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是最注重自己声名的人,所以对于自己文集的编纂和流传非常重视,在唐代流传于今天的诗文集当中,白居易集的规模也是最大的。其晚年作《题文集柜》诗说:“破柏作书柜,柜牢柏复坚。收贮谁家集,题云白乐天。我生业文字,自幼及老年。前后七十卷,小大三千篇。诚知终散失,未忍遽弃捐。自开自锁闭,置在书帷前。身是邓伯道,世无王仲宣。只应分付女,留与外孙传。”不仅自己珍视,而且因为没有儿子,就分付女儿,要让外孙代代相传。
白居易生前就多次编纂文集,其中有白居易自编,亦有友人元稹为其编纂。最早的一次是贞元十六年(800)二十九岁时为行卷而编的自选集,选文二十首,诗一百首,但这尚不能算正式编写文集;最晚的一次是会昌五年(845)七十五岁,编完文集七十五卷;此外还编有《元白唱和因继集》、《刘白唱和集》、《白氏洛中集》等。其集中力量编纂文集主要有以下八次:
1.元和十年自编十五卷
白居易有《编集拙诗成一十五卷因题卷末戏赠元九李二十》诗云:“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每被老元偷格律,苦教短李伏歌行。世间富贵应无分,身后文章合有名。莫怪气粗言语大,新排十五卷诗成。”据白氏《与元九书》,这是他元和十年(815)在江州编纂的,共收讽谕诗100首,闲适诗100首,感伤诗100首,杂律诗400余首。而编集的目的就在于“身后文章合有名”,为了流传于后世。
2.长庆元年(821)元稹编五十卷
元稹《白氏长庆集序》:“予时刺会稽,因得尽征其文,手自排缵,成五十卷,凡二千一百九十一首。” 这五十卷本有诗二十卷,文三十卷。
3.大和二年(828)续编文集
白氏在《后序》中说:“前三年,元微之为予编次文集而叙之。凡五秩,每秩十卷,迄长庆二年冬,号白氏长庆集。尔来复有格诗、律诗、碑、志、序、记、表、赞,以类相附,合为卷轴,又从五十一以降,卷而第之。是时大和二年秋,予春秋五十有七。”
4.大和九年(835)自编六十卷
该集藏于庐山东林寺。白氏《东林寺白氏文集记》:“今余前后所著文大小合二千九百六十四首,勒成六十卷。编次既毕,纳于藏中。且欲与二林结他生之缘,复曩岁之志也。故自忘其鄙拙焉。仍请本寺长老及主藏僧依远公文集例,不借外客,不出寺门,幸甚!大和九年夏,太子宾客、晋阳县开国男太原白居易乐天记。”
5.开成元年(836)自编六十五卷
该集藏于洛阳圣善寺。白氏《圣善寺白氏文集记》:“其集七帙六十五卷,凡三千二百五十五首。元相公先作集序,并目录一卷在外。题为《白氏文集》,纳于律疏库楼。仍请不出院门,不借官客,有好事者任就观之。开成元年闰五月十二日,乐天记。”
图表五 金泽文库本《白氏文集》一
6.开成四年(839)自编六十七卷
该集藏于苏州南禅院。白氏《苏州南禅院白氏文集记》:“有文集七帙,合六十七卷,凡三千四百八十七首。……故其集家藏之外,别录三本:一本置于东都圣善寺钵塔院律库中,一本置于庐山东林寺经藏中,一本置于苏州南禅院千佛堂内。……开成四年二月二日,乐天记。”
7.会昌二年(842)自编后集二十卷
该集藏于庐山东林寺。白氏有《送后集往庐山东林寺兼寄云皋上人》诗:“后集寄将何处去?故山迢递在匡庐。旧僧独有云皋在,三二年来不得书。别后道情添几许?老来筋力又何如!来生缘会应非远,彼此年过七十余。”白居易《白氏长庆集后序》:“《后集》二十卷,自为序。” 即当为此集。朱金城《白居易年谱》会昌二年:“自编《后集》二十卷,纳于庐山东林寺,至此《白氏文集》七十卷成。”
8.会昌五年(845)自编定本七十五卷
白居易《白氏长庆集后序》:“白氏前著《长庆集》五十卷,元微之为序,《后集》二十卷,自为序。今又《续后集》五卷,自为记。前后七十五卷,诗笔大小凡三千八百四十首。集有五本:一本在庐山东林寺经藏院,一本在苏州南禅寺经藏内,一本在东都圣善寺钵塔院律库楼,一本付侄龟郎,一本付外孙谈阁童,各藏于家,传于后。其日本、新罗诸国及两京人家传写者,不在此记。又有《元白唱和因继集》共十七卷,《刘白唱和集》五卷,《洛下游赏宴集》十卷,其文尽在大集内录出,别行于时。若集内无而假名流传者,皆谬为耳。会昌五年夏五月一日,乐天重记。”
《白氏文集》传本复杂,大要有国内传本和日本传本两个方面,考察《白氏文集》的流传情况,对于了解雕版印刷没有通行之前的别集流传情况很有帮助。
1.国内传本
《白氏文集》在宋代流传情况,我们举三则材料以见之:一是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唐白文公自勒文集,成五十卷,后集二十卷,皆写本,寄藏庐山东林寺,又藏龙门香山寺。高骈镇淮南,寄语江西廉使,取东林集而有之。香山集经乱亦不复存。其后履道宅为普明僧院。后唐明宗子秦王从荣,又写本置院之经藏,今本是也。后人亦补东林所藏,皆篇目次第非真,与今吴、蜀摹版无异。” 二是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年谱》一卷、又《新谱》一卷。唐太子少傅太原白居易乐天撰。案:集后记称前著《长庆集》五十卷,元微之为序;《后集》二十卷,自为序;今又《续后集》五卷,自为记:前后七十五卷。时会昌五年也。《墓志》乃云‘集前后七十卷’。当时预为志,时未有《续后集》。今本七十一卷,苏本、蜀本编次亦不同,蜀本又有《外集》一卷,往往皆非乐天自记之旧矣。” 三是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白居易长庆集》七十一卷……《前集》五十卷,有元稹序。《后集》二十卷,自为序、纪。又有《续后集》五卷,今亡三卷矣。”
白居易集的新注本主要有三种:一是朱金城的《白居易集笺校》。该书1988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以明万历三十四年马元调刊本为底本,校以文学古籍刊行社影印宋绍兴本《白氏文集》重要刊本。书前有前言、凡例。书后收诗文补遗为外集三卷。附录白氏传记、文集序跋、白居易年谱简编等。该书搜罗宏富,采摭历代笔记、诗话、研究专著及有关考证评论等资料,分纳于各篇诗文之下,颇便于读者参考。在运用资料方面,对日本历来的版本与研究成果尤为重视。故此书在版本方面有集成之功,在注释方面,属创新之举。二是谢思炜的《白居易诗集校注》。该书2006年由中华书局出版。以影宋绍兴刻本《白氏文集》七十一卷为底本,以敦煌本、残宋本、马元调本、金泽文库本、东大寺本、真福寺本等三十六种重要版本进行参校,是白居易诗歌的全新整理本,同时汇聚了学术界的最新成果和注者多年的研究心得,作了较为全面的注释。三是谢思炜的《白居易文集校注》。该书2011年由中华书局出版。和其《白居易诗集校注》相配合,成为迄今为止《白氏文集》最为完备的校注本。
2.日本传本
日本现存唐人文集古抄本最多的是《白氏文集》,可分为三个系统:一是以神田本为中心的《新乐府》诗抄本;二是金泽文库本;三是以管见抄为主的选抄本。 我们现在分别介绍一下最重要的抄本金泽文库本和最重要的刻本那波道圆本。
图表六 金泽文库本《白氏文集》二
(1)金泽文库本。现在最早的《白氏文集》是日本金泽文库所藏的卷子本。从我们拍摄下来的影印件可以看出《白氏文集》早期流传的情况,这也是在雕版印刷没有通行之前,普通书籍通过传抄流传的情况。开成四年(839)白居易编定《白氏文集》六十七卷,收藏于苏州南禅院。会昌四年(844)还在白居易在世的时候,日本僧人惠萼于苏州南禅院抄写了一部携归日本。后来在镰仓时期,丰原奉重主持转抄《白氏文集》即据惠萼本,完成于建长四年(1252)。在镰仓中期,幕府武将金泽实时(1224-1276)在武藏国即神奈川县建寺以收藏典籍,后来称为金泽文库。金泽文库本《白氏文集》现存二十余卷,最接近唐抄本的原貌。后为大东急记念文库所藏金泽文库本,即鎌仓抄本卷子二十一卷,有江户期补钞的两卷与别本鎌仓抄本卷四。川濑一马监修,大东急纪念文库发行。勉诚出版于一九八三年出版了该集的第一、二册,一九八四年出版了该集的第三、四册,与原物大小相同。但大东急纪念文库所藏亦不全,其中极少部分为天理图书馆所藏。八木书店昭和53年影印《天理图书馆善本书丛刊》影印了天理图书馆所藏的残卷。
(2)那波道圆本。现在所传较为全面的《白氏文集》是日本那波道圆的本子。那波道圆(1595-1648),名觚,字道圆,号活所。他于日本元和四年(1618)印行木活字本《白氏文集》七十一卷,其本源于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朝鲜铜活字本。这一本子在中土早已失传,其编辑次序是按白居易原编的前后续集次序排列,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白集编纂的原貌。那波本就总目录来看,卷一至卷五十为前集,其中卷一至二十为诗,卷二十一至卷五十为文;卷五十一至卷七十为后集,其中卷五十一至五十八为诗,卷五十九至六十一为文,卷六十二至六十九为诗,卷七十为文。而该书最后的第七十一卷并未列入总目录。因而这一本子诗文编纂虽然是穿插进行的,但也可以推测到白居易不同时期编集时的情况。但那波道圆本删去了原来《白氏文集》中的双行小字原注,使得白居易编集时的原貌受损。这一本子流传与宋绍兴的流传是两个系统,后来《四部丛刊》本就是据那波道圆的本子影印的。所以对于《白氏文集》,我们也要注意金泽文库本、那波道圆本和宋绍兴本的对照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