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元认知和冥想

连日来的闷热令人觉得浑身湿答答的，企盼秋天快点到来。很多人24小时躲在空调房中享受冷气，形成了“空调病”，周身酸痛不得舒坦。在这样的夏天，我常常会关掉空调，打开窗子，安静地坐在蒲团上冥想。当内心渐渐安静下来，清凉感就会从心底渐渐蔓延到全身。冥想结束后，浑身的热汗已经消去，安静地体会到大自然本来的温度其实也没有那么酷热难熬。古语说“心静自然凉”，就是对冥想者心理状态的完美形容。

客人到来之前，我预先打开了空调，调整到舒适的温度。这天，乔阜显然没有上班，穿了一件胸前印花的短袖T恤，显得相当年轻有朝气。

“老师，上午好呀！”乔阜见到我，爽朗地打招呼。

“上午好，来，快请坐。”我直接进入主题，“这周感觉怎么样？”

“我听您的，放松了对孩子的很多管制。虽然一周的时间还没看到什么效果，但是我相信他会慢慢感受到变化。”

“真的很棒！”我竖起了大拇指。

“老师，这一周我都在想您说的三层大脑理论，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乔阜说。

我很开心他会主动提出问题，快速地回应道：“什么问题？”

“我意识到，在我自己大脑中的骑手、白马和黑马之间基本上是失联的状态，各干各的，甚至有时互相是冲突的，常常谁也干不掉谁。知道了三层大脑的框架以后似乎更增添了困扰。这个问题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解决呢？”

“这个问题问得真棒。”我由衷地赞许，“这就涉及元认知这个核心概念了。我们要让大脑中的这驾马车正常行驶，只有骑手的肌肉力量是不够的，还有一项不可或缺的因素，和骑手力量有同等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这项能力是一个人的自控力、决断力、创造力、领导力等所有高阶能力的基石，但是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对这项能力没有丝毫了解。”

“这是什么能力？”我的介绍引起了乔阜的好奇心。

“这项能力可以理解为马车的缰绳。一驾马车，如果没有缰绳，即使骑手再有力量，也难以自如地驾驶马车啊。这条缰绳的名字，叫作元认知（metacognition）能力。”

“元认知？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深奥。”乔阜说道。

“元认知这个概念是由美国心理学家约翰·弗拉维尔（John Hurley Flavell）最早提出的。词根‘元’（meta-）的含义是后设的意思，表示对某个原始标的进行研究的动作。比如，描述戏剧过程的戏剧，就是‘元戏剧’；描述语言本身的语言，就是‘元语言’，等等。元认知也称为‘后设认知’，就是对认知过程的再认知，包括对自己的感知、记忆、思维等认知活动的再感知、再记忆、再思维。简单来说，就是知道自己此刻大脑在想什么、有怎样的感受，正处在怎样的状态，这就是元认知能力。元认知被认为是认知活动的核心，在认知活动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我继续说道：“其实，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中都是缺失元认知的。比如我们的注意力被吞噬在电子游戏、短视频平台等内容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是白马和黑马在掌控自己的行为，骑手与它们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可能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骑手完全觉察不到自己正在做什么。骑手与两匹马之间被分割开来，你是你，我是我，这种状态十分常见。”

乔阜说道：“确实是这样的。我也经常失去控制，比如对鸿宜发火，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而这个时候，已经产生了不可弥补的后果。这也是元认知能力缺失吗？”

“没错，这就是元认知能力暂时缺位了。锻炼元认知能力最快捷的方式，就是科学地正念冥想，这个方法以不加评判地观察当下为核心。乔布斯曾经说，他在做所有重要决策之前或每一次重要的演讲之前，都要先冥想一会，就是为了唤醒自己的元认知能力，在最清醒、对自己的大脑活动看得最清楚的情况下，让最优的选择自然浮现，避免受到短期情绪的扰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乔布斯的事迹我看到过，他是个很伟大的企业家。我知道他一直都推崇冥想。”

我点了点头：“是的。乔布斯说，当我们坐下来静静观察，就会发现自己的心灵有多焦躁。但冥想时间久了会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就会有空间让我们聆听真实的声音。这时我们的直觉开始发展，看事情就会更加透彻，我们的世界会极大地延伸，能看到之前留意不到的东西。”

乔阜笑着说：“看来天才的头脑，确实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我也笑了：“天才很多时候也并不是生而天才，这是可以训练的。看到自己和世界本来的样子，这就是元认知的功能。它就像肌肉一样，可以在练习过程中越来越强健。只是现代人的大脑往往需要同时处理很多事情，即使是一天结束了，躺下休息的时候大脑仍处在忙乱的状态，很难有余力去观察自己的思维，使骑手与黑马、白马之间形成连接。这也是为什么人们的元认知能力普遍比较薄弱的原因。训练元认知的方法可以从不断观察自己大脑中的思维活动开始。”

“哦。”乔阜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只是，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为什么冥想要这个样子？我的意思是说，坐在这里，像老僧入定一样？”

“这个嘛，很简单。当我们想着重练习这块肌肉的时候，”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肱二头肌，“我们会选择跑步吗？”

“当然不会，”乔阜轻松地回答，“应该是举哑铃。”

“没错。当我们要练习肱二头肌，最有效的方法是搁置身体的所有其他部位肌肉，用举哑铃的动作来强化这块肌肉的收缩和舒展。同样的道理，当我们想要练习自己的元认知能力，最好能够搁置所有其他的感官，专心地强化对自己心念和感受的感知。所以才要在一个安静和安全的地方坐下来，闭上眼睛，让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和味觉都暂时关闭，在这样的情况下，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还在运动，那就是我们的呼吸。所以，我们选择去观察呼吸，将心念专一地锚定在这个唯一还在律动起伏的部分。”

“您的意思是，正念冥想就是要专注地观察呼吸吗？如果我这个人心思比较乱，没办法专心观察呼吸怎么办？是不是冥想的效果就不好了呢？”

“有这样疑惑的人有很多，其实是对正念冥想的目的出现了误解。就像我们举哑铃的目的并不是让哑铃产生位移，而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手臂肌肉。同样的道理，冥想的目的也不是‘观察呼吸’本身，而是通过‘呼吸’这个锚定物，来观察我们自己的心念和感受，观察骑手、白马和黑马此刻正在做什么。有了这个锚定物，每当思想走神的时候我们就更加容易发现它，并且轻轻地将走神的念头从天南海北的思绪中拉回到呼吸上来。这个动作就是我们的骑手‘举了一次哑铃’。元认知的力量就是在这一次次的练习中增强的，直到它的力量足够保护我们的人生。”

乔阜喝了一口茶水，说道：“看来我过去还是误会了这种练习，元认知能力无论对养育孩子，还是对经营公司，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是的，许多商界名人都是采用正念冥想来自我调节，除了乔布斯以外，还有好莱坞知名演员兼导演克林特·伊斯威特伍德、松下电器创办人松下幸之助，等等。有一个统计数据是说，全球百强名人榜有80%的上榜者有正念冥想的习惯。欢迎你也开始这样的练习！”每当有一个新的人开启锻炼元认知能力的大门，我都觉得非常开心，“在开始练习冥想的时候，不用很多时间，每天只要5-10分钟就足够了。您会感受到自己的元认知能力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增强。”

“那么，我可以带着鸿宜一起做冥想练习吗？”乔阜想到了他的儿子。

“可以，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只不过，青少年的感知能力相对比较弱，如果您想更好地帮助他，还要做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本节知识点总结

连接骑手与两匹马的“缰绳”是元认知能力，即我们对大脑认知的再认知，使理智思维能够准确地意识到，进而影响到自己的情感与本能在当下的感受。

现代人的大脑往往需要同时处理很多事情，即使一天结束后躺下休息时大脑仍处于忙乱的状态。因此，现代人的元认知能力普遍比较薄弱，骑手与白马和黑马之间失去连接。

正念冥想是练习元认知能力的一种比较简单有效的方法，通过安静地暂时搁置其他感官的方式，以呼吸为锚定物，来观察我们自己的心念和感受。每次意识到自己走神并且轻轻把心念拉回呼吸的过程，就像是“举了一下哑铃”，使元认知能力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