自愿离开中国。从历史上看,是白宫听华尔街的,而不是华尔街听白宫的。
从国际机遇来说,过去中国是被动地接受了“战略机遇”,即given international relation。随着中国的崛起和在世界体系中地位的上升,中国已经从被动转向了主动。也就是说,今天的中国已经有了很大的能力主动在世界舞台上为自己创造“战略机遇”,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经常受制于外部环境。只要中国坚持做好自己的事情,同时坚定不移地扩大对外开放,用更大力度的开放打造更加有利于公平竞争的投资环境,与世界各国分享发展机遇,就能为自己创造更多全球化红利。
“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将进入从高速度增长向高质量发展转型的历史攻关期,如何加快形成国内高端产业链布局,尽快掌握“卡脖子”核心技术,是中国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疫后世界将进入“有限全球化”阶段,从客观上倒逼“中国制造”转型升级,向产业链中的高附加值环节发展。这也是在新的战略机遇期里危中寻机的题中之义。
尽管中国是工业门类最齐全的国家,什么都能生产,而且生产量很大,但长期以来产业链偏低端,附加值低,不掌握关键的核心技术,因此,地缘政治一旦发生变动,就会受制于人。从现在开始,要加快形成国内高端产业链布局,尽快掌握核心技术,摆脱对外部产业链环节的技术依赖,真正拿出更多整装的“中国制造”产品。
一个产品99%国产化,但1%的核心技术掌握在人家的手里,还是不行。汽车工业发展那么多年,原创性的东西有多少?我们的飞机发动机是别人的,航天领域的很多芯片也是别人的,这些东西中国是会做的,但是没有压力就做不出来。所以,来自外部的压力比内部的压力更有效。
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将深刻影响地缘政治。全球化不会停止,但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超级全球化”渐近尾声,进入“有限全球化”阶段,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面临新布局。目前有的国家已经开始把涉及国家安全的技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或者分散风险,尽量把产业链放在不同国家。从短期看,“有限全球化”无疑会对中国经济产生较大冲击。但从长期看,中国将从“有限全球化”中获益:一方面,西方产业不可能全部撤离;另一方面,目前中国是世界上产业链最齐全的国家,而且国内市场广阔,中国企业不仅可以占领西方企业留下的产业链空间,还可以向产业链中的高附加值环节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实现了让近8亿人口摆脱绝对贫困,这在世界历史上前所未有。中国在脱贫攻坚过程中充分发挥政府与市场的作用,在强调社会二次分配的同时更加注重一次分配的作用,这一点值得世界其他国家借鉴。下一步,在精准扶贫的基础上,要控制相对贫困人口的数量。全球化的过程创造了巨量的财富,但也带来了所有国家财富差异的扩大以及贫困家庭的增加。这也是为什么西方国家这几年民主革命崛起,还有一些欧美国家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或者经济民族主义。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近8亿人口脱贫,正是因为中国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加入全球化浪潮,这与西方国家贫困家庭增加的情况恰恰相反。为何会出现不同情形?
在欧美国家,资本主导一切,政府没能在收入分配和社会公平方面起到应有的作用。实际上到现在为止,西方国家政府干预经济的手段仍十分有限,一个是货币政策,另一个是财政政策。
而中国除了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还有更多的调控手段。而且中国一直在鼓励民营企业的发展,这些企业对扶贫大有好处。当一个人失业了,光靠政府二次分配,很难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而通过劳动所得,能够实现社会发展与扶贫的双赢。
要做好扶贫,需要发挥好市场与政府的作用。市场是做大饼的,政府是分大饼的,光强调政府“分大饼”,就会导致绝对平均主义。只有处理好市场与政府的关系,两条腿走路,双管齐下,扶贫才有希望。
一定规模的中等收入群体是社会稳定的根基。未来五年,中国需要特别重视培育、壮大中等收入群体,这关乎中国经济扩大内需、推动内循环、建设强大国内市场是否成功,也关乎中国能否避免落入泰国、菲律宾及拉美那样的中等收入陷阱。
一直以来,中国拉动经济靠“三驾马车”,但现在“三驾马车”中,外贸受到疫情的巨大冲击,基建在经历过去多年的大规模投资后已经出现边际作用递减。要拉动经济,主要靠消费,这就意味着要进一步减少贫困人口、壮大中等收入群体,使消费力得到更大释放。
中国目前有4亿左右的中等收入人口,大约占总人口的30%,与发达经济体还有差距,但也意味着有巨大潜力。试想,如果中国的中等收入群体占比也像美国那样达到50%,那就是有7亿中等收入人口,这得造就多大的市场?
未来五年,中国应该通过提升低收入人群的收入水平、稳定中等收入群体的制度保障等手段壮大中等收入群体。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中等收入群体的确成长很快,但缺乏制度保障。今天的中等收入群体说不定明天会变成贫穷阶层,小孩上学让他们变成孩奴,买了房子变“房奴”,家人得个重病可能倾家荡产,因为没有保障。所以,要把社会建设做起来,把社会保障做起来。
中国这一轮发力的关键应当在于“软基建”,通过发展医疗、公共卫生、教育、公共住房、医院、老人院、都市停车场等加强社会保障。不解决“医疗、教育和住房”这三座新大山,穷人很难真正脱离贫困,中等收入群体就没有制度基础,也没法激发消费力。培育中等收入群体,在未来三五年、十来年很关键,一旦经济发展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就可能做不起来了,因此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