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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马浮妻孝愍汤君权葬圹铭

一九〇二年八月

君名仪,字润生,浙江山阴县人。清翰林院庶吉士内阁中书前安徽青阳县知县汤公寿潜之长女,故四川补用通判署仁寿县知县马公廷培之冢妇也。禀姿清晖,德性纯懿。年十八,归于马浮。浮母何恭人前卒,君事浮父尽孝,事浮谨,处浮之两姐以敬以和。遭家多故,逾年二十,浮父丧。浮既克葬其父,遂奔走游学江海。君以弱质留,奉几筵,承祭祀。茹饮万毒,轮转百辛。未几,以忧卒,年二十一。君归浮家,前后凡三十四月,无日不在悲愁惨怛之中。君顺受以正,曲协于义,卒以郁郁损其天年,哀哉!

君死之日,浮自上海归,抵绍而闻君丧。别语未终,饰棺在庭。生不能相保,死不能相知,可谓极人世之至悲矣。君生平恒墨墨寡言,然于世界女子之迷梦、之习惯、之缪想,一一能破之,无所疑碍。浮之为志,不在促促数千年、数十国之间。以为全世界人类生存之道,皆基于悲之一观念所发布,渐次而有家族、社会、国际之事,汔于今日,其组织规则,尚未有完全者。不改革全世界迷信宗教、黑闇政治之毒,则人类之苦无量期,而国种优劣存亡之故,尚为人类历史事实之小者。浮之言曰:吾欲唱个人自治、家族自治,影响于社会,以被乎全球。破一切帝王圣哲私名小智,求人群最适之公安,而使个人永永享有道德法律上之幸福。吾之忧也,固且与虚空同其无尽。其所言,人都弗可解,独与君语,君乃慧澈,能知其意。呜呼,难矣。以君之知,得少缓须臾,化于浮之学,则家庭教育,君必能任之,而亦助浮以影响于全世界。不幸中道以死!

虽然,浮地球之人也,其所营万端,乃或在无量劫,尺寸未就,其身当漂沦于大海,旦暮焦悴且死。而浮之视其身为浊恶众生相,譬如大空中之一微尘体。是故地球亦一微尘,地球必死,虚空不死。马浮形质譬一地球,马浮必死,我自不死。所名我者,即是虚空。众生之我,亦即是我。而个人体之马浮,其所造于全世界者又庳浅无足道。则君之死也,死其一微尘体耳。君之我,即我之我,固未尝死,又何悲焉。浮以君死之逾月,归君之形质于土。乡曰下保,原曰朗罢,去吾父母权葬处二里而近。祔君之神于其皇姑,礼也。浮将渡太平洋而西,未知何日始克迁君之骨于先垄,于其窆也,不可以不志。不得刻石,因买砖书之。铭曰:

生苦乎,死乐乎?胡生而死乎?意以为生死,生死又安有定名乎?吾乌知死之非生,而生之非死也?死于地球,生于行星界乎?死于此虚空,而生他虚空乎?灵魂其不灭乎?形质其化乎?化而为无机物,其有知乎,其无知乎?乌呼君乎!此其形质之藏也乎。马浮二十年八月,掩砖纳此文乎。 lKXPDQGf6qqISo7H1iKSfWnPgx30B6T6mtTw5M5J0hu9AIBhzBbNc06Z3RLP3e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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