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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机关师

文录人

我的师父叫木门贾,收我的时候,我刚七岁,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刻福”这名字,也是师父给起的。

师父是个木匠,雕花建屋的手艺享誉十里八乡,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但师父却整天没有笑脸,一到了教我做木活,拿出那半本残书的时候,脸上的愁云就更密了。我问了几次,师父却总是沉默摇头。

终有一天,师父大病,把我招到床前,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关于这半本残书的故事,还有我名字的由来……

哦,对了,对师父你们可能不熟,可师祖你们一定认识,他叫公输盘。世人都叫他为,鲁班。

我师父是鲁班的关门弟子,自从师祖和墨子一战,失了名声后,就被楚王免了官职,转入地下。再加上各国联合抗秦,这攻城木械的制造自然就冷了下来。

可明争虽停,暗斗不止,皇陵作为储存财产、聚龙脉之气之地,率先变成了各国暗中比拼的修罗场。师父作为鲁班后人,自然接下了保卫楚王陵墓的重任,虽经验不足,但靠着师祖写的后半部残书,也在墓室内留住了不少别国机关师的尸体。

但有一天,我师父木门贾听我的师兄蕴山说,楚王墓中的机关被别人全部破解了。

木门贾那时还在削木,蕴山这火急火燎的一嗓子,让他手中的燕尾榫顿时削缺了个齿。

木匠都知道,榫桙结构要严丝合缝,这不小心的一刀便让整条木腿作了废。师父自然生气,不仅让蕴山背了四五遍祖训,还训斥了他一顿。

也难怪木门贾不信,这楚王墓中的机关是他汇聚了《鲁班书》中几乎所有的机关精华所做,别说最后一道绝命机关,就是前三道,也不是寻常机关师能轻易破解的。这孩子都十几岁了,还玩狼来了的故事?

可罚了一顿后,蕴山还是如此说着,竟还要拉着他的手去看。木门贾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蕴山虽然调皮,可还分得清轻重,难道耗费自己五年心血的楚王墓机关,真的全部被破了?

“果然有痕迹。”木门贾轻轻摸了摸楚王主棺的右下角,那里暗隐着的三道墨线。

“一路过来的机关看似完好无损,但在关键机栝处也都有着墨痕标记。”看来蕴山说的是真的,木门贾想道。

自己精研五载的楚王墓机关,已经毁于一旦了。他表面平稳,脚下却已经失了力气,只得依靠在棺椁旁边:前三道机关被破解还在木门贾预料之内,第四道蝴蝶扣能被人解出,说明这人倒也是个高手,不过这也在他预料之内。可这最后一道万花丛也被来人完美破解,真是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这道万花丛是木门贾在《鲁班书》中集机关大成所做:一条百丈宽廊下铺有无数木板,一旦踏到木板上,墙壁中的双头尖枪就会直接射出。看似跟普通箭墙无异,可当尖枪没碰到人后,就会被对面的墙壁自动接收,后人踏上机栝,又会再次触发机关。而更绝的是,廊中横悬有无数极暗丝线作为第二触发机括,即便用滚石触发地上的木板,也只能躲过一部分的暗枪。

所以木门贾才把它取名万花丛,取其在入侵者身上开出万朵血花的含义。而如今,地上的木板,竟然没有一丝血印,莫非来人的机关之术,已经高出本门如此之多了?

蕴山年少心中并不害怕,看了这些,只是愤怒地问道:“师父,这是谁干的?”

“墨家。”木门贾沉吟片刻。三道墨痕乃是墨家的独门标记,如果今天蕴山粗心,那么要不了多久,墨家的后人就会循着破解图纸和墨家标记,过来把皇陵中的珍奇宝物尽数搬空。

这将极大削弱楚国的战斗力。

倘若楚国以此事为借口攻打宋国,反倒会让其他六国,借着破坏合纵计划的名义群起攻之。所以,即使其他国家偶然有皇陵被盗,也都会选择咽下闷亏,重新选择皇陵位置。

可墨子后人的技巧他是知道的,一直被自己压上一头,可今天怎么……

“师父,禽滑厘这老贼……”蕴山又巡视了一圈,回来后,竟然双手发抖,指向墙后一处。木门贾心中暗叫不妙,走到墙后,同样被眼前景象惊呆,原本应在弩中的双头枪全都消失无踪。

木门贾奔到另一侧的墙壁,那里仍然空空如也。他跌坐在地上,心中既恐惧又疑惑:楚王棺椁当中有三道墨痕,可见墨子后人确实是破解了万花丛。可他既然破解了,就应该尽快离去,为何要拿走尖枪?更何况墙壁后乃是铜汁浇筑的封闭空间,弓弩机栝都是提前放进去的,他又是如何取走的呢?

“师父,要不咱们就用流沙封闭了吧……”蕴山怯生生地说道。显然,初生牛犊的他也被吓得不轻。木门贾却摇了摇头,流沙封闭就是用流沙尽数掩埋宝藏,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毁了鲁门的名声,再说楚王知道,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流沙不行……那怎么办?”蕴山知道,大墓被破,不用流沙,就意味着要重新开工,可楚王又怎会再给他们五年时间呢?木门贾稍一沉思,便对蕴山吩咐道:“先在门口放下雄狮石,防止其他机关师趁火打劫,再派亲信埋伏,来阻拦墨家后人。”

可我师父心里明白,这也仅仅能阻挡一时,面对全副武装、手持连弩的机关师,几个普通人无异于螳臂当车。

“备马!”木门贾走出墓穴,徘徊许久,对着蕴山说道。

“师父?”

“坐以待毙,不如以攻为守,咱们去墨家人修的宋王墓里瞧瞧,我就不信他墨家后人在几年之中竟然进步如同登天!”师父看着夕阳,脸上意气风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门下第一弟子的年少时代。

十日后,师父和蕴山佯装建造皇陵的工人,趁着守卫松懈闯进了墓室大门,仔细端详着门口的两座石碑。蕴山初出茅庐,心里害怕得很。他四处观望,见没有一个人进来,心中反而更加不安,他问师父:“师父,这里是不是有埋伏?”

“哪里需要埋伏,单凭墓前这第一道机关就足以阻挡大部分普通人了。”木门贾收起了手中连弩,回答道。

的确,说是墓门,可连个开门的把手都没有,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进入。他仔细端详着墓门两侧的石狮,其中一座石狮爪下的石球上灰尘有些薄。木门贾取出木槌,轻轻敲打。果然,石球内部中空,里面必然有机关。

他收起木槌,吩咐蕴山用绳缠球,双手轻轻拉动。只见他屏住呼吸,把耳朵贴上了石球,暗暗听着球内的声音。

“停!”木门贾低声喊道,蕴山立刻松了手。

他把手伸进石狮嘴中,用力一按舌头,石门应声而开。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这道机关名叫“雄狮球”,全靠雄狮爪下的石球开门。一旦球停错了方向,按下舌头不但石门打不开,整个手掌也都会被石狮咬掉。

这进门便让人如此忐忑,还不知墓中到底有多少要命的机关。可师父和蕴山却没耽搁片刻,整理行囊后,直接深入墓穴。

一入墓道,师父却疑惑了起来:两侧墙壁是实心,而地上则是一堆青石,用青铜钉一探,石板也没有缝隙,根本没留有装机关的余地。蕴山掏出火折子一照,发现长廊足足有一百多丈。

“小心点。”师父手持锤子,在蕴山前先踏出一步。可他足足走了百步,也没见任何动静。

难道禽滑厘真的没有在此地布设机关?

谁知师父再走一步,就感觉脚下一空,整个墓道竟然分成三块,翻了过来!

“上锤!”师父大喝一声,接着和蕴山各自把羊角金刚锤直接锤进墙壁石缝,同时尽力把自己身体往上拉,翻板迅速从他脚下掠过。师父当时心中一惊:光是感受脚下的风力,就知道它的力量之大足以把任何踩在上面的人打入布满钢枪的陷坑当中。

翻板很快恢复,整个墓道也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杀意。他掏出火折,扔在脚底,同时从怀中掏出匕首,在刚才陷落的位置刻下一条独眼之鱼。

这是鲁班门下的独特记号,双目缺一眼(横),为日,鱼日为鲁。师父刻完后又从怀中掏出两把钎子,扔给了蕴山一把。接着,两人就像是壁虎游墙一样,在墙上行进,过了第一道机关。

可刚拐过一个弯,蕴山便停了下来:“师父,这有个门。”

“嗯?”他一愣,走到蕴山旁边。

还真是,刚走几步,便遇到了一扇微微打开的门。师父定睛一看,却笑了出来。原因无他,此门原叫落刀门,是墨家极传统的机关。作为斗法了近百年的两家,破解这些古老机关简直易如反掌。

果然师父早有准备,他掏出磁石,向上一抛,只听“铿锵”一声,门上的刀便被磁石牢牢吸附在了门框上面。接着他又用木杆推开石门,头上一阵乱响,刀却没办法下落。

记得师父在临终前跟我说,虽然此机关破解得最是顺利,心里却是最紧张的一刻,因为禽滑厘绝不是这样的人,要么这机关后有埋伏,要么就是蕴山已经被禽滑厘收买了,想要诱敌深入。

可当时,师父步步小心,又用木鸢探了很久,也没见墓道中另有响动,直接就走到了宋王主墓室前。

师父站在主墓门边,不敢向前进。他仔细观察手中烛火,火焰微微摆动,墓室内有气流,应该是工匠在墓顶留的运石口,脚下都是整块石板,中央棺椁摆放整齐,四周没有任何暗藏机关的可能。师父当时讲到这里,嘴角惨笑着对我说,当时他还真以为是蕴山叛了变,所以让蕴山先走,他再跟上。

结果刚走进墓门,就发现门上极沉的九龙巨石竟然轰然下落!

师父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巨石压死,可蕴山眼疾手快,竟然把脚边石块踢到巨石下方,阻隔片刻,接着把师父拉了出来!

蕴山刚拉师父出来,就一把将师父抱紧了,显然他也是吓得不轻。

师父安定心神,知道只这一下,蕴山就绝无可能叛变。同时他心中疑惑又起:这九龙石重达万斤,单凭一人重量,绝无可能触发机栝,况且自己脚下根本没有踩到石板。

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在暗中观察,待他们进了石门以后就立刻开启机关!

果然,师父刚把连弩从包中掏出,墓室的东北角就响起一阵大笑:“堂堂鲁班后人,竟把祖先遗物尽数毁坏,还落得如此狼狈,实在是丢尽了机关师的脸啊!”

“鲁家向来以人为本,空留些器械,无人继承,又有什么用呢?怪不得墨家要靠人触发机关,原来尽是让自己的徒弟去送死!”师父朗声答道,同时把手中弓弩对准了从暗中出现的一个身穿墨青短衣的男子。

“禽滑厘,果然是你这老贼!”蕴山狠劲吐了一口。

禽滑厘却也不恼,只是冷笑道:“呵,临死前让你说个够!来啊,杀了他们!”话音刚落,从棺椁中顿时窜出十人,单手持刀,绕住师父和蕴山。

“上!”为首的黑衣人一喊,顿时十人一拥而上。

“撒!”师父从怀中掏出硬木蒺藜往地下一扔,接着往后一退,背靠棺椁,左手紧握弩箭狂射起来。

两人边退边打。

还不到一炷香,这十个黑衣人就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这些弓弩饶是师父亲自制造,也着实让他心中暗叹,机关术杀人竟如此之强。

禽滑厘却好像早就料到一般,面无表情“哼”了一声:“呵,木门贾,你别得意太早,今日我必让你葬身此地!”说罢,木块摩擦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

“这是偃师后人借给我的傀儡,专克你们的连弩。你们就乖乖受死吧!”禽滑厘说完便隐入黑暗,只见两个高大的木人手持着双头箭并排向他俩走来。这两木人身上全是枪孔,和师父墓室中的双头枪吻合,原来禽滑厘是用木人触发机关,生生地把师父机关内的所有箭矢耗尽了!

这木人刀枪不入,蕴山和师父手中的弩箭十已射八,却没伤到木人分毫。眼看把他俩逼到了死角,禽滑厘便从暗中走出,同样掏出弓弩,准备亲手杀了师父。

这正是师父一直等待的机会!

他知道,只要和墨家首席弟子禽滑厘同归于尽,楚王墓的机关便无人能解。

于是师父立刻蹲下,瞅准胯下空当,掏出单弩,拉满圆弓,直接向禽滑厘射去,而木人右手的双头铁剑也同时高举起来。

“师父!”蕴山大喊一声,竟直接压在师父身上,胸口被双枪深深插入,可他的双手还死死攥着木人的手腕。

师父一愣,眼泪一下奔涌而出,双手慌忙捂住蕴山的伤口,同时一脚踹倒木人。

说来也怪,它被蕴山抓住后竟然一动不动,像个桩子似的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师父头顶上方的落石口闪出一个男人脸,怒骂师父,说势必要让师父和禽滑厘一起死在洞穴之中。

细看之下,他竟然是偃师的后人,一直用西海鲛链在上方操纵木偶,估计等师父死后,就会反手杀死禽滑厘。还好蕴山口中喷血,让遇热血即化的鲛链断了一半。

师父抬手一射,却被那人躲开,他跨过洞口,直向着墓门跑去。

我当时问师父,为什么偃师后人要报复他和禽滑厘。师父咳嗽半日却如何也不肯说。

后来师父归西,我才从他生前写的手札里得知前因后果。原来祖师鲁班刚做出飞天木鸢时,只有三十岁,年轻气盛,自认机关之术天下无敌。彼时的师父告诉鲁班,周王召见的偃师有更厉害的技法,能做出自行舞动的人偶!

师祖登门拜访,想结合傀儡和机关,改造木鸢。可偃师不仅拒绝师祖,更侮辱他所做之物一无是处,只是些戏耍市井之徒的玩意。师祖怀恨在心,便和墨子合谋诬陷偃师是用人皮人心做的木偶,周王便把偃师毒打一顿,赶出了周国。

时隔五年,师祖再想弥补过错,已是人海难寻了。

我当时不懂,为什么师父临死前,不肯说出此事呢?

如今过了好些年,我才明白,师父不想让世人诟病师祖,毕竟在民众心中,最负盛名的机关祖师——鲁班,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

当时师父明白,偃师已死,他心中仇恨难消,此番必然置自己于死地。师父扭动机栝,打开巨石门后一路狂奔,可刚到第一处机关就看见五六个木人向自己奔来。在狭窄的墓道之中,师父手握弓弩将会相当不利。

正当师父刚准备退回墓室,转攻为守之时,就听见前方一阵巨响。原来所有木人都已经跌入第一道机关——连环翻板之中。师父顿时明白,原来禽滑厘对他也是小心提防,未将机关的奥秘告诉他。要不是禽滑厘一时大意,恐怕现在的赢家应该是他。

师父连忙拾起地下的钎子,攀爬上墙,只要他出去,凭借手中弓弩之利和广阔地形,偃师后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师父爬了一会,却看到远处偃师后人正在用傀儡按压石狮舌头,然而,因为石球转动角度不对,所以已经损失了无数傀儡的手掌。

“啊!”谁想就在师父已经看到自己刻的标记,准备和他决一死战之时,那人竟然用自己的手掌深入石狮嘴中,测量最后没转到的两个角度。偃师后人的右手被石狮应声咬断,他大叫一声伸入左手,用力按下,墓门顿时落下,把师父关在了门里。

师父走到门前,望门兴叹,而门外也渐渐没了声音。没想到偃师后人竟以身为傀儡,封住了师父的最后一道出口。

师父回到了墓室之中,抱起死去的蕴山,看着散落在周围的木鸢短箭,不由得悲从中来:这机关术虽然精巧,却只有杀人之用,完全背离最初做木匠的初心。

就在此时,师父明白了师祖鲁班临终前交代的话:“对人无用,再巧也是大拙。”

他知道,等到天亮,宋国兵就会进来,把自己乱刀砍死。

师父直直地盯着蕴山和木鸢。突然,他灵光一闪:木鸢能自飞却不能载重,木人能载重却不能自动,两者结合……他抬头看向上方运石口,仅离他三丈,他拿出刚才收走的鲛链,立刻开始组装机栝。

两个时辰后,墓道中已有响动,而师父手中木鸢还未完成。

不能再等了,师父心中默念。他趁着宋兵通过翻板之际,一拉鲛链。木鸢振翅而飞,可刚飞两丈便立刻落下,他高举双手,扒住运石口,在第一个宋兵刚刚到来之际,奋力一跃,身子探出,眼睛却落在了墓室中师兄的遗体之上……

就在逃出宋王墓的七天后,师父领着仆人,在黑市上,把我买了下来。

“师父……”当时只有七岁的我,怯生生地叫道。

“嗯,再扔几把纸钱下去。”师父的表情很严肃,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从那以后,师父每天都将会是这样。

“好。”

师父站在蕴山的石碑前,盯着打着旋的纸钱出神。

后来,我看了师父的札记,这是他写的最后一篇:

蕴山自幼跟我学艺,这孩子悟性极高,不光建造房屋,打制器械这些简单活计一学就会,就连最难的雕刻也是手到擒来。我本以为,这辈子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机关师,即便是将来需服军役,也只用在后方打造攻城器械。可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让他接触《鲁班书》,让他身上背负的机关机巧越来越多,路也越走越偏,到了今天,竟只留下一把碎木和轻飘飘的纸钱。

“师父,这个也烧么?”当时懵懂的我,拿着纸钱下面的《鲁班书》,小声地问师父。

师父叹了口气,把书脊的线轻轻解开,接着把记载机关术的半部《鲁班书》交到了我手里。

“烧。”

我向里面一抛,一股青烟升腾而起,我看到,那烟把师父辣出了眼泪。师父安静了好一会儿,重新开口道:“徒儿,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我没有名字,我爸爸只叫我‘喂’。”

“那为师替你取个名字吧,你就叫刻福,如何?”

“好。”

——封卷——

职业小百科

木牛流马、连弩、转射机……均为我国古代机关术下有名的机关器械,机关师们运用机械力量,巧妙地控制事物,机关虽小,却“牵一发而动全身”,控制着整个机关器械的运作。 YXOWd2YnLM+kEHFlAGnLso4puDKWZYxgs3Li9x+jk9h3lNzIO0otLxXF2A+VPf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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