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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被钩住

什么是“头脑”

“这太难了。”“我做不了这个。”“我希望现在有一位真正的治疗师来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也许我不适合这种工作。”“我太笨了。”

你的头脑(mind)是否曾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我的头脑就说过!就像我所认识的每一位治疗师的头脑所做的那样。你的头脑还做过哪些无益的事情?它是否曾经严苛地将你与别人比较,或挑剔你的努力,或者告诉你,你不能做想做的事情?它是否曾经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它是否对你今天的生活百般挑剔,并在你脑海中投射出你本可以幸福得多的另一种生活?它是否会让你陷入关于未来的可怕场景,并警告你所有的事情可能都会出差错?

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你的头脑是正常的。不,这不是笔误。在ACT中,我们认为正常人类头脑的正常心理过程很容易变得具有破坏性,并给我们所有人造成心理痛苦。据ACT推测,这种苦难的根源是人类语言本身。

语言和头脑

人类语言是一种高度复杂的符号系统,包括文字、图像、声音、面部表情和身体姿势。人类的语言应用分为外显和内隐两大领域。外显语言的表现方式包括讲话、交谈、比画、姿势、书写、绘画、雕刻、唱歌、跳舞等。而内隐语言包括思考、想象、做白日梦、计划、表征、分析、担忧、幻想等。

“头脑”一词指的是一组极其复杂的交互式认知过程,包括分析、比较、评估、计划、记忆、表征等。所有这些复杂的过程都依赖于一套我们称之为人类语言的复杂符号系统。因此,在ACT中,当我们使用“头脑”这个词时,我们将其用作“人类语言”的隐喻。

头脑是一把双刃剑

人类的头脑是一把双刃剑。从好的方面来说,它可以帮助我们对世界进行描绘和模拟,对未来进行预测和规划,知识共享,从过去汲取经验,想象和创造从未存在的东西,制定有效指导我们行为的规则,从而帮助我们作为人类共同体而兴旺繁荣,让我们与远方的人交流,甚至向已经死去的人学习。

而从不好的方面来说,我们用它来撒谎、操纵和欺骗,传播谣言、诽谤和无知,煽动仇恨、偏见和暴力,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严重的污染,沉溺并“再体验”过去的痛苦事件,通过想象不愉快的未来吓唬自己,比较、评价、批评和谴责我们自己和他人,并为我们自己创造出常常会束缚生命或毁灭性的规则。

头脑的这一“阴暗面”是完全正常和自然的,几乎是每个人的痛苦之源。如果我们敢于探索这个阴暗面(你能看出我是《星球大战》的粉丝吗),我们很快就会遇到心理痛苦的一对私生姊妹花:认知融合和经验性回避。

认知融合

认知融合,通常简称为融合,基本意思是我们的认知在以一种自我挫败的或有问题的方式支配我们的行为(外显的和内隐的)。换句话说,我们的认知会对我们的行为和意识产生负面影响。

艰涩难懂的术语

在ACT的独特术语体系中,“认知”一词可以指代任何和所有类别的思维,包括信仰、思想、态度、假设、幻想、记忆、图像和图式,同时还包括情感和情绪的各个方面。许多治疗模型在认知和情绪之间建立了一种人为的区分,就像它们是相互独立的实体一样。但是,如果我们探索任何一种情绪:悲伤、愤怒、内疚、恐惧、爱、快乐……凡是你能说出来的,我们就会发现在认知中“饱含”体验,将会有大量的图像、念头、想法、意义、印象或记忆与所有身体的生理冲动、欲望和感觉混合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你经常听到我说与“想法和感受”融合。

只有来访者在治疗前已经知道这个术语,我才直接用“融合”这个词。大多数情况下,我会用“被钩住了”——一个涵盖了融合和经验性回避的有用术语。我们可以谈论我们的想法和感受如何“钩住”我们:它们钩住了我们的注意力,困住我们,摆布我们,拉着我们偏离轨道。

融合出现的两种主要方式

认知融合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1. 我们的认知以有问题的方式支配身体行为。 为了回应我们的认知,我们会说和做一些对建立我们想要的生活无效的事情。例如,为了回应“没有人喜欢我”的想法,我没有去参加一个重要的社交活动。

2. 我们的认知以有问题的方式支配意识。 换句话说,我们被“拉进”或“迷失在”自己的认知中,从而导致意识减弱,不能再以有效的方式分配注意力。例如,我过度“陷入”担忧或思维反刍中,因此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必须完成的重要工作任务上,于是我开始不停出错。

ACT中的一个普遍共识是,只有当这一心理过程导致了问题行为或自我挫败的行为时,才应该使用“融合”一词。换句话说,如果回应我们的认知,会让我们的外显行为和内隐行为变得狭隘、死板或僵化,达到无效行为或自我挫败的程度(例如,长远来看会让生活更糟,损害健康和幸福,让我们远离自己的价值方向),那我们就会使用“融合”一词。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不会这么说。

例如,如果我“迷失于自己的想法中”会提升生活品质,例如在度假时躺在沙滩上做白日梦,或者为了重要的演讲于适当的时间在心里进行排练,我们称之为“全神贯注” 而不是融合。

现在请让我向你介绍一下,我在简要说明融合和认知解离这一对概念时最喜欢的隐喻之一。我打算让你一部分一部分地进行这项练习,这样你就能亲身感受了。

“把手当作想法和感受”的隐喻

(读者注意:阅读第一段,然后放下这本书来解放你的双手。请像你是正在跟随治疗师指引的来访者一样进行练习。)

治疗师:请花一些时间来想象一下,你的双手就是你的想法和感受。环顾四周,把你看到的东西想象成你生活中重要的一切。然后双手并拢,手掌打开,好像它们是一本打开的书。然后慢慢地、稳定地,大约花5秒钟的时间,对着你的脸抬起双手。继续,直到它们遮住你的眼睛。然后花几秒钟再一次地环顾四周(通过你手指间的缝隙),并注意这种方式如何影响你看世界。

(请在继续阅读之前执行此部分。)

治疗师:那么如果让你整天都保持这种方式,用双手遮住眼睛四处走动会是什么感觉?它会在多大程度上限制你?你又会错过多少东西?它会如何降低你回应周围世界的能力?这就是我所说的“被钩住”的意思:我们陷入了想法和感受之中,以致我们错过了生活,并且无法有效行动。

(现在再一次,当你读到本段末尾时,请完成下面这部分练习。)

治疗师:现在再次用双手遮住眼睛,但这一次,非常非常缓慢地从脸上把你的双手移下来。随着手与脸之间距离的增加,注意一下你与周围世界进行联结是多么容易。

(现在请在继续阅读之前进行练习。)

治疗师:这就是我所谓的“脱钩”。现在采取有效行动有多容易?你可以多获取多少信息?你和周围的世界增加了多少联结?

* * *

这个隐喻(Harris,2009a)演示了认知解离的两个主要目的:全情投入到我们的体验中,以及促进有效的行动。(小贴士:认知解离不是为了摆脱不必要的想法和感受,也不是为了让自己感觉更好。但是认知解离常常能带来这些结果,但正如我们稍后将探讨的那样,在ACT中,我们认为这更像一种红利或副产品,而不是主要目标。)

有关认知融合与认知解离的简单概括

当我们与一种认知融合时,它就像:

当我们认知解离时,我们可以看到它本来的样子:一组“我们头脑中”的文字或图像。我们可以认识到它:

有效性

整个ACT模型依赖于一个关键概念:有效性(workability)。请将有效性这个词刻入你的大脑皮层,因为它是我们所做的每一次干预的基础。为了明确有效性,我们会问这个问题:“从长远来看,你现在的行为能否给你想要的生活?”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们说这是“有效的”,那就无须改变。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我们说它“无效”,此时,我们需要考虑更有效的替代方案。

因此,在ACT中,我们并不关注想法是真是假,而是它是否有效。换句话说,我们想知道一个想法是否有助于来访者走向更加丰富、更加充实、更有意义的生活。为了确定这一点,我们可能会问类似这样的问题:“如果你让这个想法指导你的行为,它是否会帮助你打造一种更加丰富、更加充实、更有意义的生活?”“如果你紧紧抓住这个想法,它对你有帮助吗?能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并做你想做的事情吗?”

在治疗中探讨有效性

以下的逐字稿展示了这个方法:

来访者:但这是真的。我真的很胖,看我。(来访者抓起腹部周围的两大圈脂肪,紧捏着它们以示强调。)

治疗师:好的,我可以分享一些重要的事情吗?在这个房间里,我们永远不会争论你的想法是真是假。在这里,我们感兴趣的是你的想法是否有用或有帮助,它们是否能帮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当你的头脑开始跟你说“我是个胖子”时,那些想法真的钩住你了,对吗?而一旦你被钩住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来访者:我对自己感到厌恶。

治疗师:好的。然后呢?

来访者:然后我感到抑郁。

治疗师:所以它像滚雪球一样。你会发现所有这些痛苦的想法和感受都出现了:抑郁、厌恶、“我是个胖子”,诸如此类。当你被这么多东西钩住时,你可以做什么呢?

来访者:你是什么意思?

治疗师:嗯,如果我正在看一段你在家时的录像,录的是你被那些痛苦的想法和感受钩住的时刻,那我会看到什么?我会在那段视频中看到或听到你的哪些行为,什么样的行为将显示出“啊哈!史蒂夫现在真的被这些东西钩住了”?

来访者:我可能会坐在电视机前吃巧克力或比萨。

治疗师:而这不是你想要做的?

来访者:当然不是!我正在努力减肥!看这个。(他拍了拍他的腹部。)多恶心。

治疗师:所以当你被“我是个胖子”这个想法钩住时,你会做让你远离你想要的生活的那些事情?

来访者:是的,但这是事实!我很胖!

治疗师:嗯,正如我所说,在这种治疗方法中,我们不会考虑一个想法是真还是假。我们想知道的是,它能帮助你走向你想要的生活吗?换句话说,当你被这些想法钩住时,这有助于你锻炼,或健康饮食,或花时间做一些让生活丰富和有益的事情吗?

来访者:不。当然不会,但我控制不了!

治疗师:没错。在这个时间点,你无法控制。那些想法和感受出现了,在你意识到它们之前就马上钩住了你。那我们能做些什么改变这些呢?你想不想学习一项新技术,即一种“脱钩”的技术,这样,下次你的头脑开始以“我是个胖子”来打击你时,你就可以与它脱钩了?

* * *

当我们使用有效性的基本框架时,我们永远不需要将来访者的行为评价为“好”或“坏”、“正确”或“错误”;相反,我们可以不带评判地、充满关怀地问:“这是否会带给你想要的生活(对于带给你想要的生活,这是否有效)?”同样,我们也绝不需要把想法视为非理性的、功能失调的或消极的,也不需要去争论它们是真是假。相反,我们仅需要提出如下问题:

请注意,在上面的逐字稿中,治疗师不会尝试去改变想法的内容。在ACT中,想法的内容很少被认为是有问题的,与这种想法的融合才是产生问题的原因。在许多心理学教材中,你会发现威廉·莎士比亚的这句话:“世间本无善恶,思想使然之。”ACT的立场与之有本质性的不同:“想法不会促成任何好事或坏事,但是与你的想法融合会产生问题。”

另外请你注意,你是否注意到当来访者说“但我控制不了”时,治疗师是如何回应的?我们的来访者经常会说这样的话,尤其是涉及冲动控制、成瘾问题或攻击行为时。当他们这样说时,我们应该确认它,并像这样回应:“没错。在此时此刻,你无法控制。这些想法和感受会立即钩住你,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摆布你。”然后我们可以继续问,“你想改变它吗?”如果来访者回答是,我们就可以邀请他学习一些新技术,如上面的逐字稿后面部分展示的那样。(“这真的很棒,路斯,”我听到你在说,“但是,如果来访者回答‘不是’或者说‘那是不可能的’怎么办?”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中探讨这些问题。)

有效性和选择点

如你所知(除非你跳过第1章。如果有这种情况,我们经过专门训练的搜寻犬会追踪你,然后无情地挠你痒痒,直到你承诺再也不会跳过任何一章),我是选择点的忠实粉丝,原因之一是它使得向来访者介绍有效性的概念变得容易起来。让我们重温一下上面的内容,再来看看治疗师如何在选择点上描述有效性。假设治疗师已经介绍了第1章所述的选择点,我们将从上面案例的中间那里开始。

来访者:然后我感到抑郁。

治疗师:好的。所以这看上去就像滚雪球。为了我们能更好地处理它,我把这些记下来可以吗?(治疗师可以在他手绘的选择点上书写,或者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使用一个事先打印出来的新工作表,如图2-1所示。)所以你会看到所有这些痛苦的想法和感受:“我很胖”、自我厌恶、抑郁,等等。(治疗师一边说,一边在选择点的底部写上关键词,如下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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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1

治疗师:这些东西会马上把你钩住,对吧?

来访者:当然!

治疗师:所以,如果我看一段你在家里的视频,我看到或者听到你做的什么事情会向我展示出“啊哈!史蒂夫现在真的被这些东西钩住了”?

来访者:我可能会坐在电视机前吃巧克力或比萨。

治疗师:好的。那这是趋向行为还是避开行为?

来访者:呃,你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下那些词是什么意思?

治疗师:当然。趋向意味着我们所做的事情能够帮助我们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做一些有效的事情,让生活变得更好,表现得像我们真正想要成为的人那样。如果我们在这里的工作是成功的,那你将会开始做或更多去做有效的事情。避开则相反:我们做的会带我们避开想要的生活,让我们陷入困境,或者让我们的问题变得更糟。如果我们在这里的工作是成功的,你会停止做或者减少去做有效的事情。

来访者:明白了。这绝对是避开行为!

治疗师:好吧,那我就把它写进去。(治疗师将此写在图2-2上,如下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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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2

治疗师:那么当你被这些想法和感受钩住时(指向图的底部),这就是你倾向于做的事情(指向“避开”)?

其余部分与原始版本基本相同,引出学习“脱钩”技术的邀请(即基于正念四大过程中的任何一种技术:认知解离、接纳、灵活注意和以己为景)。请注意,在上面的两份逐字稿中,治疗师所说的话几乎完全相同。它们之间的主要区别不是治疗师的语言,而是治疗师通过把选择点作为视觉化工具来澄清和强化讨论的要点。还要注意,有效性是“内置”在选择点中的;避开是无效行为,而趋向是有效行为。

想法和感受不是问题

你有没有注意到在上面的逐字稿中,治疗师从来没有把想法和感受描述成一个问题?ACT的观点是:想法和感受本身不是问题,只有当我们以僵化、不灵活的方式,比如融合和回避,来回应它们时,它们才会带来有问题的结果。

在融合和(过度)经验回避的语境下,想法和感受很容易走极端或使生活扭曲。但是,如果我们灵活地用认知解离、接纳、以己为景和灵活注意来回应它们,那么在这个正念的新语境中,同样的想法和感受会带来不同的结果。当然,它们可能仍然是痛苦的或不愉快的,但它们不再具有损害幸福或生活质量的功能。

治疗师为来访者轻柔地铺平这条转换之路,让来访者通过建设性地使用“被钩住”这个词来自己发现这个截然不同的视角:“因此,当你被这些想法和感受钩住时,你就开始做XYZ。”这种说话方式为以后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以后的治疗中,来访者会体验到,他会有那些痛苦的想法和感受,但是,他可以正念地回应,而不是试图回避或摆脱它们,从而减少它们对自己的影响。

融合的六大基本类型

如果真的想要的话,我们大可以创造一大堆不同种类的融合。但是,生命短暂,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简单来说,临床上有六大类融合需要探寻:与过去、未来、自我概念、理由、规则和评价的融合。(请记住,这些不是互不相关的类型,它们彼此重叠、相互联结。)

与过去融合。 这一类是指所有基于过去的认知类型,包括:

与未来融合。 这一类是指所有基于未来的认知类型,包括:

与自我概念融合。 这一类是指所有关于自我描述和自我评价的认知类型,包括:

与理由融合。 人类极为擅长“找理由”:关于我们为什么不能改变、不会改变甚至不应该改变的理由随时会浮现出来。这一类包括所有诸如此类的理由。我不能做X(重要行动),因为……

与规则融合。 这一类包括所有我认同的“规则”,是关于我、他人或世界应该是怎样的。规则通常可以通过诸如“应该”“不得不”“必须”“应当”“对”“错”“公平”或“不公平”这样的词来识别。并且它们常常给出限制条件,例如“直到……之前不能……”“不应该……除非……”“绝对不能……因为……”“为了……必须这样”“不能容忍,或不予准许”。下面是一些例子:

与评判融合。 这一类是指任何类型的评判或评估,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包括对以下方面的评判:

这六种融合类型相互重叠,很容易交织成一种这样的复杂叙事:因为坏事发生在我身上(过去),我受到了伤害(自我概念、评判),这意味着我不能做X(找理由),否则我就永远无法拥有Y(未来)。记住,虽然这六类并没有涵盖所有的融合类别,但它们确实是我们在临床实践中最常遇到的。

经验性回避

现在让我们看看把人们钩住的另一个核心过程:经验性回避。这个词指的是我们渴望去回避或摆脱那些不想要的“个人体验”,以及我们为了回避和摆脱这些所做的任何努力。

艰涩难懂的术语

个人体验(private experience)是指你所拥有的任何别人不知道的体验(除非你告诉他们),包括想法、感受、记忆、图像、情绪、欲望、冲动、渴望和感觉。

从某种程度上讲,所有人类都是经验性回避者。为什么会这样呢?好吧,这里有一个经典的ACT隐喻供你向来访者解释。

问题解决机器

治疗师:如果我们必须从人类的头脑中选择一种能让我们成为成功物种的能力,那必须是问题解决,基本上可以归结为:

问题就是我们不想要的某种东西,而有了解决方案就意味着我们可以避免或摆脱它。现在在客观世界中,问题解决的方法通常非常有效。你门外有只狼?你向它扔石头或长矛,或者开枪,你就可以消灭它。下雪,下雨,下冰雹?好吧,你虽然不能清除这些东西,但是你可以躲在山洞里,建个庇护所,或者穿上防护服来避开伤害。干旱,贫瘠的土地?你可以通过灌溉和施肥来摆脱,也可以通过搬到更好的地方来避开。

所以人类的头脑就像一台问题解决机器,并且非常擅长该工作。考虑到问题解决在客观世界中是如此有效,我们的大脑自然也会试图对我们的内心世界(想法、感受、记忆、感觉和欲望的世界)做同样的事情。但不幸的是,当我们试图避免或摆脱不想要的想法或感受时,它往往不起作用,就算起了作用,也会让我们最终制造出很多新的问题,使生活更加艰难。

经验性回避是如何增加痛苦的

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中回到问题解决机器的隐喻上。现在,让我们来考虑一下经验性回避是如何增加痛苦的。成瘾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许多成瘾状况是为了回避或摆脱不想要的想法和感受,如无聊、孤独、焦虑、内疚、愤怒和悲伤。在短期内,赌博、毒品、酒精和香烟可能会帮助人们暂时回避或摆脱这些感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反而会产生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从长远来看,我们花在摆脱不想要的个人体验上的时间和精力越多,我们在心理上遭受的痛苦可能就越大。焦虑症是另一个很好的例子。焦虑的存在并不是造成焦虑症的原因,毕竟,焦虑是一种正常的人类情感,我们都经历过。任何一种焦虑症的内核都是过度的经验性回避:是一种被努力回避或摆脱焦虑所主导的生活。例如,假设我在社交场合感到焦虑,为了回避那些焦虑的感觉,我停止了社交活动。我的焦虑越来越严重,现在我患上了“社交恐惧症”。回避社交有一个明显的短期好处,即我可以回避一些焦虑的想法和感受,但是长此以往的代价则是巨大的:我变得孤立无援,我的生活格局变小了,我发现自己陷入了恶性循环。

或者,我也许会尝试通过扮演“好的倾听者”来减少我在社交场合的焦虑。我变得非常有同情心且关心他人,对于与我交谈的人,我能发现很多有关他的想法、感受和愿望的信息,但我很少甚至根本不透露自己的信息。这在短期内有助于减少我对被评判或被拒绝的恐惧,但从长远来看,这意味着我的人际关系缺乏了亲密感、开放性和真实性。

现在假设我通过服用安定或其他能改变心境的药物来减轻我的焦虑。短期效应再一次显而易见:焦虑感减轻了。但是长期依赖苯二氮卓类药物、抗抑郁药、大麻或酒精来减轻焦虑的代价会包括:①心理上的物质依赖;②身体成瘾;③身体以及情绪的副作用;④经济代价;⑤没有学会对焦虑做出更有效的反应,从而维持甚至加剧了这个问题。

另外,我对社交焦虑的另一种可能的回应方式就是不顾我的焦虑,紧咬牙关去社交,也就是忍受我的感受,尽管这些感受会让我烦恼。从ACT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经验性回避。为什么?因为虽然我没有回避这种情境,但我仍然是在与自己的感受做斗争,并绝望地祈求这些感受离开。这是忍受,不是接纳。

忍受和接纳有很大的区别。你想让你爱的人在你出现的时候一边忍受着你,一边希望你能很快离开,甚至时常去检查你是否已经离开了吗?还是你更希望他们能完全接纳你,接纳你所有的缺点和毛病,只要你选择留下,他们就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忍受我的社交焦虑(即咬紧牙关忍受它)的代价是,它耗费了我大量的努力和精力,使得我难以全情投入到社交互动中。结果,我错过了通常会伴随社交过程而来的许多乐趣和满足感。这反过来又增加了我对未来社交活动的焦虑,因为“我不会享受到乐趣”,或者“我会感觉很糟糕”,或者“太费力了”。

可悲的是,我们把回避焦虑看得越重要,越会对自己的焦虑产生焦虑。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任何焦虑症的核心都是这样的恶性循环。(毕竟,如果惊恐发作的核心不是对焦虑的焦虑,又会是什么呢?)事实上,试图回避不想要的想法和感受往往会适得其反,反而使它们存在更久。例如,研究表明,控制不想要的想法会导致反弹效应:增加不想要的想法的强度和频率(Wenzlaff & Wegner,2000)。其他研究表明,压抑情绪的尝试实际上会以自我增益循环的方式加剧情绪(Feldner,Zvolensky,Eifert,& Spira,2003;Wegner,Erber,& Zanakos,1993)。

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较严重的经验性回避与焦虑症、过度担忧、抑郁、较差的工作表现、较高程度的物质滥用、较低的生活质量、高风险的性行为、边缘型人格障碍、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长期的无力感以及较高程度的整体精神病理反应有关(Hayes,Masuda,Bissett,Luoma & Guerrero,2004)。

因此,一点也不用奇怪,大多数ACT的治疗程序都将让来访者了解经验性回避的代价之高和无用性之强。这通常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为一种截然不同的策略,即经验性接纳铺平道路。当然,虽然我们想促进正念、基于价值的生活,但我们不想变成……

“正念法西斯”

在ACT中,我们绝不是“正念法西斯”,我们并不主张人们必须总是活在当下、总在认知解离、总在接纳。那太荒谬了。经验性回避本质上并不是“坏的”或“病态的”,它是正常的。我们只在它过度、僵化或不适当到阻碍我们迈向丰富而有意义的生活时才会针对它。

所以在ACT的教材中,当我们把经验性回避说成是有问题的或病态的时,我们绝不是指所有的经验性回避,我们指的是过度的、僵化的、不适当的经验性回避。换言之,与有效性有关。如果我们为了摆脱头痛而不时服用阿司匹林,那是经验性回避,但它是可行的,也就是说,从长远来看,它提高了我们的生活质量。

如果我们晚上喝一杯红酒主要是为了摆脱紧张和压力,那也是经验性回避,但是除非我们有某些身体状况,否则它不太可能是有害的、有毒的或是扭曲生活的。然而,如果我们每晚都喝两瓶红酒,那就不同了。

关于接纳和回避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

在ACT中,我们并不主张在任何情况下都接纳所有的想法和感受,这不仅十分僵化,并且完全没有必要。ACT在以下两种情况下提倡经验性接纳:

1. 当对想法和感受的回避受到限制或不可能时。

2. 当对想法和感受的回避是可能的,但长期来看,使用的方法会使生活更糟时。

如果经验性回避是可能的,并且回避有助于你按照价值生活,那就去做吧。请记住这一点。很多ACT新手会有这样一个印象:所有的经验性回避都是不好的,或者经验性回避总与按照价值生活相反。并不是这样!

融合如何引发经验性回避

如果经验性回避变得过度,那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与两类想法的融合:评判和规则。我们的头脑把痛苦的想法和感受评价成“坏的”,并为之形成规则“我必须摆脱它们”!这通常比我们有意识的思考速度更快。一旦痛苦的想法和感受出现,我们就立刻开始试图回避或摆脱它们。(因此,将过度的经验性回避视为与这条规则(这些想法和感受是糟糕的,所以我必须摆脱)融合的副产品,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综上所述,融合是ACT中最重要的病理过程,经验性回避是融合可能引起的诸多问题之一。所以,如果你曾经在做个案概念化时试图确定“这是融合还是回避”,那么答案通常是:两者都是!例如,一位来访者可能既会因为渴望而回避焦虑(经验性回避),又会因为与“我需要啤酒”的融合而饮酒。

这两个过程之间的重叠就是我使用术语“钩住”来指代融合和回避的原因。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经常提到两种不同的被钩住模式:自动化模式和回避性模式。

自动化模式(automatic mode)是指在一种融合的状态下,我们自动地服从我们的想法和感受,我们做认知让我们去做的任何事情。我们与愤怒的认知融合,我们就咄咄逼人。我们与焦虑的认知融合,我们就畏首畏尾。我们与我们的欲望和渴望的认知元素融合,我们就去做它们急于让我们做的任何事情,比如吸毒、吸烟、暴饮暴食等。

回避性模式(avoidance mode)是指在一种融合的状态下,我们尽一切可能回避或摆脱不想要的想法和感受。支配我们行为的是努力回避或摆脱这些痛苦的内心体验。换句话说,就是经验性回避。

当我们被想法和感受钩住时,我们可能会进入自动化模式、回避性模式,或者同时进入这两种模式。

心理僵化的六大核心病理过程

如图2-3所示,ACT的核心病理过程是:融合、经验性回避、不灵活的注意、远离价值、无效的行动以及与自我概念的融合。所有这些过程中的任何一个或全部都会引起心理僵化。你可以把这些看作心理灵活性核心治疗过程的“另一面”。在我们讲解这些过程时,我将提供临床抑郁症患者的例子来说明每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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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3 ACT的病理学模型

融合

你知道,融合意味着我们的想法支配着我们的身体行为和意识,并且达到了一种有问题的程度。例如,在抑郁的状态下,来访者可能会融合各种无用的想法:我很差劲,我不值得更好的,我无法改变,我将会一直如此,生活很糟糕,这一切太难了,治疗没用,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有起色,当我有这种感觉时我就无法起床,我太累了以致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也常常与那些痛苦记忆融合在一起:拒绝、失望、失败或虐待。(与某一记忆的极度融合(到了那种好像这件事此时此刻真的正在发生的程度),通常被称为“闪回”。)在临床抑郁症中,融合常常表现为担忧、思维反刍、试图弄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或者持续的负面评论:这个聚会糟透了;我宁愿躺在床上;留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他们都那么开心;没人真的想要我待在这里。

经验性回避

经验性回避,持续地企图摆脱、回避或逃离不想要的个人体验,如想法、感受和记忆,是接纳的反面。抑郁的来访者通常很努力地回避或摆脱痛苦的情绪和感受,如焦虑、悲伤、疲劳、愤怒、内疚、孤独、困倦等。让我们举一个常见的社交退缩的例子。你的来访者正打算去参加她最好的朋友的生日派对,但随着时间的临近,她融合了诸如此类的想法,比如我很无趣,我是个累赘,我跟别人没什么可聊的,我不会享受到乐趣,我太累了,或者我不想被打扰,再加上最近那些不顺利的社交活动中的痛苦回忆。她感到焦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她完全被恐惧吞噬。所以她打电话给她的朋友,说她生病了,不能去了。在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所有那些痛苦的想法和感受顿时烟消云散了。当然,这种解脱不会持续太久。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自怨自艾了:看啊,我真是个废物!甚至不能去参加我最好朋友的派对。但那短暂的解脱感,从恐惧中暂时的逃离,正在被高度强化。这加剧了她未来社交退缩的可能。

融合和回避是齐头并进的。我们的来访者融合了各种痛苦的认知(如思维反刍、担忧、自我批评或失败和失望的记忆),同时试图回避或摆脱它们(如通过药物、酒精、香烟、电视或睡觉)。

僵化的注意

接触当下,或灵活注意,指与你的内外两个世界都进行充分的、有意识的接触,并基于有用与否来缩小、扩大、转移或维持你的关注点的能力。与之相反,僵化的注意指的是这种能力的不同形式的缺失,特别是“三D”开头的“三不”:不专注(Distractibility)、不投入(Disengagement)和不联结(Disconnection)。

不专注

不专注是指难以将注意力持续集中在手头的任务或活动上,注意力很容易转移到其他无关的刺激上。在任何任务或活动中,我们越是分心,我们的表现就越差,满意度也就越低。

不投入

不投入是指当我们意识上缺乏兴趣或并没有沉浸在自己的体验中时的各种各样的情况:走过场,做事情心不在焉,自动化,在一种无聊的、不感兴趣的或神情恍惚的状态中。

不联结

不联结这个术语是我用来描述一种与我们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缺乏有意识的联系的状态。如果我们不能注意自己在想什么或者我们的感受是什么,那么我们就缺乏自我觉察,因此以适合的方式来改变我们的行为就会难上加难,我们就容易情绪失调和进行冲动的、反应性的或无意识的行为。

我们通常会看到这三个“D”,即对于想法和感受不专注、不投入、不联结,不仅在抑郁症患者身上出现,而且在所有的临床问题中都普遍存在。

远离价值

当我们的行为越来越受到融合和经验性回避的驱使时,我们的价值往往会被丢失、被忽视或被遗忘。如果我们不清楚自己的价值,或者无法与之接触,我们就不能用它们为我们的行动进行有效引导。例如,抑郁的来访者经常会与他们的价值失去联结,这些价值包括:关爱、联结、奉献,富有成效和乐于助人,自我关爱,玩耍,亲密,可靠,等等。

在ACT中,我们的目标是使行为越来越多地受到价值的引领,而不是被融合或回避控制。请思考一下在以下三种情况下工作的区别:

哪种驱动模式最有可能带来活力、意义和目的呢?

无效行动

术语“无效行动”(或“避开”)描述了拉着我们远离正念的、有价值的生活的行为模式。这些行为包括冲动的、反应性的或自动化的行为(与正念的、深思熟虑的或有目的的行为相反);由融合或经验性回避(而不是价值)持续激发的行为;或当需要有效行动时却不作为或拖延。抑郁症(以及许多其他障碍)患者中无效行动的常见例子包括:嗑药或过度饮酒;社交退缩;停止以前感到愉悦的活动;睡觉、看电视或沉迷游戏以及企图自杀。

与自我概念的融合

我们都有一则关于我是谁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复杂的和多层次的。它包括客观事实(如姓名、年龄、性别、婚姻状况、职业)、对我们的身份角色的描述和评估、我们的长处和短处、我们的好恶、我们的希望、我们的梦想和抱负。如果我们轻松地对待这个故事,那么它就可以帮助我们定义我们是谁,以及生活中我们想要什么。

但当我们与我们的自我概念融合时,似乎所有这些有关自我描述的想法就成了“我是谁”的本质内容。我们就会失去这样的能力:退后一步,看到这些自我概念无非是一种复杂的认知结构,一幅由丰富的文字和图像织成的锦缎罢了。(许多ACT的教材提到这种融合时都会有一个有点令人困惑的术语“以己为内容”(self-as-content)。)

抑郁症来访者通常会融合一种非常消极的自我概念:我不好、一文不值、无可救药、不讨人喜欢等。然而,你也有可能融合的是“积极的”元素,例如,我是一个坚强的人,我本不应该这样反应的,我是一个好人,为什么这会发生在我身上。

ACT适合谁

治疗师经常问我:“什么样的人适合ACT?”我的回答是:“你能想到不适合的人吗?”如果在心理层面更能活在当下,更多地与价值联结,更能为生活中不可避免的痛苦腾出空间,更能与毫无帮助的想法、信念和记忆解离,更能在面对情绪不适时采取有效行动,更能全情投入正在做的事情当中,以及不管感受如何都能更加欣赏生命中的每时每刻,谁会不因此受益呢?心理灵活性带来了所有这些好处,甚至更多。因此,ACT看上去关乎每一个人。

当然,如果人们在语言能力上有明显的缺陷,例如患有严重自闭症、后天脑损伤或其他障碍,那么ACT的使用可能会受限。然而,关系框架理论对于这些群体依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有益应用。

已有大量科学研究探索并显示出ACT对广泛的心理问题的有效性,包括焦虑、抑郁、强迫、社交恐惧、广泛性焦虑、精神分裂、边缘型人格障碍、工作场所应激、慢性疼痛、药物使用、癌症的心理调节、癫痫、体重控制、戒烟与糖尿病的自我管理等(Bach & Hayes,2002;Bond & Bunce,2000;Branstetter,Wilson,Hildebrandt,& Mutch,2004;Brown et al.,2008;Dahl,Wilson,& Nilsson,2004;Dalrymple & Herbert,2007;Gaudiano & Herbert,2006;Gifford et al.,2004;Gratz & Gunderson,2006;Gregg,Callaghan,Hayes,& Glenn-Lawson,2007;Hayes,Bissett et al.,2004;Hayes,Masuda et al.,2004;Lundgren,Dahl,Yardi & Melin,2008;Ossman,Wilson,Storaasli & McNeill,2006;Tapper et al.,2009;Twohig,Hayes & Masuda,2006;Zettle,2003)。

小附件

请参阅《ACT就这么简单:小附件》(可从http://www.actmindfully.com.au上的“免费资料”页面下载)第2章中的六个核心病理过程工作表,你可以在下面的技能提升部分中使用。

技能提升

为了帮助你开始从这个模型的角度进行思考,让我们做一个案例概念化的练习:

撷英

ACT模型是建立在有效性这一核心概念之上的:你正在做的事情会让你的生活更丰富、更充实吗?ACT的主要病理过程是认知融合,分为六大类:过去、未来、自我概念、理由、规则和评判。融合会产生很多问题,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是经验性回避,因此,当我们在选择点中使用“被钩住”这个词时,它既指融合又指经验性回避。

核心病理过程包括认知融合、经验性回避、僵化的注意、远离价值、无效行动、与自我概念融合,这些过程在所有人类身上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这就是ACT适用于所有人的原因。 o0Urn86LPChPwUsqgOvFcVWzAiWHx9jVh+fWcx0lcbZKnBEfQMs4yJ10aFupFN3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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