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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生有几件恒常不变的东西,”努特布姆写道,“其中之一就是我对西班牙的热爱——别的字眼表达不了我的心情。……西班牙的民族性格,西班牙的风光名胜,与我的生性都是心心相印的。” 作为作家,他甚至说自己的祖辈是西班牙人。有人指责他模仿博尔赫斯。对此,他回答说,自己和博尔赫斯一样,都是出自卡尔德隆。

最为打动努特布姆的是卡斯蒂利那片海拔较高、一望无际的平原,因为它能激起他心中“永恒的感觉”。他认为,与这平原相比,地中海沿岸简直就是“精神的荒漠”。虽然地中海沿岸一带对千百万游客来说,简直就像穆斯林的圣地麦加,但努特布姆认为那儿是“西班牙最糟糕的地方”。相反,他建议聪明的游客最好去仍很贫穷的内地小镇,如索拉亚。“贫穷虽不起眼,但它沉静;贫穷不会喜新厌旧,不会用花里胡哨的垃圾来虚饰自己,拙劣的粉饰反而会糟蹋原本历史悠久而纯真的东西”。(第52、313、44、22页)

努特布姆说,在西班牙,有更多的中世纪的东西保存了下来,不像欧洲的其他国家,这主要应归功于他所谓的西班牙人的“保古癖”。(第35页)他非常留意不甚著名的教堂和修道院,他到这些地方去,不是手捧大众导游手册,而是根据一些事先读过的学术、博古材料。

这里,努特布姆是以一个二十世纪晚期人的眼光和姿态,漫游在过去世界的遗存中,这个世界某种程度上仍可被当代人解读和理解;与此同时,努特布姆还想象自己置身于一个不远的将来,其中,基督教的象征传统已荡然无存——换句话说,在这不远的将来,基督教将穿越横亘在宗教与神话之间的界限。他凝神注视着这一西班牙场景,打量着“那些农民,这些农民腰背略微弯曲、饱经风霜,脸庞像中世纪人,这样的脸庞一百年内大概将从地球表面消失”。想到这些,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忧郁。(第141页)

《通往圣地亚哥的路途》最重要的两个章节讨论了画家委拉斯开兹和苏巴朗 (论塞万提斯的那一章写得相对来说比较一般,这倒有点出人意料,毕竟努特布姆与塞万提斯以来的西班牙文学传统有一定的亲缘关系)。

他讨论委拉斯开兹时所用的语言明显带有理想主义色彩。他在评论委拉斯开兹画有菲利普两幅肖像和女侏儒的画中画 时写道:“画中每个人的肖像都闪射出精神、灵魂的光芒,告诉人们:委拉斯开兹对每个人的内在品质都有深刻体认,因为他了解真理。”(第77页)

作为作家,努特布姆做出这样的评论颇为值得注意。他的小说,比如《在荷兰的大山里》,正是集中针对人们对真理的诉求而加以质疑。而在《通往圣地亚哥的路途》中,作者表明自己非常了解他所谓的“博尔赫斯、卡尔维诺、巴尔特的教堂”,这种教堂把可见的现实世界看作符号筑成的迷宫。(第196页)

这里的问题不仅涉及人们该如何欣赏画,而且涉及人们该如何看待画的价值,以及以什么方式来谈论画的价值。努特布姆直接面对了这一问题。他有一段原文和英译文都比较模糊的文字:“真理、现实、谎言、幻象、物自体、物的名称,所有这些都是藐小人类的意志使然,他们力图把令人困惑的意义之探戈请进后现代主义或元小说的舞厅,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暂时忘掉它们一会儿;就像看见一只大黄蜂,你觉着它可怕或觉着它讨厌,于是你就把它撵跑。”(第75页)

努特布姆这里似乎是想说,尽管绘画可以被看作是颜料做成的幻象(就像用语词做成的诗歌幻象一样),尽管他自己写的大部分艺术批评文字,其主要目的就是要检视真理的幻象背后那支画笔所玩的把戏,但是,有些艺术品似乎仍能迫使我们回到真实的语言中去,这种语言也许显得陈旧因而受人蔑视,但能胜任这一任务的也只有这种语言。

论苏巴朗的那篇文字(这篇文字与努特布姆在西班牙的旅行没有关系,它起因于1988年在巴黎举办的较大规模的苏巴朗画展)写得比论委拉斯开兹的这篇具有创意。在这篇文章中,他集中讨论了苏巴朗使用画布及其他织物的方法,这在努特布姆看来,构成了“光、色和材料之间关系的一种尝试,而这在塞尚之前绝没有第二个人尝试过。[苏巴朗]关心的东西,其领域是人类心理、趣闻逸事之类所不及的,它是一种激情,其强烈程度如此之大,以至称其为神秘,亦不为过”。(第85页) eYOZZ7LKYpFV3IUjgGVwPNDr7KsZnDThdj8F5Gh+OWwJvpNeGrSFpdit7ayj/1/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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