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的院墙以外是一片农民的菜地。夏日的黄昏时分,站在后阳台向外望去,空气里满是泥土的馨香。如今城市一天天吞食着乡村,这菜地的四周已围满新起的居民楼。但菜地仍然固执地坚守着自己,任你高楼的俯视。暮色苍茫中,你仍能看见菜农们忙碌的身影。一些半大男孩正坐在空中楼阁般的小窝棚内玩耍嬉戏,快乐的欢笑声不时从那里飘来。也有结伴的男孩,跃出窝棚穿过菜地,爬上这城市居民的院墙,在墙头上一字排开,倾诉他们内心的秘密。也许这倾诉不再是对这片土地的眷恋,而是对一种全新生活的憧憬。
伊咪喜欢在这样的时刻跃上后阳台,静静地凝望院墙上那一排男孩。他坐得沉稳,望得专注,听得仔细。当夜色渐渐模糊了那些孩子,只剩下风儿送来的一些稚嫩声音,声音仍能唤起伊咪对他们的留恋。仿佛他们的秘密也就是伊咪的秘密,正因了这共同的秘密,他们就要来邀请他了。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他的存在,看来他就是再望上他们一百年,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他吧,伊咪对外界的过分关注,倒使得家人把伊咪想成是在“作风”上的不安分了。
家人决定为伊咪请请女伴。女伴来了,母亲总是挑剔一阵,说这个像小市民,那一个则是“二百五”。而伊咪向来是以他那温和的习性对待她们,有时温和得近似窝囊。有一次,一只女猫在与伊咪过了一夜之后,不仅独吞了他的全部饭食,临走还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伊咪默默地看着她,像是说:这没什么,我知道你经常吃不饱,我看见一星期你的主人也不过用张脏报纸给你托回两个干鱼头。我盆里有梭鱼,有猪肝,有白米饭。至于你为什么要扬手给我一个耳光,那是你自己的事。猫么,也是百猫百性百脾气。再说既然咱俩过了一夜,我就没个差错?后来听说那女猫跳楼自杀了,从五楼上跳下来,还怀着伊咪的孩子。她的主人说这猫嫉妒心极强,嫉妒一切比她条件优越的猫。
伊咪始终不知道这件事。他也没必要知道吧,对那女伴,他已做到了仁至义尽。当她抢夺他的饭时,他是那么主动地闪在一旁,甚至还把饭盆给她向前推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