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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设置起跑线

一个穷乡村的孩子,进入大学,就算是跑过了人生的疲劳极限。此刻,腿脚带劲,匀速前进,心中窃喜。

笑容未尽,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似乎跑错了路。换一种说法,就是我现在选择的这条路,不是我想要的。我在黑龙江商学院学了4年的制冷专业,并不喜欢。这一发现让我心乱如麻。

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说宽泛一点,是文学;说窄小一点,就是《红楼梦》。大学4年,我表面是在学制冷,暗地里却抱着《红楼梦》没有撒手。我知道,我爱上了她,但是,我有资格爱吗?那么远的距离,除了考试作文,我甚至连一篇像样的文章都没有写过。这就好比那些年,面前晃来晃去的光鲜美女,个子高挑,面容姣好,穿着时髦,我能不爱吗?可是,没有资格,只有远远躲开。

树上的葡萄,摘得下;云端的天鹅,捞不着,就算了吧,现实点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我就沿着制冷专业一路跑下去,保证不犯二,人生一定是好的。因为我深知制冷专业虽然不算高科技,但非常实用,也非常管用,做个技术人员,会很吃香,做个小老板,会很来菜。

而且,我还要爆些猛料,我的专业知识非常扎实,机械设计考过满分。那个教了几十年专业课的老师在班上使劲表扬我,却没找到我的人。那天,我因发烧,躺在寝室。

另外,我的制图也是好得有目共睹。我们黑商第一美男子,就是我们寝室老大大广,他被同校的新疆美女倒追到手。临近毕业之际,大广要回老家一趟,为美女落实工作单位,直接把设计的活儿甩给了我。我一边做着自己的设计,顺手捎带就给他搞定了。

占尽专业优势,毕业之后,在单位没搞两年,我就不耐烦了,直接犯二,跨行转入办公室当秘书。秘书是个好活,是上升之路的快速通道,如果我不再次犯二,沿着这条路跑下去,“下场”必然是当官。

约莫两年,我就不耐烦了,又一次,我没有把持住自己,一脚跳出了官道,踏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文学之路。毫无疑问,一切都要从零做起。

从这一刻开始,我把我的人生抹平,重新选择了一个起跑线。以前,我说我的人生是场马拉松,从现在开始,我改口了,说“文学是场马拉松”。

虽然找到了一条喜欢的跑道,虽然坚信会一直深爱这一路的风景,但是,重新启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关于文学的不易,我想把时间对准2012年。

那一年的夏天,“中国幻想文学创作研讨会”在北京召开,我在会上有一个发言,全文在此:

幻想的旅程
——在中国幻想文学创作研讨会上的发言

提到幻想文学,我就会想到《指环王》《哈利·波特》《西游记》种种此类。但我又会想,那么马尔克斯呢?卡夫卡呢?曹雪芹呢?所有那些我喜欢的作家们,他们靠什么写作?难道不是幻想吗?

在文学的殿堂里,我永远是个小学生,至于幻想文学,我更是门外汉。我只能凭十几年打字的经验来说话,如果说我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还能勉强称得上是写作,那么,我愿意把每一次写作都称作是一次幻想的旅程。是的,从《杨梅》到《一滴泪珠掰两瓣》再到《猫王》,我都是在享受一次次幻想的旅程,只是因为去的地方不一样,呈现出来的风景照也就不同。

关于写作,我说不出太多有价值的经验,我更愿意谈谈我的生活,因为我把它也看作一次幻想的旅程。

40年前,我出生在湖北当阳一个叫望城的乡村,我赤着脚在山上放牛的时候,总是会向一个方向张望,沿着那个方向,翻越八里山路,就是县城。那是我童年记忆中最辉煌的去处。每次跟父母进城,都像过节,要郑重地换上一套新衣裳。那时,我坚信,县城就是天堂。我真希望自己能生活在天堂,一直到死。

初中毕业,我是望城中小学唯一考上当阳一中的学生,我终于可以打点行装,到我梦中的天堂。然而,3年的高中生活,把我的天堂全毁了。原来在我心中光芒四射的县城,变得暗淡了,甚至已经小到容不下我的脚尖。于是,高考结束,我脚尖一弹,直奔千里之外的北国冰城。

那时,我确实有天地任我行的感觉,相信世界无比的丰富,生活无比的精彩。可是,4年的工科学习让我渐渐清醒,我未来的生活将会一成不变,画图,设计,设计,画图,那不是我想要的。于是,在毕业那天,我高声宣布,我要改行,写作!我要像曹雪芹那样,死后还有人抱着他的书哭呀笑呀。那才是无限的生活。

在对文学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爱上了她,并决定搭进自己的一生。

此后,我做过冷冻工、设计工程师、营销员、秘书、策划总监、校外教师、杂志编辑……这些都是我谋生的手段,我真正的心思全部用在写作上。

我很庆幸两件事:一是我没有成为一个商人,很好,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二是我没有成为一个官人,很好,因为我不喜欢。为了文学,我自愿放弃这些;为了文学,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的尊严吗?

在为买房东借西凑的时候,我想我是放弃了尊严的;在丢掉工作埋头写作,全家仅靠老婆不多的工资养活的时候,我想我是放弃了尊严的;在儿子上幼儿园交不起学费的时候,我想我是放弃了尊严的……

然而,生活是第一位的。我不能放弃生活,我不能让我的老婆一辈子跟着我受委屈,不能让我的儿子一提到我就脸红,我不能一直做一个穷困潦倒的所谓文人,让我的亲人在背后为我唉声叹气。我准备放弃幻想的旅程,彻底地,把最后的期限设定在我的本命年2005年。我似乎已经找不到可以坚持下去的借口了。

感谢希望电子出版社的杨政,2005年出版了两本“开皮豆”;感谢春风文艺出版社的阿朱,2005年出版了《我的朋友是怪蛇》;感谢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的汪玥含,2006年出版了“特殊女孩”系列。是他们让我看到了希望,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让我的幻想旅程起死回生。

今天,我要郑重地感谢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和儿童文学出版中心的每一位老师,是他们辛勤的劳动化腐朽为神奇,让我平凡的作品有了如此惊喜的销量!我真心感谢那些从未见面的读者,是他们慷慨解囊让我的生活摆脱了困境!

生活是第一位的。既然生活已经没有问题,我还犹豫什么?打点行装吧,继续踏上我幻想的旅程。

亲们,原谅我!我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在这条路上玩耍,天黑了,还不肯回家。

这篇发言直接打动了中少社的领导,他表态要设立200万创作基金,专门扶植还未出道的才气作家。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出现了。和我同会的作家陈柳环一脸不解地小声问我:“写作有那么难吗?”

她的问话,我确实无法回答。因为她在中少社出版的处女作《萝铃的魔力》,一经上市,销量猛增,突破百万册。这是何等厉害。

这不免让我想到了我们黑冷马群里的舞风铃,一抬脚就是风一样的身影,绝对是我心中的跑神。跟她谈跑步的艰难、撞墙的痛感,自己都觉得好笑。

既然无语了,就谈谈天气吧。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散会的时候,北京下着大雨,说瓢泼毫不夸张。眼看着街道成了一片汪洋,我们蹚着水赶公共汽车,车大多都停运了,好不容易挤上一辆,破浪前进,在离北京西站还有两站路的地方抛锚了。我们只好又冒雨蹚水往前赶,终于在发车前一秒冲进了车厢。

站在车厢里,水顺着衣角往下滴,浑身没有一根毛是干爽的了。本来怕人笑话,环顾四周,才发现没什么人。都赶掉车了吧,整个车厢都空荡荡的,一个人可以睡整整一个包厢。

回到武汉,才知道,北京这场雨非常罕见,网上爆出了有司机被困在隧道里,打不开车门,被淹死了。一时间,司机们都在学习如何应急开车门的知识。

我不开车,也为老婆出了不少主意。她一个也没有采纳,换来一句话:你的头发都是操心过度才白的。 qYUX/YFXODC428q0A7K4ObaNiSHUlSmzMLV33Y4wkIxlZormd8olh2RsZ8Pdrz8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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