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中庸》为说《易》之书,清焦循亦言之。然循于天命性道,卒未之知也。若会阳明之意,则天、命、性、道,只是一事。但从言异路,故有多名耳。无声无臭日天,以其为万物之统体而言也。流行曰命,从其赋物而言也。 流行即是体显为用,即起变化,而成万物也。自其成物言之,则此体便分赋一一物。但分字不可误会,非谓物物各得道体之一分也,却是物物皆得道体之全。譬如一月,分印万川,在万川固各具月之全。民之秉彝曰性,天命流行,至善者也,至美者也。人皆秉此善美以成性,故曰秉彝。 依其在人而言也。率性而无违失,全其所固有。日用无非本原呈露,斯曰道。故道即性也,亦即命也,亦即天也。非可为本支之别,或层级之判也。如其立天为最上之本源,以命为天之发用,而不即是天,譬如人有种种作用者然。 作用自人而生,作用不即是人。 性,则人所得于天之发用,而以有其生。道,则人之功修,而不即是性。 功修,犹先儒所谓工夫。率性之率,便是工夫。 如此说者,则天命性道,便有本支之别,层级之判。而所谓天者,将与宗教家之上帝无别矣。按之经文,且不可通。经文置“之谓”二字,正显即义。 如韩愈《原道》云:“博爱之谓仁。”明博爱即仁也。岂谓仁与博爱当分本支或层级耶? 六经言天,除《诗》、《书》间有类似宗教意义外, 《书》,古史也。《诗》,先民作品也。孔子虽寓新义,而不得改易其文。 《易》、《春秋》、《礼记》,皆孔子微言大义,而七十子后学展转传述,其言天,皆无神道思想。此不可不知者。天非具有人格之神,无形体,无方相。故言天者,亦只合于发用或流行处置词,其流行不已,发用无穷者,即天也。离发用流行而言天,天果何物乎?夫人也,固离其举动与行事种种作用,而有人之身可言。天则不可以拟人,离发用流行,而无天之形体可得矣。是故孔子每以“天命”二字合用为复词。 《论语》“五十而知天命”,与《中庸》首章“天命”词同。意深远哉!《新论》明体用不二,正申经旨。 人禀天命而生,即从其在人而言,别谓之性。实则,性即天命也。天命偏成万物,即说天命为万物之本性, 万物,喻如众沤。万物之本性,喻如大海水。 而一人一物之得乎天命者,莫不得其全。易言之,即一人之性,是天命全体。 自人之形言之,则有分矣。自人之性言之,则人人各得此天命全体,而实无可分。如前举大海水与众沤喻。而谓每一沤,皆揽全大海水为体,即显此义。 “率性之谓道”者,谓率由乎性,即性已显。率由者,谓日用操存之际,一切皆顺性之发,而不至拘于形骸以妨碍其性也。有一毫私欲,便是拘形骸所致,非其性然也。“操存”义见《孟子》。率性工夫,亦只是操存。操存者,保任本心而不放失。即念念之间,莫非真性流行。人不率性,则将如阳明所云“顺躯壳起念”,而成顽然一物,乃失其本性矣。率性率字,固是工夫。然工夫即本体,故谓之道。无此工夫,即本体不显,是失其道。前述《论语》、《大易》、《戴记》诸“道”字,皆为本体之别名。《中庸》言道,却于率性工夫上说,似义不一贯,其实,非不一贯也。率性之谓道,言工夫即本体也。 工夫即本体,虽明儒之言,而实千圣相承密意,详《新论明心章》。后文容当说及。 理见极时,横说坚说皆得,阳明语。此之谓也。
问曰:“公言焦循不解《中庸》何耶?”答曰:《焦循》之学宗戴震,震拚命攻击程、朱者,根本不识一“理”字。程子曰:“吾学虽有所受,而天理二字,确是自家体认出来。”此语切不可忽。程子所言理者, 理字可单用,亦或用天理及实理等字。他处准知。 乃本体之目,非由意见安立,以为行为之规范也。 非字至此为句。 本体元是万理俱备,其始万化,肇万物,成万事者,自是固有此理。非无能生有也。程子说个理字,与六经中道字,可互相发明。戴震不悟此,乃疑程、朱以己意安立一个理,以为人生行为作规范。其所攻击,与程、朱本旨全不相干。夫本体之理, 实则本体即是理。而云本体之理者,立辞须有主语故。 其在人,而发现于日用云为之际也,只是随其所应,恰到好处。《中庸》所云“中节”是也。岂有一定规范? 注意“一定”二字。随事中节,即随所应,无非规范。然不可云有一定规范。如其一定,则不足以应万变而皆贞也。理岂死物耶? 如以孝言,父母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恐伤重,使父母后悔,且受恶名。 此乃天理自然中节处。若申生之死,陷父于大恶。《传》称其恭,而犹不许以孝。当其蹈死时,只是立意去顺从严父,却不悟将以此陷父于巨恶。如此,便有未窥见天理处。 须知天理是大公的,于一身之外,要顾及他人,才是天理。此处切忌作寻常话看。 又如以节义论。夫妇既以义合,不忍以存没异心,此乃天理也。其或迫于生事而再嫁,终不能道此是理之至正。然宁再嫁,而不至更陷于污贱之行。则他人对之,犹哀矜而不忍非难。此在他人,亦是天理合如此不苛责也。程子令其侄妇再嫁,何曾持天理以桎梏人耶?戴震本不识程、朱所谓理,而以私见横议,吾于此不及深论。焦循承其学,核其书中所言,实于至道,未之能闻也。
综前所说,《论语》、《大易》、《大戴礼》、《中庸》之言道,互相证明。而《春秋》之元,亦同此旨。夫道,生生也。 《易经》曰:生生之谓易。此云易者,变易义。而变易之实体即道,故曰道生生也。 生天生地生人,只是此道。孟子曰:“夫道,一而已矣。”一者,绝待也。无所待而然。故老氏谓之自然。 自然略有二义:有以言道体者,即此所说。有以言气化、或物界之演变者,则与此异。吾国佛徒,妄以老、庄言自然,拟之印度自然外道。大谬。 自然者,其德恒常,不可改易。故谓之常道。 恒常者,言其德也。非谓道体是兀然坚住,无有变化的东西。此宜细心体会。 尧、舜以来,历圣相承,逮于孔子皆从人生日用中敦笃践履,而后旷然默喻于斯。至哉道也!生生不息,真常维极。 《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诚,即真常义。《论语》天道合用为复词。而孟曰“天之道”者,对下文思诚工夫而言入之道,则此曰天之道。实则,天即道,而道即天。非谓道外有天,而道为天之所有也。读者勿以辞害意。维极者,极即至义。道者,万物之大本,是为至极。 反己自识,则万化在我,万物同体。 道者,吾人禀之以有生,万物禀之而成形,故人与万物同体。无二本故也。 仁覆天下,而我无功名。 附说。 本性自足,而脱然离系。 体道者,则大生广生之实,官天地,府万物之富有,反之自性而得矣。得性分之乐者,则遗内外,而向外盲驰之妄息,故云离系。 宣圣所以欣夕死于朝闻,颜子叹欲从而末由,其励人向道之意,真切已至,世无悟者,岂不惜哉!
附说: 天下皆吾同体,故不以我宰天下,亦不见有天下待吾之治。吾与天下休戚相关,若痛痒之在一身。百骸五脏,无麻木不相喻者。仁恩遍注,而谁尸其功名。经旨所存,有道之世,其治如是。夫不见道,则张己以宰物,将仁天下,而天下早被其毒。功名之徒,所以为世祸也。其流至于今之德国希特勒氏,驱其民以毒天下,外侵而内亦残。则其去功名又远矣。况乎贪权怙势,专己以毙群黎而不惜者乎?斯亦不足论已。道之不明也,治日益下,人类其绝矣,可胜忧哉!
夫经之所明者,常道也。常道如何可废?《中庸》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大哉圣言,为万世准绳。夫耽空者务超生, 玄奘言:“印度九十六道,并务超生。师承有滞,致沦诸有。”见《玆恩传》。超生,谓超脱生死。诸有,谓三界,即众生生处,亦即生死海也。奘意惟佛法乃示超生之了义,外道犹不免沦溺三界,则师承有误耳。 其失也鬼。盖尝言之:佛家全副精神力量,只求拔出生死而已。此处不认真,而自命为佛氏信徒者,则自诳且诳佛者也。吾每谓:佛家毕竟是反人生的,故曰其失也鬼。鬼者,归也。陶诗所谓“毕竟归空无”也。此船山评佛之辞,未为诬也。或难余曰:“小乘有主灰身灭智者,诚如公言。大乘之为道也,不住生死,亦不住涅槃。以生死涅槃,两无住着,乃名无住涅槃。公固究心大乘者,奈何以耽空妄诋耶?”答曰:厌生死,欣涅槃,小乘所以未宏也。不住生死,不住涅槃。大之异小固在是。然复须知,不住涅槃,正为不住生死者说。若未能不住生死,则不住涅槃之言,无可进矣。故佛家为生死发心,遍征大小一切经论,皆可见其精神所在。《论语》曰:“人之生也直。”《大易》直从乾德刚健,显示万物各正性命。故子路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故佛氏所谓生死,六经所不言。孔子着眼不在是也。孔子所谓知生之生,谓人所以生之理,即性也。非佛氏生死之生。生死之生,是惑乱之生。非性也。参考吾著《佛家名相通释》部甲,十二缘生义。知生者,盖言反识自性耳。孟子言性善,亦此旨。直从性上立定根基,则尽性而形色皆真,自不见有生死苦。无生死可厌故,自不至舍现前而更起追求,以谓别有寂静常乐之境,名涅槃也。夫以生死为此岸,涅槃为彼岸,欲舍此岸,到彼岸,而犹未免系于彼岸也。则又广之曰,生死涅槃两不住着,此可以融两岸而荡然无碍乎?其发心之初,既分两岸,后虽欲融之,而何可得耶?孰若儒者,知性,尽性。正其本,万事理。不见有生死,不见有涅槃,两岸不分,欣厌俱泯。不言无住,而乃真无住乎。夫揭无住以为名,共言若圆融无碍,而骨子裹毕竟与圣人参赞位育,裁成辅相之道不类。盖佛氏从其所谓生死处着眼,则希求出世,欲勿耽空而不得也。此须旷怀体会佛家整个意思,《新论》中卷可参看。
执有者尚创新,其失也物。夫肯定有外在世界,不于人生作厌患想,佛氏呵为执有。而西洋思想,则宁可执有者也。吾《易》言大有。有而大者,富有而日新。此与西洋似同而实不同。夫人之所茂者神明也,神明独运,如日之升,光辉盛大,是谓生命创新。若夫资生之具,人生不可或无,则备物致用尚焉。求丰于神而不惜绝物,少数人以是孤修则可。率群众为之,则贫于物者,将累其神。吾《易》已知此,而以制器尚象,则物用不匮,而群生亦得有开通神智之余裕。《易》之言大有者,崇神而备物。物备,则众人之神得伸,故备物所以全神也。惜后儒未能衍其绪耳。西洋人大抵向外发展之念重,努力于物质与社会等方面生活资具之创新,其神明全外驰。夫人之神明,炯然不昧,卓尔无倚,儒者所谓独体是也。今一意向外驰求,而不务凝然内敛,默然自识,以泯绝外驰之纷, 而不至此为句。 则神明恒与物对,而不获伸。即失其卓尔无倚之独体。是则驰外之所获者虽多, 如自然界之所发见,及一切创造。 而神明毕竟物化。 神明亦成为一物也。 人生不得离有对而入无待,故曰其失也物,此西洋人所不自知其失者也。然则外驰之用可废乎?曰:否,否。人生不能离万物而生活。申言之,人生有实际生活,即不能不设定有外界。而对于外界之了解,与改造之希求,自为所不容已者。云何可废外驰之用?夫外驰而不迷于物则者,斯亦神明遍照之功也。又何可废?然必有象山所谓“先立乎其大”一段工夫,使独体呈露,自尔随机通感,智周万物,毕竟左右逢原。如此,乃为极则。
其失也鬼,是远人以为道也。其失也物,又得不谓之远人以为道乎!是故通六经之旨,体道以立人极, 体道者,谓实现之也。人之生也,道生之。已生,则或拘于形,而丧其所以生。故必有自克之功,方能实现其所以生之道。而后人极立。失道,则不成乎人。 官天地,府万物。 人者,道生之。天地万物,亦皆道之所成。本非与吾人异体。但人如不能体道,则自私用智,而斥天地万物为外。人能体道,则彻悟天地为自性所现,是官天地也。万物皆备于我,是府万物也。 成天下之大业。 万化万事,皆道之流行散着。 极富有以无穷,恒日新而不用其故,何假趣寂以近于鬼,自逆性真为哉!道得于己之谓德,则备万物,而非为物役,本无物化之患,斯无往而不逍遥矣。 庄生之“逍遥”,即论语“坦荡荡”意思。 是故究其玄,则极于无声无臭,未尝不空。然与耽空者毕竟殊趣。显诸用,则曲成万物而不遗,未尝不有。然非执有者所可托。至哉六经之道!大中至正。遍诸天,历万劫,而斯道无可易也。
或有问言:“六经之言大道者,既得闻矣。若夫群变屡迁,治制泥其旧,则失时宜。六经之言治术也,则先王已陈刍狗,何可执古以御今?然则读经者,宜知慎所择欤?”答曰:子不闻大道耳。大道者,常道也。常道无往而不存,治术可离于常道哉!综群经之言治也,无过下述诸义。
一曰仁以为体。天地万物之体原,谓之道,亦谓之仁。仁者,言其生生不息也。道者由义,言其为天地万物所由之而成也。圣人言治,必根于仁。易言之,即仁是治之体也。本仁以立治体,则宏天地万物一体之量,可以节物竞之私,游互助之宇。塞利害之门,建中和之极。行之一群而群固,行之一国而国治,行之天下而天下大同。若不由此,将顺其欲,因缘利害,同利共害,则合力以争其所欲得,与所欲去。利害之反乎此者,其自护亦如是。纵此起彼伏,伪定一时,而人生不自识性真,则私欲之端,千条万绪,无由自克。终非从事社会改造者,可以获得合理生活。然则,化民以仁,使之反识自性,兴其物我同体,自然恻怛不容已之几,而后有真治可言。人类前途之希望,实在乎是。若夫群品犹低,惟赖秉钧者以宽仁育天下,使人得自发舒,而日进于善。如其以猜诈惨酷,视百姓如犬羊,而鞭笞之,束缚之,无所不至。此桓谭所以致嘅于亡秦,千古之殷鉴也。
二曰格物为用。《大学》格物,当从朱注。夫立治之体必以仁,而格物则用也。化民以仁,动其民胞物与之怀,如是而治功成乎?”孟子固云:“徒善不足以为政”,则格物其要矣。社会组织与习俗等等之形成,政治上度制与权威等等之建立,其初容有不得不然。及久而弊生,甚至不可终日。而乘权处势者,犹自视为固然,受其毒者,呻吟于困楚中,亦自视若定分而不可或易。人类所以幸福少而痛苦多,职此之由也。是故格物之学兴,而后人知即物穷理。则其于人事之得失利弊,必随在加以探究。审于得失者,必知天下之势,不可偏重,而求执其中也。明于利弊者,必知天下之利,不可私专,而求协于公也。知之明,乃以处之当。则本仁心以行仁政,而治功成矣。王阳明《大学问》,发明仁体,罗念庵称其切要是也。而反对程、朱。《大学格物补传》,则有体而无用,甚违经旨,其末流成为禅学,为世诟病,有以哉! 夫禅学于存心之功,非无可与吾儒相通者,然其差毫厘而谬千里处,则不可以不慎择也。此中不及论。
三曰诚恕均平为经。六经言为治之大经,不外诚也,恕也,均平也。夫政之言正,治者所以止乱。不诚则猜诈。以猜险骗诈为治,有虚言而无诚信者,行之国内则自亡,行之国际则祸他国,而亦自毙其国者也。不恕则自私,私其国而侵他国,私其族而侵异族,杀伐之气,盈于大宇。最下,则于一国之内,而私其身家爪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此又可哀之甚者也。不均平,则弱者鱼肉,而强者垄断,横肆侵剥。资本家与帝国主义者,皆天下之穷凶极恶也。最下,则一国之内,官纪败坏,以亿兆脂膏,供贪污中饱,不平之祸,极于国破家亡而后已。前世衰亡,靡不如此。昔王荆公谓“半部《周官》,均言理财。”而近人严又陵则云“《周官》言治之要,不外均平二字。”《论语》“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学》以理财归之平天下。而官吏不许与民争利,《礼》有明文。不独防商贾垄断而已。《易》之《损》、《益》二卦,明两利为真利。损己益人,非利也。损人益已,亦非利。损上益下,非利也。损下益上,亦非利。国家与人民之利益,必斟酌以得其平。一国与他国之利益,必斟酌以得其平。此损益之宏旨。通古今万国,经济学说,经济政策,格以吾群经均平之大义,而其得失可知也。夫学术思想,随事变迁流,而推征愈密,条理愈繁固也。若其握天枢以立不易之公则,奉至正以御万有不齐之诡变,则经义于是乎坚立而不可摇。末学肤受,侈小知而薄圣言,岂不哀哉?
夫均平之治,非恕不可实行。恕者,推己及人,即于己之所欲,而知人之所欲亦如己,必须兼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恶于左,无以交于右。所恶于右,无以交于左。人人能推此心,而天下之人,各得其所,天地位,万物育。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大学》言平天下,本之洁矩。洁矩,恕也。言恕,而以天下为量。《华严》普贤行愿,广摄无量世界,无量众生,庶几近此。今世号为文明强国之人,其重公德,守秩序,似有近于恕。然其胸量所摄,至广不过一国家,一民族。其行恕之范围即止于此,过此,则弗能推也。其于异国异族,则横行兼并侵吞,将使之万劫不复而后快。吾《大学》之言恕,则由修之身者,以行于家,而家齐。由家以推之一国,则恕道行乎国。使国人各尽所能,各得分愿,而国治。又必由国以推之天下。人之在天下也,当有天地万物为一体之怀抱。天下之人,犹吾一国一家也,何独不能以恕道行之,而忍纵虎狼之欲,率天下以共趋人类自毁之途乎?是故《大学》言恕,必以天下为量。所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也。恕道不能推之天下,而求人类有至治之休,是犹缘木求鱼也。至哉《大学》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无得而称矣。 中国人于小节,或不甚措意。而物我无间之雅量,则高于西洋人远矣。容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