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分上下卷。上卷《原学统》《原外王》,下卷《原内圣》。
《原学统篇》约分三段:一、上推孔子所承乎泰古以来圣明之绪而集大成,开内圣外王一贯之鸿宗。二、论定晚周诸子百家以逮宋、明诸师与佛氏之旨归,而折中于至圣。 《史记》《孔子世家》赞称孔子为至圣。后世因之。 三、审定六经真伪。悉举西汉以来二千余年间,家法之墨守,今古文之聚讼,汉、宋之嚣争,一概屏除弗顾。独从汉人所传来之六经,穷治其窜乱,严核其流变,求复孔子真面目。而儒学之统始定。
《原外王篇》以《大易》、《春秋》、《礼运》、《周官》四经,融会贯穿,犹见圣人数往知来,为万世开太平之大道。格物之学所以究治化之具,仁义礼乐所以端治化之原。 天地万物同体之爱,仁也。博爱有所不能通,则必因物随事而制其宜,宜之谓义。义者,仁之权也,权而得宜,方是义。义不达于仁也。老子曰“失仁而后义”,此不仁之言耳。失仁焉得有义乎?其流为申、韩非偶然也。乐本和,仁也;礼主序,义也。 《春秋》崇仁义以通三世之变,《周官经》以礼乐为法制之原,《易大传》以知物、备物、成物、化裁变通乎万物,为大道所由济。 《大传》曰“知周乎万物”,曰“备物致用”,曰“曲成万物”及化裁变通云云,《原外王篇》释之已详。 夫物理不明,则无由开物成务。《礼运》演《春秋》大道之旨,与《易大传》知周乎万物诸义,须合参始得。圣学,道器一贯,大本大用具备,诚哉万世永赖,无可弃也! 本书言仁义礼乐,其辞皆散见。欲作《周官疏辨》更详之。
《原内圣篇》约分三段,从开端至谈天人为第一段,谈心物为第二段,总论孔子之人生思想与宇宙论而特详于《大易》是为第三段,《原儒》以此终焉。 《原内圣篇》皆是发《大易》之经,不独第三段文也,乃至《原外王篇》亦莫非根据《易》道,故第三段祗云特详。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中庸》赞圣之辞,非真于圣学洞彻渊奥者,莫能言也。内圣外王大备之鸿规。本体现象不二, 遗现象而求本体,是宗教之迷也。 道器不二, 道者本体之目,器谓物质宇宙。准上可知。 天人不二, 天者道之异名,是人生之大原也。人生与其所由生之大原不二,正如众沤与其所由生之大海水,不可析为二也。 心物不二, 心物,本实体流行之两方面。 理欲不二, 后儒严于天理、人欲之分。朱子“人欲尽净,天理流行”之说,乃理学诸儒所共宗也,然非孔子之旨。 动静不二, 动而不乱,是动亦静也;静而不滞,是静亦动也,大化流行之妙如是。人生不可屏动而求静,亦未可嚣动而失静。 知行不二, 《中庸》言修学之方,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此阳明子“知行合一”之论所祖也。《春秋》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着明也。”理论不践之于行事,则其理论空浮而无实,佛云戏论是也。 德慧知识不二, 正智无迷妄,与道德合一,故云德慧。通常所云知识,未足语此,而圣学则启导人深造乎知识即德慧之地。 成己成物不二, 治心养心之道,是成己之实基也;裁成天地,辅相万物,乃至位天地,育万物,是成物之极致也。人心与天地万物,本通为一体。故圣学非是遗天地万物而徒返求诸心,遂谓之学也。故字,至此为句。 治心者,治其僻执小己之私,去迷妄之根也;养心者,充养其本心天然之明,而不遗物以沦于虚。不遗物以沦于虚,故穷物理,尽物性,极乎裁成辅相位育之盛。故成己成物是一事,非可遗天地万物而徒为明心之学也。成己成物,是人人所应自勉之本分事。三篇之文,其要旨可略言者,提控如上。余所不能详者,学者自求之六经可也。上卷以甲午春,起草于北京十刹海寓庐,中秋脱稿。 约十五万余字。 余始来海上,依吾儿居止。 寓上海闸北青云路。 乙未,以上卷稿印存百部。是年秋季,始起草下卷,今岁夏初脱稿。 约十五万字。 印存如前。从来治国学者,惟考核之业,少招浮议,至于义理之言。不遭覆瓿,即是非纷至。余造《原儒》,宗经申义,言所欲言,上酬先圣,他非所计。老子不云乎,“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夏历丙申,立秋日。公历一九五六年八月七日漆园老人序于沪西寓舍。
上卷初出,因评及孝治论,颇有议者。殊不知,纲常之教本君主所利用以自护之具,与孔子《论语》言孝,纯就至性至情不容已处,以导人者,本迥乎不同。中国皇帝专制之悠长,实赖纲常教义,深入人心。此为论汉以后文化学术者,所万不可忽也。纲常为帝者利用,正是凿伤孝弟,今犹不悟可乎?余谈历史事实,与毁孝何关?人类一日存在,即孝德自然不容毁也。十力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