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音上来看,汉语是以音节为基本表意单位的,汉语的每个音节都能表义。在古代汉语里,绝大多数的词是单音节词,在现代汉语里,绝大多数词是双音节词。大家公认,汉语是音节性很强的语言。因此,在汉语里音节会对语法有一定的制约作用,我们在用词造句中常常需要注意音节问题。这也可以说是汉语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在这一点上,副词表现得特别突出。这主要有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有的副词要求所修饰的成分必须是个单音节词,不能是双音节词。这里不妨略举些例子:
“过”和“过于”都是副词,而且在意思上除了风格色彩以外,很难说有多大差异。但它们在用法上,特别是在对所修饰的词语的音节的选择上,二者有所不同——“过”只能修饰单音节词,不能修饰双音节词,而“过于”则没有这种限制。请看:
(1)过静 *过安静
过难 *过困难
过密 *过密切
(2)过于静 过于安静
过于难 过于困难
过于密 过于密切
副词“互”和“互相”跟“过”和“过于”有相似之处,又有所不同。“互”也只能修饰单音节动词,不能修饰双音节动词,而“互相”则正相反,不能修饰单音节动词,得修饰双音节动词。请看:
(3)互帮互学 *互帮助互学习
互敬互爱 *互尊敬互爱护
(4)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互相帮互相学
互相尊敬互相爱护?互相敬互相爱
值得注意的是,副词“互”虽然也可以修饰一个词组,但紧跟在“互”后面的词,还得要求是单音节的,不能是双音节的。例如:
(5)互派大使 *互派遣大使 互相派遣大使
互感失望 *互感到失望 互相感到失望
互存戒心 *互存在戒心 互相存在戒心
互诉衷情 *互诉说衷情 互相诉说衷情
互无往来 *互没有往来 互相没有往来
副词“屡”和“屡次”是修饰动词性词语的副词,表示频度,它们在对所修饰的词语的音节的选择上也有差异。副词“屡”要求修饰单音节动词,即使实际修饰的是一个动词性词组,也要求紧跟在它后面的是单音节动词,而“屡次”则没有这种限制。请看:
(6)屡教不改 屡战屡败 屡禁不止
(7)屡出错误 *屡出现错误
屡想规劝 *屡考虑规劝
屡遭攻击 *屡遭受攻击
(8)他屡次说:“……。”
他屡次指出,……
他屡次想说,但总难以开口。
他屡次出现错误,但我也没有怎么责怪他。
有的副词不能修饰单词,只能修饰一个词组,但是对于紧跟在它后面的词还是有音节上的要求——紧跟在它后面的必须是个单音节词。这里不妨举两个实例:
副词“连”和“一连”都只修饰动词性词组,都表示行为、动作或现象接连不断地连续进行或发生,并强调数量多或时间长这样的意思。但二者在使用上有所区别,具体说对所修饰的词语的音节的选择限制不一样。副词“连”,要求后面紧跟的是单音节词,不能是双音节词,“一连”就没有这种限制,既可以是单音节词,也可以是双音节词。请比较:
(9)连查了五个单位 *连调查了五个单位
一连查/调查了五个单位
连学了三天*连学习了三天
一连学/学习了三天
连看了三个展览会*连参观了三个展览会
一连看/参观了三个展览会
连问了三家人家*连询问了三家人家
一连问/询问了三家人家
他连拍了几下*他连拍打了几下
他一连拍/拍打了几下
副词“足”和“足足”的情形也跟副词“连”和“一连”的情形类似。副词“足”,我们只能说“足等了两个小时”,不能说“*足等候了两个小时”;与之同义的“足足”就不受此限,既可以说“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也可以说“足足等候了两个小时”。这说明,“足”要求紧跟在它后面的词必须是单音节的,而“足足”没有这种限制。
另一种情况是,跟上述情况正相反,有的副词要求所修饰的词语必须是个双音节成分。这里也略举些实例:
副词“最”和“最为”,意思一样,都表示某事物的某种属性,经与其他多个事物比较,超过同类。但“最为”只能修饰双音节词,不能修饰单音节词;“最”则没有这种限制。试比较:
(10)最为整齐 *最为齐 最齐/整齐
最为昂贵 *最为贵 最贵/昂贵
最为丰富 *最为多 最多/丰富
最为薄弱 *最为弱 最弱/薄弱
最为艰难 *最为难 最难/艰难
最为愚笨 *最为笨 最笨/愚笨
其实不只“最为”在用法上有这样的特性,经考察,由“为”构成的双音节副词,如“大为、甚为、颇为、极为”等,一般也都只能修饰双音节词,不能修饰单音节词。请看:
(11)大为恼火 *大为火
大为生气 *大为气
大为高兴 *大为乐
大为烦恼 *大为烦
(12)甚为整齐 *甚为齐
甚为安静 *甚为静
甚为昂贵 *甚为贵
甚为优雅 *甚为雅
(13)颇为整齐 *颇为齐
颇为安静 *颇为静
颇为明亮 *颇为亮
颇为宽敞 *颇为宽
(14)极为整齐 *极为齐
极为安静 *极为静
极为明亮 *极为亮
极为宽敞 *极为宽 除了上面所说的“~为”一类副词外,再如“行将”、“万分”等对所修饰的词语也都有上述要求。请看:
(15)行将灭亡 *行将亡
行将坍塌 *行将塌
行将瘫痪 *行将瘫
行将枯萎 *行将枯
(16)万分炎热 *万分热
万分幽静 *万分静
万分优雅 *万分雅
万分美丽 *万分美
此外,像副词“大力”,它所修饰的词语虽然可以是一个动词性词组,但紧跟在它后面的词必须是双音节的。例如:
(17)a.大力兴建居民住宅
b.大力开展增产节约运动
c.大力宣传新婚姻法
d.大力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
例(17)a句里的“兴建”虽然跟单音节动词“建”意思一样,而且我们也常说“建居民住宅”,但不能换说成:
(18)*大力建居民住宅
其实,不只副词,其他词类里的虚词,对音节也有特殊要求,如助词“与否”只能跟在一个双音节词语后面,绝不跟在一个单音节成分后面。请看:
(19)正确与否 *对与否
考虑与否 *想与否
录取与否 *取与否
那书出版与否 *那书出与否
调查与否 *查与否
再如介词“根据”和“据”,其功用都是标引某种论断或结论的依据。当介词“根据”和“据”的宾语为单个儿动词时,“根据”所带的动词只能是双音节动词,而“据”所带的动词虽然大多也是双音节动词,但也可以是单音节动词。请看:
(20)根据调查 *根据查 据查/调查
根据报告 *根据报 据报/报告
根据谣传 *根据传 据传/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