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最高峰。曹雪芹自发牢骚,自感身世,自忏情孽,呕心沥血,“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所作打破窠臼,新鲜别致,隽远丰泽,意旨深刻。自问世至今三百多年来,无数后学从文学、哲学、史学、经济学、心理学、医药学等诸多方面,研读《红楼梦》,形成了“红学”,可谓读不尽的《红楼梦》。我们有幸,看到《红楼梦》以“整本书”的方式,走进高中语文教材,这是第一次,真是令人欣慰的事。知人论世,让我们了解曹雪芹和《红楼梦》,真正理解作家的内心世界,深入地体悟“荒唐言”中的意蕴。
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正白旗内务府籍,出身豪阔,从他曾祖至他父亲,其家世袭江宁织造。曹雪芹才气纵横,性格傲岸,愤世嫉俗,豪放不羁;嗜酒,善谈吐,能诗画。曹雪芹早年亲历了钟鸣鼎食、富贵荣华的生活。雍正初年,由于封建统治阶级内部政治斗争的牵连,曹家获罪失势被抄家,家族日渐衰微。此后,曹雪芹移居北京西郊黄叶村,从此以卖画和朋友接济为生,生活更加穷苦。满径蓬蒿、家徒四壁、食粥度日、饮酒常赊,是他隐居西山十多年的生活写照。乾隆二十八年底幼子夭亡,曹雪芹由于过度的忧伤和悲痛,于除夕病逝,年仅四十八岁。褴裳藏傲骨,愤世写群芳,曹雪芹留下的这部《红楼梦》,是他结合自己家世浮沉、官场百态、世间冷暖,用血泪写下的千古文章。
《红楼梦》不同书名,体现了不同主旨。
最初的书名是《石头记》,在早期流传的脂砚斋评本中,大都题名《石头记》。小说开卷就说此书是“自譬石头所记之事”,这块石头本是补天之材,经一僧一道大展幻术,变成了一块美玉,至凡尘结尘缘,游于富贵乡,“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这些经历全部刻在石头上面,即这部书的文字。书名《风月宝鉴》,旨义乃是“戒妄动风月之情”。贾瑞病时,跛足道人所持宝镜上錾有“风月宝鉴”四字,以錾字点睛,以正反面作寓,“风月宝鉴”既是书名,又是宝物。贾瑞本已病入膏肓,无奈痴迷,违背诫言,痴照正面,云雨无度,最终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另外,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在警幻引导下,宝玉同样经历了“风月宝鉴”,是情化的宝鉴。“风月宝鉴”旨在照鉴世人。《金陵十二钗》这个书名,显然是把金陵优秀女子作为写作主体,她们有貌有品有才,却命运坎坷凄凉,令人哀婉怜惜。但作者似乎不欲将这个名单正册、副册、又副册的所有女子一一坐实,所以故意留白,第五回中,也只是把正册的十二个女子具体写出,而副册只有香菱,又副册只有晴雯和袭人,这样给读者留下遐想的空间。《情僧录》意思是情僧记录的,这个情僧就是空空道人,作品开篇写空空道人说“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而《红楼梦》这个书名是流传最广的,在甲辰本(1784年)中,首次把《红楼梦》作为书名,乾隆年间,《红楼梦》开始与《石头记》并行使用,等到程高本刻印问世(1791年)以后,《红楼梦》则逐渐取代了《石头记》成为通行书名。《红楼梦》这个书名指整部小说写的就是红楼一梦,这个书名更接近主题,而且诗意,具有象征意味,使小说的含义延展,张力更强,更能囊括它丰富的主题思想和艺术魅力。当然,《红楼梦》还用过《金玉缘》《大观琐录》等书名,在此就不赘述了。
《红楼梦》的版本,可分为两个系统:一是仅流传八十回的脂评抄本系统;一是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的一百二十回印本系统。脂评系统的本子,其祖本传抄出来,在不同程度上保存了原著的本来面貌;程高系统的本子,基本上只有两种:程甲本和程乙本。据当今主流红学家称:它们前八十回依据的也是脂评系统的本子,已经过了整理者较多的改动;不过这也没有获得普遍的共识,仍有相当的红学家和爱好者认为一百二十回《红楼梦》是一个整体;或者认为程高本和八十回本是同时代的不同抄本;当然也有人认为程高本早于脂评本,学术上还存在很多争议。对于初读者,可以先读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整理本,再推展开来读其他的本子,比对研读后形成自己的观点。
《红楼梦》自诞生至今三百多年间,经过不同角度的不断研究,逐渐形成了“红学”。红学研究有不同阶段的不同派别,无论是旧红学中的题咏派、评点派,还是新红学中的文学鉴赏派、百科全书派、狭义批评派,均从艺术性、思想性、百科文化、社会生活、哲理感悟、情感体验等角度解读原著,研究《红楼梦》的思想主题、艺术特色、人物形象、文化价值、写作方法等。
红学研究的代表作有:蔡元培《石头记索隐》、王国维《红楼梦评论》、胡适《红楼梦考证》、林语堂《平心论高鹗》、俞平伯《红楼梦辨》、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张爱玲《红楼梦魇》、周汝昌《红楼梦新证》、冯其庸《敝帚集》、余英时《红楼梦的两个世界》、蔡义江《红楼梦诗词曲赋鉴赏》、王蒙《红楼启示录》、周思源《周思源看红楼》、胡文彬《红楼人物谈》、刘梦溪《红楼梦与百年中国》、马瑞芳《马瑞芳趣话红楼梦》等等。
《红楼梦》不仅是文学殿堂的瑰宝,也是文化史上的奇迹。后学从不同角度走进《红楼梦》,领略其中的魅力。有人夹批评点,留下《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有人受乾嘉经学考据风的影响,留下“叙金陵张家事”的看法;有人题咏诗词赋赞,抒发“荣华易逝、人生如梦”的感慨;有人以哲学和美学双重理论基础形成文学批评体系,等等。后继红学研究一代又一代,绵延不绝,从蔡元培、王国维到胡适、俞平伯,再到周汝昌、冯其庸、李希凡、王蒙等学者,不断开拓着红学研究的范畴,真是百花齐放,异彩纷呈。
同学们一定要认真阅读文本,形成自己的认识,再结合红学研究专家的不同观点,来进一步理解这部鸿篇巨制。
《红楼梦》有千万种姿态,魅力永存,令人魂牵梦绕。神幻离奇的传说,哀婉凄凉的故事,明艳动人的女子,璀璨瑰丽的诗词,连同其间描述的明清园林建筑的精致优雅,中国丝绸绫罗的华美奢贵,历史悠远的茶茗清香,吴侬软语的昆曲婉转,还有绘画、哲学、饮食、医药、礼仪等方面的相关描述,让这部经典有了更加广博的内涵,《红楼梦》真是一部百科全书。
如此宏大的著作,作为中学生,同学们如何阅读呢?
前五回是小说的序幕,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整体,它有提领全书的作用。但由于前五回头绪较多,初读者容易陷入多条线索之中,感觉云里雾里地看不懂。作为初读者,切莫急躁,要静心细读,慢慢梳理。前五回是小说的纲,交代了全书的背景、情节脉络、人物命运,且每一回都承担着不同的使命,阅读时要注意每一回内容中不同的侧重。
第一回是开篇。先用“女娲补天”“木石前盟”两个神话故事作楔子,为主人公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前生今世,染上一层浪漫主义色彩;还叙写了甄士隐的遭遇,对全书起着象征作用,他的女儿甄英莲即“真应怜”的命运,为后文出现的女儿们奠定了悲剧的基调。第二回是介绍贾府人物。通过古董商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简要地介绍了贾府中的人物关系,为读者阅读全书开列了一个简明“人物表”。第三回是介绍小说的典型环境。通过林黛玉的耳闻目睹,对贾府做了第一次直接描写,详细介绍了贾府从大门一直到室内的结构布局、奢侈豪华的家具陈设、等级森严的不同阶层;描述了令人回味无穷的精彩片段,如宝黛初会、凤姐出场、三春出场等。第四回是展现小说更广阔的社会背景。通过“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中的“护官符”,介绍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显赫地位与盘根错节的多层关系,使作品更具典型意义,使《红楼梦》中所有人物的活动有了更为具体的典型环境。第五回是全书人物命运的总纲。通过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利用画册、判词及歌曲,来预示主要人物的命运结局。
红楼人物各具风采,璀璨夺目。但由于人物众多,对于初读者来讲,理解这些人物会有一定困难,那么在阅读时,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红楼梦》中人物地名等谐音的妙用堪称经典,含深刻寓意,理解红楼人物时从此入手,对把握作品要旨、解读红楼内涵,有事半功倍的作用。例如:线索人物甄士隐、贾雨村,作者开卷即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以悦人之耳目哉。故曰‘贾雨村’云云。”还有同学们熟悉的贾府四位小姐“元迎探惜”,谐音“原应叹息”,寓意这些女子美好多才,正值青春,却难逃“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多舛命运,真是令人叹息。当然,本书中人物命名谐音现象还有很多,如秦钟谐音“情种”,卜世仁谐音“不是人”,单聘仁谐音“擅骗人”,詹光谐音“沾光”,封肃谐音“风俗”,霍启谐音“祸起”,娇杏谐音“侥幸”,冯渊谐音“逢冤”等等。《红楼梦》书中众多人物地名常以谐音蕴含深意,或点题,或暗示,或预言,或反讽,或自嘲,或象征,或警醒,或抒离愁别恨,或贬假丑虚伪,或怜娇花凋零,或哀命途乖舛,或以喻人间万象、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红楼梦》人物众多,人物关系错综复杂,这对初读者是有一定困难的。同学们可以从贾家入手,再铺展到其他家族。贾府分为荣宁二府,人名可以按照名字的部首来记忆。第一代人物名字是“氵”旁的汉字,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他们曾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得此殊荣。第二代人物名字是“亻”旁的汉字,宁国公的儿子贾代化和荣国公的儿子贾代善。这里要注意一个关键人物,就是贾母,是史家人,她是贾代善的妻子,也属于贾家的第二代。接下来第三代人物名字是“攵”旁的汉字,宁国府的贾代化两个儿子,老大贾敷早逝,老二贾敬痴迷于烧丹炼药,家里的所有事务一概不管。第四代人物是“玉”字旁的汉字,宁国府有贾珍、贾惜春。再看看荣国府这一脉,贾代善和妻子(贾母)的三个子女,老大贾赦,老二贾政,老三是个女儿叫贾敏。老大贾赦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但他好色,身边莺莺燕燕一大堆,妻子邢夫人,贾赦长子是贾琏,娶了王熙凤;贾琏的妹子贾迎春。老二贾政有五个子女,三儿两女,贾珠、贾元春和贾宝玉是正室王夫人所生,贾探春和贾环是妾室赵姨娘所生。长子贾珠自幼天资聪颖,可以说是贾政最喜欢的孩子,娶了李纨,生了贾兰,可是贾珠早逝,李纨守寡,抚育贾兰。贾敏嫁给了巡盐御史林如海,生了宝贝女儿叫林黛玉。再说一下应该关注的其他人物,薛宝钗的妈妈薛姨妈和贾宝玉的妈妈王夫人是亲姐妹,王熙凤是宝玉的舅舅的女儿。四大家族的联系还是很紧密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梳理一下荣宁二府主要人物的关系脉络,第一代是水字辈,贾演和贾源;第二代是代字辈,贾代善和贾代化;第三代是文字辈,贾敷、贾敬、贾赦、贾政、贾敏;第四代都是玉字辈,贾珍、贾珠、贾琏、贾宝玉。第五代都是草字辈,贾蔷、贾蓉、贾兰,单单看名字就知道各个人物的辈分了。
为了更加清楚地分清人物关系,还可以画人物关系图,建议同学们从自己熟悉的人物画起,自己手画关系图,最好不要先去看前人画好的详尽复杂的关系图。
《红楼梦》塑造了以贾宝玉和金陵十二钗为中心的人物,人物鲜活生动。阅读时不要把人物脸谱化,而应该细读人物的言行,把握人物形象。不要把持着某种偏见孤立片面地理解人物,应该把人物放到整本书中去理解。《红楼梦》中的人物是立体的,要从多角度理解。这些人物经常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是善恶同在、美丑共生的正邪两赋之人。比如凤姐,她有精明能干的才华,也有阴狠毒辣的手段;再比如王夫人,成天念佛,仿佛清心寡欲、超脱世俗,但她一看到贾宝玉和金钏儿在那说笑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打了金钏儿一巴掌,致使金钏儿投井,还有赶走晴雯,令其命丧黄泉。这些都体现了红楼人物性格特点的多面性,要注意把握。《红楼梦》第二回借贾雨村正邪两赋论,也点明了作品遵循的人物创作方法。同学们在理解作品时要把人物放到具体的情境之中,勾连整本书前后内容,全面地理解人物,红楼人物通常没有截然的好,也没有截然的坏。希望同学们要注意这一点。
《红楼梦》作为世情小说的代表作之一,是在日常琐事中展开情节,塑造人物形象,进而突出作品主题的。阅读这样的作品,要善于把看似无联系的细节联系起来,体悟作者意图。阅读时注意把握文脉,注意各个部分之间的联系。
阅读时可以把作品分为几个部分来品读。第一部分(第一回至第五回),这是整本书的序幕;第二部分(第六回至第十八回),这是情节开端部分;第三部分(第十九回至第五十四回),这是情节继续的发展部分;第四部分(第五十五回至第八十回),这是作品的高潮部分;第五部分(第八十一回至第一百二十回),这是小说的结局。有关后四十回,有很多种说法,对于初读者,先把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这个版本通读,要抱着一种研究的态度去阅读。这五部分的划分,只是为了方便阅读而暂时划分的,诸位读者不一定拘泥于此。阅读时要注意各个章回之间的联系,不要孤立地看待一个事件,注意品读体会人物与事件是如何勾连的。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最早出于唐代堪舆学典籍《撼龙经》,明代以后,“草蛇灰线”“伏延千里”逐渐转变为对文体文法的评批,是一种埋伏笔的方法,埋伏笔使小说环环相扣,前后呼应。脂砚斋在《红楼梦》批语中提到过曹雪芹独特的草蛇灰线的写作手法,曹雪芹纯熟运用此法,在故事情节之中和人物关系之间贯穿一条若隐若现、时断时续的线索,连接各个部分,形成了完整精巧的结构。例如全书以神话故事开篇,写了一段木石前盟的仙缘往事,与后文的主人公宝黛二人刚见面就有似曾相识之感相呼应,二人情感是前生注定的;开篇的人物故事以贾雨村“假语村言”和甄士隐“真事隐去”,用谐音法来写一个现实故事,以看似散漫无关的开头与事先安排好的结局呼应,堪称精巧的伏线;小说第五回就以“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的判词提前揭示了书中主要人物的命运;第十七到十八回,元春在“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一节中点了《豪宴》《乞巧》《仙缘》和《离魂》共四出戏,伏下了“贾家之败”“元妃之死”“甄宝玉送玉”及“黛玉之死”四件大事;刘姥姥三进荣国府,前后内容勾连,塑造了刘姥姥立体的形象,也展现了贾府由盛而衰的发展历程。作者曹雪芹以种种伏笔来暗喻结局,结构精巧,初读者也许不能一下子就了然其意,但不要急躁,读到第二部分或第三部分,就会逐渐明白曹雪芹的用意。因而阅读时要注意细读、通读,之后再反复阅读,注意前后的联系,把握行文的脉络,才能慢慢读懂。
阅读任务一:制定阅读进度表。
制定整本书阅读计划,完成阅读笔记。逐回阅读,按照以下要求阅读梳理,边读,边简要记录你的阅读进程,做好读书笔记,同时在书上进行圈点批画,并及时反思自评。推荐以下面的读书笔记作为阅读提纲,梳理整本书内容,但形式不拘于此,提倡有创意、有个性的设计。
《红楼梦》读书笔记
阅读任务二:建立班级“我说红楼”的讨论群,围绕以下内容展开讨论。
分任务1.我说红楼女子。如十二钗。围绕“人物判词”和“红楼梦曲”,在整本书中,找到与之相应的情节内容,说一说十二钗的人物特点。
分任务2.我说红楼男子。选择一个你喜欢或不喜欢的人物,结合具体情节说说你喜欢或不喜欢的原因。
分任务3.我说红楼小人物。选择一个人物用几个词语给予评价,结合具体情节说说这样评价的原因。
分任务4.给高一新生推荐《红楼梦》经典片段,给这个片段起一个题目,并说明你推荐这个片段的原因。
分任务5.请为红楼诗词诵读会推荐一首原著中的诗词,设计一个诵读脚本。
分任务6.我评红楼楹联。选择一副红楼楹联,做简要评析。
分任务7.红楼节日谈。作品中哪个描写节日的片段让你印象深刻,请你描述一下场景,并说说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
分任务8.红楼诗社谈。请说明“海棠诗社”“桃花诗社”的社长、参与者、代表作,并赏析你喜欢的诗句。
分任务9.不同版本的《红楼梦》影视作品,你更喜欢哪一部,说说你喜欢的原因。
分任务10.《红楼梦》经典片段,以不同的形式搬上舞台,如越剧《红楼梦》、京剧《红楼二尤》等等,你如何看待这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