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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量 无量 啬庵

一 一九〇八年

瘗影陋巷,忽荷赐诗。曜灵经天,九幽以烛。何期候虫之鸣,仰承河岳之应。其文则葩,其志则圣。曹刘有所未能,无论晋宋。向妄以三谢为比,吾知过矣。扬雄岂唯西道孔子,直是汉兴一人,非今日无量之谓而谁谓乎!若夫季长颓老,尚愧儒宗,阳明居夷,始阐性学。浮之区区,何足望之?来□酯溢宠盛,欲约之于道,弥见循循之怀,令浮悚汗,靡所自究。虽然,曷敢不勉?索居累载,望道如雾,思退就北面,讲问所业。奉令德之薰闻,窃余光以自照。吴越千里,舟楫所通而未能朝发,但增臞想,可若何?愿继今教之。寤寐如觌。

二 一九〇八年

赐命谨至,悼其寡闻。敕进所论,思将裁之于道,幸得比狂简之列。虚被明教,无术以自塞,惕然不知所据。至欲使共述《春秋》素王之业,伏读汗流。信嘉让之过隆,岂鄙野所敢窃哉。夫《春秋》广鲁于天下,司马迁综《史记》,监于百代。宵竖窃祀,乱政相嬗,饰征伐之号,矫一统之制,其悖久矣。瀛国竞长,禹域为隘,夷夏殊准而是非异贯,将正厥失,得求北辰之归,其事至博而难尽。唯无量躬服圣知,喟然宏制作之轨,秉天道,垂人纪,此万世之烈。浮愿得及身奉笔削、受大义,然后暝然赴清泠以终耳,敢有加乎?性乐文艺,陋不自掩。向者窃慕无量之绪言,妄意缀辑。既暌讲席,失所资仰,亦遂惰放不复为。丛惑齐于丘山,集精羞于雾露,必视北面,亲犹龙之仪,修严事之礼,乃更得论次所志。希奉朝闻,殚于白首,不敢有匿耳。

三 一九〇八年

向辱贶诗,见并耕之志。蒙致净土诸经论,内愧钝浊,未达斯恉,笺谢淹迟。将永断湍流,求闻一谛。伏荷嗣问,弥重悚叹。承栖神极乐,皭然不滓。敷大慈之弘誓,变阎浮于七宝。情符曩哲,感叶群灵。夫时浇众惑,经教沦废,西方圣人特留是宗,垂济行浅。浮之愚垢,猥奉启示,有瞻妙乘,以结愿眷干城而累息耳。令弟希安,君家子由,宿具慧解,笃意净业。前以杨居士在南都宣大乘法,招浮往参,悔沮此行,不接莲社诸贤之议。谛道人说经天童,蔑缘俱会。久绝人徒,并殊方外。经涂绵邈,虚愿见之怀。长报德音,茂以至道。

四 一九〇九年十二月六日

向流言称希安且为沙门,弗敢谓信。尝以书问于左右,宜蒙垂答。闻门下学者甚盛,未审近日所以为教之旨可得闻否?往无量在都下草蜀学会叙,当时叹美,都不觉有异。及今思之,疑其稍驳,颇非醇儒之务,窃望无量有以进于前也。无量圣贤之姿,兼总百家,必归于儒。浮私所期仰,君山之于子云,未足为拟。伏惟任道不惑,以礼正俗,永牖斯民。使蜀士彬彬,比于邹鲁,此真天下之幸耳。吾舅氏方居益中,乐交其贤士,谓无量蜀之颜子,不可以不见,将往造左右,就忘年之雅,令浮以书先焉,辄布其区区。浮顿首。无量足下。己酉十月二十四日。

五 一九一〇年十一月六日

窃闻无量新立精舍于成都,学者麇会,两汉之风复见。今日吾道安可久堙?是以天畀无量光缵斯文,浮之仰望夫岂有极?昨过沪上,有告以希安将袭浮屠之服者,初闻绝诫异,退而念之,有以知其不然也。夫佛之为教,古之圣人未尝得闻,希安诵其言而悦之,为其能仁也。至于去人伦以为道,是岂仁者之心乎?矧希安以无量为之兄,宁得有是?浮即愚騃,良不敢信告者之言以疑无量兄弟。虽然,人言曷为至于斯?是不可以不察也。圣往时剥,礼废不修,民志不能定于一,天下所以多患。诡服夷言,惟俗所适;髡首辫发,亦何以异?然求仁之方,其不系于是也明矣。浮诚拘瞀,域于所闻,幸贤兄弟昭其区区。伏候教来,不宣。十月五日。

六 一九一〇年

闲居守默,契阔日深。形阻江维,思极岷昊。远勤藻翰,眷问蓬蒿。永慰心魂,足忘悁邑。承下帷讲论,遐迩宗归。蹑卿云于汉京,拟成都于齐鲁。一时谈者咸谓无量天下工文,世之显学,邵矣,茂矣。浮少历益部,窃慕高密之乡;晚伏稽岩,恨远华阴之市。瞻言增慨,如何可喻。在昔独拜下床,谬称同贯,及玆屏处,遂叹寡闻。虽欲蠲遗尘累,掸究天人,隐几长嘘,拔山等诮。徒抱无涯之感,弥推绝伦之姿耳。近闻综括献典,剖判百家,播之谈林,着为艺轨,号曰古学,颇已刊行。文仪留荆,始传《谢释》;景君返蜀,《奥集》斯成。用今方古,夫岂殊科。刘之遴从刘孝标乞《类苑》,尝曰:足下擅此博物,宜令吾见异书。今吾子之书,高于《类苑》;区区之愿,渴于之遴。琼玖脱贻,酲忧能写,白日在天,苍波注海,戴盆惕夕,变燧惊时。常嗣音声,敬勖光采。不宣。

七 一九一七年五月二十三日

曩辱答诗,久不继问,实以惰废,无可言者。赤霞自苏州来书云,游于海陵黄翁之门,盛称其贤。 赤霞新更字子起,今仍称其旧字,以相呼习久,亦不忘其朔耳。 浮因往书询其所以教人为学之方,而答书殊不能详,但云欲浮要左右同至苏州,可面相告语。浮期以异日,赤霞怪其濡滞,又病其不善问,遂有愠词。念既与之交旧,不欲径拂其意,欲遂一往视之。且未知黄翁之道果如何,亦可因见赤霞,一叩其说。不识左右亦能辱而与之偕否?如不厌往返劳涉,愿即惠答,便当先诣左右,然后相将如苏。伏俟来命,以决进止。不胜仰伫之至。与赤霞往复书数通,今并以附览。浮之所问,诚失之直率,而赤霞之言,亦不能无病。最后一书,张皇矜奋,气象尤似不佳。使其得近有德,为日稍久,则于出词气之道,将必有以易此。今其言未善,当为隐之。以其恳恳之意,亦不可没,故不当匿之于足下之前耳。

八 一九一七年九月

经时不通音问,都无可言。昨荷惠书寄示英译《康德论衡》,甚厚甚厚!平居虽多暇日,而艰于涉览,深恐负此佳书,未知何日乃能卒窥其旨也。宗伯华见过,为说叔本华唯意论,多可喜。闻将取希维格及鲍生书,撰次《欧洲哲学史》,得吾子之鸿笔,资宗生之善悟,必成完书。吾生多幸,将假薰习之力,沃其愚心,庶其犹有闻乎?向见所出《中国哲学史》及《佛学大纲》,理无不融,事无不摄。刘氏之叙九流,魏生之志释老,方之为陋。并世言学者,莫之能先也。

辱问何所致力,实惭无以对。虽尝有志于六艺,而疏于讲习。不敢幸其所乍获,而忽其所未闻。方将深之以玩索,通之以博喻,恒苦心智薄劣。义理无穷,俟之耆艾或能略得其统类,故当就问君子,以释所疑,今犹未敢言耳。

慧法师何乃无归意?属营草庵,谋之经年,犹不得当。饮峰故址,与山僧往复甚久而不肯署券,今姑置之。永福寺禅房,粗为涂葺,凿通户牖,安置几榻,聊可憩止。户外有老梅数株,方华。窗对岖嵚,松竹交映。虽颇荒陋,差有幽邈之致。时往登览,辄复兴怀。从者亦能一来视之否?赤霞在吴江,乃欲以其学施之于事,殊无意来杭州。彭逊之近在此,好以消息说爻象,亦时有自得之义。近复撰一书曰《观象稽年》,以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天地始终之数,以成周之盛,当乾卦,以孔子生当午会,今已在酉中。其术与邵子绝异,亦似毖纬之流裔也。方春时育,惟体道不息,常枉言教。临书不胜依驰。

九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承丹阳舟中还讯,期以旬后俱会湖上,其为庆慰,孰有逾斯。赤霞不欲独留杭州,云将迟吾子于沪,更与偕至,故遂以昨日行。浮未能从之俱前也。赤霞此来,语道质实,于法无碍,可谓好仁不倦,得而能舍。惜未获晤对,共相咨决。窃愿吾子不忘久要之言,赤霞亦践重来之约,联翩并集,辱而见教。山寺幽迥,聊可憩止,青松不凋,寒梅始发。将以贞观天地之美,畅论仁智之乐,通千载于朝夕,揽六合于襟抱,不亦善乎。夫以融契一理,宜或感致同心,虽复缘聚不常,故谓得暂为胜耳。何日言驾,跂予望之。临书悬驰,不一一。十一月十四。

一〇 一九一八年二月十四日

曩者相期集于永福,垂至而不果。是由其机之劣,未能感致仁贤。然相去密迩,经年不造,独望吾子来惠,其情亦有似于嫚。祇以恋此林岩,且为贤弟和尚守之。终冀得相携手于是间,遂不知有六合之大,曷敢高言相忘于道术邪?比日春还,惟乐道安仁,和顺弥积,曷胜远慕。赤霞来书,云尚未还九华,将以开岁至沪,或能追践昔日之言,则仰青云、睹白日,不觉为远矣。自违讲习,惟日其迈,窈然独望,无所用心。每见士友之间,或有缓于穷理而急于利物,恒惕以知惧,而徒滞虚玄,仍多旷失,不有吾子,孰为解蔽?是以不知其过,感已久于离群,辅仁不倦,犹印须于我友耳。彭逊之忽思绍佛种,遂将剃染。李居士叔同亦同修净业。不谓慧师之后,复有斯人。各求其志,在彼法可谓无有增减。他日吾子若来,或视此二僧于大慈山中,亦一段因缘。乡人有蒋再唐者,颇好义学,与共论儒佛异同,强之以笔札,因妄有戏论,至怪谬可笑。新岁多暇,聊复录去,藉资嗢噱。又有一诗赠扬州沙门沧崖者,亦并录以为笑。其人颇能修习禅观,兼明天台教义,绰有玄风,亦似方外之秀也。无可为言,拉杂及此,迟诲不具。戊午正月四日。

一 一九二〇年三月

辱诗绰有逍遥之致,庶几正始遗风。何图飏砾博此明珠,无异披云而睹丽日。夫随流妙尽于无住,体物莫神于会寂。无住则遗照,会寂则忘功。照遗则有无俱遣,功忘则物我齐丧。若此者,缘应万殊,湛合恒一,复何滞哉?吾子虽迹寄有为,岂以形劳为患?前言之戏,幸其无忤。情不遂已,复有继和。窃谓动静故非异趣,惑智良不并存。人亦有言,靡哲不愚,愍彼沄沄,益怀有觉。是以不辞渗漏,重纳败阙。敢希屡邀解颐,故当掩耳无憾。别奉禅语数帙,狐涎一斗,谬尘海慧,所冀通方,略其野逸,挹其玄奥。非遇上贤,未宜径出。若在所吐弃,可贻令弟和尚。言对难期,伏增叹想。不尽。

一二 一九二〇年五月三日

再辱答诗,如两镜相照,无不摄之光,便当从此辍笔。而结习未忘,不觉连犿随出,遂至十余首,犹不可止。不知是何等野干鸣,合是大德所诃。然虽粗言俚语,颇有衲僧气息。且以累年不详令弟万慧法师道况,忆之甚深,亦欲假此问讯,故不辞复呈丑拙。俟于湖还舟之日,聊一披览,或当破颜微笑。虽不敢望复有继和,若或犹未恶其近野,亦愿因此微志,重复感得甘露施也。临书曷胜驰想,不悉。三月望日。

一三 一九二〇年

自别经岁,都不相知,维以永怀,形于歌叹。既莫可将意,聊复致之,假为笑噱。语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虽复未尽瑕颣,贵且寄其幽廓。若不以鄙拙见遗,幸而贶答,亦将窥妙德于音前,接玄赏于词外耳。

一四 一九二六年三月

晋简文云:“平叔巧,累于理;叔夜俊,伤其道。”此语题品嵇、何,或未称实。然玄德不可以事存,希声不可以言取。故知俊、巧与道远也。况乃采绘虚空,吟弄风月,托之名句,抑已末矣。今此区区,聊以从吾子之好,寄一时之思,岂曰敝帚而可享哉。丙寅二月。

一五

迁流之相,已历三时;问讯之书,乃无一字。顺俗情谓将为寥阔。然溪山虽异,云月是同;真照无边,曷尝云隔。亮得意玄微,名相斯寂;应迹周流,幻化不废。故知那伽在定,语默齐然矣。浮破有徒嗜,滞无成习;未绝言思,犹存觉观。以吾子临之,譬赤日之于霜雪也。宜不吝弹诃,示同依摄。自余世谛蔑复关怀外,奉《指月录》一部,当是久除之金屑,遗此杂毒,假以涂鼓耳。

一六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五日

缘会靡常,遂成间阔。然平生之契,终始不渝,以吾心之拳拳,知子之不予弃也。寇乱以来,人忧涂炭。闻凡百君子,俱集巴中。想匕鬯不惊,磐石可措。虽在草野,瞻望增怀。自南都不守,不旬日而杭州亦陷。浮先徙桐庐,旋因寇逼富阳,再奔开化。不图衰白之年,身更乱离之厄。困不失亨,徒成虚语,蹇而能济,将俟朋来。故里已墟,欲归不得,兵车载道,行路弥难。士友间或劝入蜀,浮以何必择地乃为首阳。傫然一身,无所复恤。但相从患难尚有一甥及及门数人,并其妇子凡十五口。若任转于沟壑,亦非义之所安。念今之邹鲁,唯在于蜀,弦诵未辍,犹为儒生所归。矧有吾子知我,不虞后生见距。或容有讲论之地,能以束修自给,则吾虽衰耄,犹可力为,尽此残年,甘于羁旅。当俟来命,以取进止。自非吾子,不发斯言,初不敢怀期必也。附五言三章,经乱所作,陋不自匿,亦欲吾子知其所怀。开化为浙边县,本衢州属,顷依故人叶左文以居。惠书可寄左文转授。如荷电复,尤所仰盼。临书不胜神驰。不尽万一。戊寅二月十四日。

一七 一九三九年八月四日

隔阔累年,继以丧乱,都不相闻。每念昔游,恍如昨梦。不图衰白之年,辗转流徙,遂至蜀中。逢人辄询尊兄所在,有杜思伯者,告以九龙寓址。及来嘉州,倏已数月,有小诗奉怀,未即寄。适有友人抄示见怀一律,乃知远荷存录,无改平生之契。复和一章,俱录在别纸。言虽拙劣,取足以粗述鄙怀,聊以奉正。又别寄《复性书院缘起》一文,尤卑不足道。事既从缘,义唯顺应,匪云摄物,庶以行权。亦知迂陋与时俗相乖,自非素心,未邀玄鉴。思比迹方外,曲引初机,或不失处蹇之义,实望君子有以教之。凌云山俗传为子云故居,何时返辙,得相从奉手于水边林下,寤寐以之。迟教,不具。己卯六月十九。

一八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无量尊兄足下:

六月曾寄书问讯,逾两月被邮局却还。旋为何毅吾持去,以必为寄达相要,未知其果达否也。七月杪得电,审体中未安,迄未致问。或竟以东坡海外故事,谬相传说,心疑其诳而怀不能已。托人驰书询之令弟,亦久未得复。顷见答敬仲书,喜跃之情可知也。即日秋清,想餐卫早复为慰。隤疝之疾,旧医似谓其治在肝,慎勿刳割。承有还蜀之意,浮与敬仲渴望久矣。世乱年衰,相念弥切,何期羁泊,遂来郑乡,近依礼门而不得一见,可乎?嘉州风物不殊江左,虽兵革之后,岩栖穴处有类峒蛮,然山川故自佳也。兄居夷已久,岂不怀归?傥一旦相聚于水边林下,亦可得意忘言。寤寐思之!不我遐弃,垂老之幸也。书院亦是不得已而后应,事至浅薄。且古调独弹,每为俗耳所诧。一廛乍寄,犹无力以诛茆;半菽才分,初何心于乞米?差欲比迹方外,暂此息阴;敢谓抗明素业,希风往哲?此其衷曲,唯吾子知之。既有违俗之嫌,亦深寡助之叹。每与敬仲从容谈议,实望兄惠然肯来,示我周行,救其阙失,或不以硁硁坐贻鄙叹。若夫敷畅玄言,闵斯沦溺,亦推不倦之怀,唯从仁者所好耳。小诗别呈。新愈,诸惟爱摄,不宣。浮再拜。己卯十月十五。

一九 一九三九年一月十八日

奉十一月十三日教,喜体中即安。兼荷赐答诸什,如饮醍醐。自流离以来,独谣寡和,未有斯乐也。比栖迟山寺,无异鹑居。霜风入林,江流转急,闵时念乱,益难为怀。幸依君子之邦,未睹仁贤之辙。譬之衲僧挂搭,不见主人,拨草瞻风,无从咨决。行将捐书绝学,窃比子桑,杜口藏身,尚惭摩朅,实有孤陋之叹耳。讲稿数篇,乃所以诒童蒙,义至浅薄,不敢自匿,辄以奉正。望纠其违失,示我周行,无以荒率见摈,幸甚。别附小诗博笑,敬颂餐卫万宜,不宣。敬仲兄属笔致候。己卯十二月十日。

二〇 一九四〇年三月十七日

向曾奉书述意,欲以近作小诗乞为题序。今遂写去一册,伏望赐览,并求俯为芟削,择其略可存者,加墨见返,使可付之剞劂,记此流离。匪以自扬其陋,聊慰朋旧隔阔之怀。虽感有浅深,言有粗妙,亦自胸襟流出,差同谷响泉声耳。想不吝裁诲,伫闻示答,不宣。弟浮再拜,谨呈无量尊兄座下。二十九年三月十七日。

二一 一九四〇年五月二十四日

向辱赐《避寇集》序,独荷爱重,遂近过情。虽李绰之于元晖,微之之于少陵,不是过也。浮何敢望之,读之增悚。比承返辙巴中,病榻蹶起,亟以电问。得复,知命驾犹需,思立往就见;会新愈,又书院将届暑假,未容辍讲,是以不果前。

今有求于兄者:书院虽事至浅薄,以浮之固陋,未足以继先儒素业,徒为时人所訾,颇悔不遵括囊之训。渝中一二交旧,谬见諈诿,实不相知。故若存若亡,迄无所就。明知时蹇缘劣,不复可为。然任运支持,绵此一脉,亦似今日所不容已者。诸友方议组董事会,浮意欲浼兄加入。虽李耳与韩非同传,或非兄之所乐,然入佛入魔,智用无碍,以兄恢廓之度,能阅众甫以应无穷,于事必有所济。浮不以书院自私,兄所知也。为当来计,不能不望兄为法城堑,无令种智断绝,则浮虽横担榔栗,直入千峰,无所憾矣。又去年曾妄思援象山白鹿洞旧事,欲屈兄临讲,使诸生得就炉锤。其时兄留滞海南,尚亲药饵,未敢固以为请。今兄已还渝,喜占勿药,嘉州相望,近在咫尺,飞航迅疾,半日可达,又夙有见枉之约,窃不自揆,复敢申其鄙愿,冀蒙垂许。虽来学诸子根柢至浅,未有受教之资,此如父兄之于子弟,未遽弃其不才,终思有以益之。欲使亲炙耆贤,获承音旨,粗闻自淑之道。至于讲说之广略,晷刻之短长,一惟兄之所命。飞航往复,当使人专候,代执徒御之劳。下榻山寺,虽岩穴非邃,而林木翳如,空中之警,亦或暂可无虞。傥惠而见许,能在一月之内,翩然命驾,尤所忻盼。以夏至后暑热,诸生将散归也。若肯来山中逭暑,虽绳床草屋,不抵炎蒸,江月溪风,亦堪晤对。未识新归宾集,有此燕闲之晷否?老友相遇,了无俗情,故不觉言之直遂如此,兄必不以为渎也。旧识黄岩刘百闵、及门诸暨寿毅成,二人者皆书院董事,兹函嘱就近奉谒。俟其诣前,亦愿俯而接之。别附小诗博笑。渐燠,唯加意珍卫。敬迟惠答,不具。

二二 一九四〇年六月二十九日

得电继往一书,谅达。刘君百闵为吾乡夏灵峰先生高弟,寿君毅成亦尝从弟游。二君者皆有造于书院,其慕义久矣。闻兄还渝,思得奉谒,今遂为之介,唯兄进而与之语。兄何日莅嘉,已嘱毅成预为定航空坐券,俟行期决定,请随时告之。率尔附此,幸恕其冒渎,不宣。

二三 一九四〇年七月二十四日

得前月杪教并辱惠诗,诚余于词,但有叹仰,微兄吾不闻此言也。不胜渴伫之情,虽未敢敦促,然闻旧患未平,又日在警戒中,何以安处?刘、寿二君岂尚未诣邪?寇虐甚于汤镬,虽至人夷险憺忘,魔仗自远,不足以惊三昧,世情所怵,似亦以暂避山中为得。心之忧矣,曷云能来?辄附小诗申意,履道贞吉,亦幸有以见谕,释此悬情。临书神驰,不悉。

二四 一九四〇年七月二十七日

廿日寄航讯,并附短诗,深虑寇虐方炽,市中不可复居,请早为之计。顷刘百闵见告,张家花园寓屋竟毁,造访无由,未知徙居何所,闻之不胜忧念。料兄烛在几先,定已拔宅远举,未致惊及徒御,亟盼有以见示,慰其悬情。若能践山中之约,尤寤寐所求者也。率尔驰问,敬伫还答,临书神往,不宣。

二五 一九四〇年八月十日

啬庵道兄:

前月中旬闻渝中空袭甚烈,曾寄书张家花园。旋得刘百闵书,云往访不遇,知寓屋竟毁于寇,兄已别迁而未详所止。又寄书监察院问讯。至月杪始见报,知兄已至成都,此二书或竟未达左右。即日未知动定何似,想薪木之灾,未致惊及匕鬯,宾游无废,是否现已卜居成都?未晤之间,不胜驰系,所怀百端,难以言罄。亟思往就见,犹虞新归事集,未有燕闲之顷,不如且相俟于山中。日夕引领以待,幸先以数字见及,慰其悬情,不宣。弟浮顿首。庚辰七月七日。

二六 一九四〇年八月十二日

啬庵尊兄左右:

得电欢忻,至于起舞。弟与敬仲皆相望久矣,今幸良晤近在旦夕,何快如之!山中距车站颇遥,行期确定,犹盼先二三日以快函见示,俾可迎候。临书不胜翘跂之至。弟浮顿首。庚辰七月九日。

二七 一九四〇年八月二十七日

啬庵道兄:

迟兄久不至, img00004 望曷已。顷晤唐君德安,获略闻起居。知命驾犹需□,益以增怀。《避寇集》方刻成,今先致数册。以有兄赐序,差掩其陋,恨刻工甚劣耳。既荷坚诺,故暂不趋前,日夕徙倚,以俟清光,想有以慰其悬伫也。临书神驰,不具。弟浮再拜。书方讫,获廿二日教,差慰想望。所患当易平,仍盼早日快晤。

二八 一九四〇年九月十五日

啬庵尊兄左右:

一昨敬仲兄寄简,弟适小病,未及附问,唯日盼巾车之至。乌君还,承动定轻安,宾从方盛,犹未获请闲,未知何日始能奉对。不胜悁望之情,辄写俚句别呈,藉以奉速。《避寇集》方脱手,今寄去二十册,未足以供覆瓿也。爱而不见,我劳如何。披云睹日,定不在远。临书神驰,不宣。弟浮顿首。庚辰八月十四日。

二九 一九四〇年十月五日

啬庵道兄左右:

奉前月卅日教,省体中未复,方近医药。慎调护,徐俟豁然,从容相即,固不为晚。山中寂寥,不胜怀念之切,遂屡形于言,亦自不能已耳。惠诗率尔更和,并前奉忆二绝及近作数首,别录写去,乞正。候虫自鸣,岂足以当竽籁,贵且遣意,微遇兄亦不发也。所怀无由倾尽,欲因披晤加以荡涤,更不留一元字脚,安复有真谛哉。来教喻以不二,辄漫及之。未晤间千万珍卫,仍旦晚仰伫,不悉。前寄呈《孝经大义》,并求赐教。敬仲兄附笔致意。弟浮顿首。庚辰九月五日。

三〇 一九四〇年十月二十五日

啬庵道兄:

初旬寄书谅达。比日秋清,唯尊候转胜。伏处岩穴,深以未能相即为憾。何日命驾,朝夕翘勤。寿君毅成夙愿趋谒,积久未果。今遂如成都,诣前请益,特附数字为通于左右,亦使代白鄙怀。幸赐从容之间,不胜仰荷。临书神驰,不宣。弟浮顿首。庚辰九月廿五日。

三一 一九四〇年十一月八日

啬庵道兄座下:

被初三日教并贶答诸诗,兼荷写示近什,兴寄微妙,极水流云在之趣,山中寂寥,何幸得此!虽奉对犹虚,忻然若接光音矣。知兴居犹未康复,至深悬情。颇闻成都近日又告空袭,谅徒御不惊,安能无念。窃意傥无妨于药饵者,曷若且就岩穴暂憩。山舍虽仅容足,亦未过虑登陟之劳,或携一侍者来,便于伺应,似无不适。然未敢坚促,仍俟从容有间,想定不我弃耳。相去咫尺而未能一趋视,亦良以为疚。赐诗难为赓和,怀不能已,复缀二律,虽病其俚浅,仍以写呈,未足仰酬来旨也。秋高,唯超然恬养,及时动驾。临书不胜引领。弟浮顿首。庚辰十月九日。

三二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十三日

啬庵道兄座下:

奉前月廿八日教并惠诗,叹其精绝。且喜气力转胜,许以月内见枉,不胜旦夕忻伫之情。比日霜清,山水泬寥,寇势亦似稍寂,宜若可以动驾矣,但宜敬须临贶,未应琐琐,更烦听览;怀不自已,复成短句,用答来篇,辄以写上。别附数首,兼博莞尔。未晤间仍希善葆由颐,及时降重。临颖神驰,不具。弟浮再拜。十一月十五日。

二二 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一日

啬庵道长兄座下:

濠上旬日之聚,积年未有此乐。恨丘壑过小,未足仰留玄虑。别后奉电,知逾日始达成都,徒增道路之累。比想踵息安和,药物可舍,茹芝青城,定适所愿。何时拔宅,仍希见示。虽复暂违,犹如晤语。逮及春暄,更践重来之约。当徐登峨眉,用孙思邈法试求一椽地为避世计,兄或不吾弃耳。讲事区区,不谐于俗。既生灭从缘,亦不欲多所饶舌。自非上德,无以持世,旦暮间且暂羁泊,恭默以俟。若能转物,须藉龙天。诚得大智以神力摄受,举而廓之庄严末劫,未始不可留此一线光影于方外。此浮所终望于兄者,非浮所能堪任也。俗情不察,乃仅以学人粥饭为忧,斯已陋矣。微兄更谁可与语?因聊复及之。日绎余闻,稍复留意观象之法,殊未有得。岁宴,唯颐神养恬,益臻道妙。小诗别附博哂。敬迟继教,不宣。弟浮再拜。旧腊十二月几望。

三四 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七日

啬庵道兄左右:

十一日往一书,旋奉九日和诗,且喜神观超然,不觉疲顿。得此良足慰意,然弥恨其去之速耳。比闻复有小警,飞鸟遗音,谅无足患,但未知青城之计将遂行否?深息之余,当不废药饵,及春定可霍然。观象已疾之法,宜益备矣。敬仲自渝来书,索得董会章程送览。俗情自尔,令人少味,想不以应迹为浼。率附一诗,录在别纸。迫旧历岁除,景物萧索,寄心在雪峰瓦屋问,时仰惠音,以祛沙惑,不尽。弟浮顿首。一月十七日。

三五 一九四一年二月二日

啬庵道兄坐下:

开岁奉教并辱和二诗,浣慰无已。真如曾见枉,为道建议经过。并谓兄有一电致董会,嘱为代发,乃于途中亡其电稿。因语张立民致书毅成、百闵,具道所以。 立民昔曾受学于真如。 真如诚热心相为,但或格于省吏,亦听其自然,不可强也。创议诸人前恭后倨,近乃置书院补助费于施行公库法之列,方电毅成辈争之,亦恐未必得遂。往者谬以讲贯之事欲使咨白于部员,今复以区区饩廪之资使受成于委吏,其为礼也如此,儒者之道将扫地无余。凡今之人,难与为缘,尤非麋鹿之性所安。弟以学人一时未能遣散,当勉维半年,过此更无留理。彼时当请董会推兄主持,变更规则,别选生徒。或迳专以刻书为事,亦可使不断绝。否则昙华一现,亦于天壤间无所增损。此事当俟兄体中轻安,徐就商略,今未宜琐琐渎听耳。青城林壑幽胜,居处便安,求药宜易得。入春木王,所患必自已,便可更理游事,日夕仰伫。率白,敬颂道履,不宣。弟浮再拜。辛巳人日。

三六 一九四一年三月十九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获书知尚未入青城,未审近日服饵何如。向医者言入春疾当已,是必可信,即不入山,想勿药亦宜不远也。见和岁除二律,微兄安得有此?山中寂寥,无所托意,偶以是自遣。每得兄诗则忻然以喜,然又未尝不自哂其拙。昨适写得五律数章,似未失比兴之旨,已别付邮。以并世唯兄为能知其志,是以数数呈似,不足为外人道也。

前书迳率,似拂兄意,来教责以息念,览之增悚。兄夷旷之度,又方养疴遗物,诚不宜以此事劳及神虑。弟之区区,非以己所不欲加之于兄,特念斯道衰熄,俗情闇蔽,初不自揆拙劣,妄思为后人作缘。既与俗多迕,不复可为,自宜杜口。然书院存废,系乎众缘,不关一身之去就。若能改弦更张,亦或有济。是必真俗变融,方可摄机利物。私心属望莫过于兄。且兄既俯居董事,不以为浼,此亦事之莫能外者,以与兄为忘形之交,故不觉言之迳易如此耳。真如年前一晤,弟绝罕入城,未获继见。后承抄示所议,乃舍事而言人,览之殊汗颜。此事或竟留中,初无足异,以见问故及之。

刻书在今日诚不易举,又非时人所好。其实沤生沤灭,二法本齐。道之显晦有时,人之语默无异。乐行忧违,古之常训。知其不可而为之,是亦儒者为世诟病之一端。今姑置之六合之外,且俟兄体中轻安,徐就山中更商游事,宜可洒然。入泥入草之谈,匪特累兄洗耳,弟亦不仅漱口三日已也。若到青城,彼中景物有可喜者,幸以见告。恨道路多阻,未得追随。面壁神游,跂望何及。因暇时枉玄诲。渐暄,唯餐卫恬适,不宣。弟浮顶礼。二月廿二日。

三七 一九四一年四月二日

啬庵道长兄座下:

向以一书寄成都,颇□其言之过。旋晤真如,知已入青城,比日暄和,山中定多奇趣,又宜于服食,所患必若失矣。玄游方适,未宜数数以俗事相娆,然书院一日犹存,弟即一日不容置而不问。今复有所渎陈,未知其可乎。平时谬为后生称说,每以孤陋为惧。往者欲屈兄临讲,冀豁蒙滞,未蒙垂许。以兄方近药饵,未敢继以为请也。去冬见枉萧寺,诸生得瞻丰采者,益思提诲,屡以为言。弟答以谢先生方摄养青城,宜俟春和,体中益安,得践重来之约,必力为劝请。今思得一法,随顺世谛,名号写在别柬,附函呈上,乞兄留之。凡当世名德,不以书院为外而不吝法施者,欲依此例迎之,初非为兄一人而设。如香宋翁及真如,皆各以一柬奉延。虽无当于礼意,似可少慰诸生之望,而见许者亦无克期讲说之劳,但以时一临莅,被以闻熏,为益已大。宪老乞言,亦犹行古之道。相知如兄,尤望略其鄙野,察其微悃,幸勿见屏。时人不察,固以儒术为可废。而弟之短昧,不足以振之。是以动而有悔,其道益孤,揆之事势,良不可为。故愿兄之加被,勿效攒眉,使后人以为口实。如兄而犹拒我,则将何以为心,吾固将去之唯恐不速矣。言之又不觉质率如此。安服余晷,亦幸有以见答。何日降重,并乞先示。临书神驰,不具。弟浮顶礼。三月六日。

三八 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一日

啬庵道长兄座下:

辱望日教,知已还成都,并示青城二诗,读之神往,悠然若蹑丹丘、凌紫烟矣。体中当益胜,比尚服药邪?前此曾寄二书,一在二月廿二日,依来示寄成都邮局八十号信箱,别附小诗一帧。一在三月八日,用张真如言,寄青城天师洞彭当家转。以时考之,不容不至。今来教乃未见及,似竟未达者。然尘垢之言,未宜数数相溷,弃置良不足陈。然亦欲得兄一经眼,或可遣人询之邮局,是否已至,以一语置答足矣。

青城乃竟有雪,大峨亦不胜寒。乌尤培塿之垤,春来寒燠无定,一日乃备四时,住久亦若安之。但壁观神游,寂寥谁语。幸许相即,深望其在旦暮,无过淹也。学子来者益稀,讲说亦自厌其拙劣,岂足更挂唇吻?然终望兄不吝法施,有以振之。饥渴之怀,乃在此而不在彼,此或非世人所了耳。真如力任化缘,不择贫里,亦是古法。庵内人不知庵外事,真成衲僧风味矣。漫举以为戏,亦以来教及之。惠诗和如别纸,殊浅率不入律。敬问餐卫佳善。临颖神驰。弟浮再拜。三月廿五日。

前书恐遂失之,适院中诸子以所录底本来,因以附呈。

三九 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四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向被教,兼损青城二诗,曾以一书寄甘家碾,匝月未蒙赐答。忽忽春尽,想颐神养恬,益臻和理,更不须调药矣。见与敬仲书,知有邛、雅之行,或前书犹未经览,否则必是恶其言之近野也。今姑置是事,但望重莅山中,更得从容奉对,于愿已足。弟不乐久羁此,将为打包行脚计,亦不可不一为别。然恨未能就见,故愿兄之见枉。此忘形之言,微兄吾何敢道。临书神驰,迟诲。不具。弟浮顿首。

四〇 一九四一年五月五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获四月廿日雅安来教,并惠寄《吴伯朅遗书》。求之累年,何幸一旦得之。且喜就罗道人论却病之术,其效益着,不日还成都,便可见枉。山居寂寥,忽忽春尽,仰伫久矣,恨未能立往相迓,徙倚瞻望,靡日不勤。想和理弥臻,消摇无碍,执手之期,当不在远也。今奉戋戋,聊为傔从豪末之资。此乃书院随俗通例,乞兄勿斥。命驾有日,仍盼先以电示。又前月迟书未至,偶成二绝,嫌其俚浅,未寄,今并附以博笑。临书不胜翘跂之至。弟浮再拜。

四一 一九四一年七月十五日

啬庵道长坐下:

山中旬日之聚,足慰枯槁,然颇憾其行之遽,又未及相送登车,累日如有所失。羁此三年,索然寡欢,惟去冬及兹两荷存问,顿忘流离之感。乱离瘼矣,吾安适归?又不得相从岩穴,念之殊难为怀耳。入青城后,专气存神,必能已疾。动息仍时以相闻。嘉州江水顷涨,濠上已与岸平,过此将与鱼游。余事不足挂齿。贶诗依韵复和一首,聊以寄意。蒙山茶尚未至也。暑雨,想摄卫多宜,不宣。《地理辨证》一册,是兄临行时所遗,今并《知言》、《洪范约义》别寄。余刻未就,容续呈。敬仲患差已,知念附及。弟浮顿首。六月廿一日。

四二 一九四一年七月四日

旬前奉答一书,或已经览。比日溽暑,想入山恬愉,定可适志。昨因热逼,坐月不寐。讽味来篇,偶成短咏,但取趁韵,聊复写上,藉露鄙怀。补刻《避寇集》亦别往一本。逢暇时枉音教为幸。弟浮顿首。

四三 一九四一年八月五日

啬庵道长坐下:

自从者还成都后一惠书,未得继教者忽忽两月。想入山已久,踵息弥深,微恙定已尽却。静中光景,宜有可以见告者,念之不能去怀,何寂然也?有人谓兄有宅在少城,或为诸郎所居,闻最近寇袭成都,宜未至惊及仁里。比新秋已凉,兄或将下山矣。暑中苦热、苦潦、苦寂,无可遣日,偶得小诗,俱以写寄。 依前示寄成都信箱八十号。 颇病其拙野。尘中无事不败人意,荆公诗云:“高论久为衰俗废。”良不虚耳。渴思得山中讯一豁愁抱,姑以此寄天师洞,敬问气力安隐,引领还答,不具。弟浮顿首。

四四 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八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辱和《消夏》诗及前月廿七日教,均逾旬始至。兄诗冲夷隽远,乃觉前所进者犹为粘滞之音也。白露戒节,山中早凉,不审近日兴居何似。承谕屏药物、罢导引、废游涉,日唯少食多睡,以观树为适。虽已疾之道方便多端,窃疑是疾因于沉寒锢结,法宜养阳。秋后林壑萧森,薄寒中人,或未宜久居。宜转就高旷处,多得阳光,仍进温通之剂,较为有益。服食似不可阙,更择导引法之善者辅之。不期速效,必能祛之以渐矣。成都寇警过频,不若嘉定稍可,前月亦未灾及。岩野清秋,道路无虞,甚盼重来,留止稍久,宜若可行。弟羁滞此间,祇成空过,伐树操戈,见驱无日。方求引避而未知所适,当以岁暮为期,亦望于去蜀之前一申快晤耳。小诗奉怀,录在别纸。顺颂道履安和,不宣。弟浮百拜。新历三十年重九。

四五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奉九月廿六日教并贶答一律,欣若暂对。弟前此亦曾寄答五言一章,或已至邪?承将于重阳后下山,许以初冬见枉,益跃然以喜,唯恐白日之不速也。来书喻以去住随缘,诚哉是语。比山中猿鸟益复寥落,殊少拔俗之韵,令人索然。又橡栗俄空,遂将星散。人之视我,犹不得比方外,在缘固宜去耳。所恨胡尘暗天,豺虎塞路,未有以为行脚之计,此亦无足为言。若得更枉山中,一慰寥寂,虽无胜事,贵且清言,廓除尘芥,然后即路,无复憾矣。讲习既废,剞劂亦停,更百无可为。颓然杜门,时复以吟啸自适。独谣寡和,同之候虫。今聊写数篇,以资笑噱,续呈一律,俱在别纸。若还成都时,以动止见告为望。渐寒,唯充养益和。临书神驰,不一一。弟浮顿首。十月十六日。

又尊恙积年未已,兄虽不以为意,似未可遂置之。有人言成都有针医叶心清,住方正东街七号,本大邑人,颇善针法,能治宿疾。未知其术如何,还时似不妨问人,或有与之习者,当知其术之善否。善则试之,亦可以为药物导引之助。但道听之言,未必可信,姑以相告,兄必能择之也。弟浮再白。

四六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七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辱重阳日教兼贶答一律,蒙示山中杂题诸绝,益见闲中体物之妙,羚羊絓角,未足以喻其神境也。承即日还成都,更近医药,入冬阳和,必日向健,徐图相晤濠上,旦暮非远,恨未能往即于锦里耳。时危道阻,固未能即为归计,然俟间便行,其去必矣。荒率呻吟,意度局促,未足多呈,聊复写去数篇,冀不虚雅贶。奉和杂题,辄变为五绝,亦避重就轻。间入俚语,以当笑谑,俱在别纸。未晤间幸加意调摄,命驾有日,仍盼电示。临书神驰,不具。弟浮再拜。立冬前一日。

四七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

啬庵道长兄坐下:

得九月晦成都教,喜体中益和。辱重和五绝廿二章,何幸得此。虽尚迟瞻对,不啻已承謦欬,有如天乐之盈耳矣。率尔再酬六绝,聊寄仰伫之思,不以拙劣自掩。仍盼临发先期电示为幸。弟浮再拜。辛巳十月上弦。

四八 一九四二年一月一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辱十二月十四日教,知方用灸法治疾。期以月初见枉,今其时矣。料克效旬日,必可应手,旦暮间引领以俟巾车之至,恨无缩地之术也。昨得仰光友人来书,获详今弟慧法师近状。劫火已遍大千,彼处亦虑非福地。虽道人行处,魔不能娆,在俗情似当为徙避计。弟意欲劝请还蜀,而未得其道,亦欲就兄商之,以是尤渴盼早临。霜寒,道路良苦,愧未能相即于成都,乃以仰劳徒旅。何日言驾,幸乞迅示,以慰悬驰。不一一。弟浮再拜。

四九 一九四二年二月六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比荷远辱,暂亲光霁,颇恨其去之速。获一月卅一日成都来教,且喜动止如恒。慧法师若能遄归,敬当除舍以待。弟劝请徒勤,迎奉礼阙,弥觉欿然。颇闻缅境兵事益亟,深望其早发耳。廖君刻工如有消息,亦盼惠示。书院拙计,至少须写手一人,刻手四人,井研距乐山不过百里,其来尚易。工值当一视廖君之例,稍增亦可。但嘱其必来乐山,若在井研则不便也。琐渎想不谓过。别附小诗,亦是旧习未忘,不避笑斥。入春唯摄卫益和,不宣。弟浮顿首。

五〇 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一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六日往一笺。顷奉八日惠教,具示刻工近值,似此良不易举。廖君赠书尚未至,晤时乞先为致谢。向误以廖君所招刻工为在井研,前书所言自可置之。唯有如来谕,先写底本,徐俟其可,暂且不拟另觅矣。昨晤真如,言有徐贤恭者,新从仰光来,曾见万慧,似有归意,但以路难为虑。弟亦更函所识吴生,冀助成其行,姑静以俟之耳。比想复用灸法,入春犹寒,伏唯颐神安道,频枉音诲为望。弟浮顿首。

嘉定文庙石刻朱子大字,不知所由来。审其笔势,或非赝鼎。偶从故纸中得墨拓二本,磨泐太甚,辄以一本奉寄,已别付邮,他日可留取抚五题跋耳。弟浮再顿首。

五一 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啬庵道长坐下:

昨往一笺,计已澈听。顷得吴敬生仰光来函,辄以附览。据其发书时为前月廿五日,匝月始至。揆之事势,今或已在撤退中。慧师既与吴有同行之约,成都汇款如能在其撤退以前到达,则益佳。以臆度之,当可成行。若吴到昆明,宜有信见告,慧师之还或不在远也。吴函即请不必寄还。比日稍暄,想未罢灸,体中益和,动息时以相示为望。弟浮顿首。

五二 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六日

啬庵道长坐下:

除夕惠书,旬日始至。炎洲火发,佛地不宁,万慧法师尚无消息。昔邓峰以飞锡解兵,投子以悬屩却寇,道人行处,俗情难测,试从定中观之何如?刻书亦是无憀之思,世缘不具,芥子许事亦不能就。旧日刻工虽劣,视成都稍易蓄,方拟重招数人,未必可致,且随分俟之。便辍而不为,亦无增损。因垂念,故及之。别赓短章乞棒。雪晴,伏承尊候安隐,不宣。弟浮再拜。壬午上元。

五三 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六日

啬庵道长坐下:

次君祖荫见枉,获闻起居。旋李生来,复辱书存问良厚。继又得赐和一律,叹其超绝,难为嗣音。仰光竟陷,慧法师料已先行。数日前曾电昆明询吴敬生踪迹,慧师若与偕发,日内当有确讯。弟处若得消息,即以奉闻。李生僦居坝上,时一过从。惜其读书尚少,未有以益之耳。别写俚句,并以为笑。比日暄和,唯充养益胜。不一一。弟浮顿首。

五四 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八日

十四日往一笺,度已彻览,尚未得慧法师来讯,殊深悬情。料已在途中,当不致过久也。顷有细事奉渎,辄以迳白。曩欲刻《春秋胡氏传》,苦无佳本。弟仅有闵齐伋刊本,又亡其首卷。曾见商务印书馆所印《四部丛刊续编》目中,有宋本《胡传》,疑出常熟瞿氏藏本,遍求未得。念成都稍稍聚书者或有之,欲求兄为转借一本,俾得据以校录一过,即还之,未知可否。若无从代借,亦可置之,不亟也。 曾函询成都商务分馆,据答已卖罄。妄意省立图书馆当有之。此系坊本石印,宜非所重,未知肯见借否。 刻工已募得数人,亦思就所能及者略出数册,聊以解嘲。附近作数律为笑,野狐伎俩,不敢望和耳。顺颂道履安和,不具。

书未发,适得吴敬生自渝来信,乃知法师竟不果行,殊失所望。原书迳以附呈,颇疑当敬生行时,兄书尚未到达也。道人云水,随缘无碍,不可以常情论之。向之区区,殊未能得物外之旨耳。

五五 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一日

啬庵道长坐下:

昨往一笺,以吴敬生书附呈,计彻左右。慧法师以缘阻未行,在俗谛虽不能无惜,若以无差别智观之,良不足异。当日劝请,特游于方内者之情,亦似不可少耳。偶依前韵得一律,复以写呈,留此一段公案,非欲斗韵也。因暇更承音诲,不宣。弟浮再拜。

五六 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日

啬庵道长坐下:

损书及见答诗,兼旬未报。承宿疾都已,将理游车,未知何适及以何日发轫?上巳偶作一小诗奉讯,今遂寄去乞教,聊当晤语。代假《胡传》,今尚未至,邮寄迟缓,初无足异。前蒙寄廖君书,亦经两月始达。廖君以五运六气说《诗》《易》,盖京房、翼奉以后所罕觏也。续得慧法师来讯否?兵灾遂及身毒,然沙门梵行自居,故当无碍耳。渐燠,唯动定胜常,时枉音教。不一一。弟浮顿首。

五七 一九四二年八月一日

啬庵道长坐下:

向辱贶答上巳日奉怀诗,讽咏不去手。以见谓将出游,遂未复致问,忽忽徂暑。顷获江油来教,写示窦圌山长篇,信是奇作。读之洒然如置身飞仙亭,尽睹云岩之胜,真足以忘世矣。及读哀独秀诗,又愀然以悲。以彼才士,天下之好,乃为众嫉,抑塞以亡其天年,岂独交旧之感而已。然使独秀有知,得此诗可以不憾。更不能属和,辄妄题短句于篇后,以志赞叹。别纸录俟绳削,亦不以浅率而匿之也。秋近,想不日还成都,道旅清胜,因暇频枉音诲,以慰拳拳,不具。弟浮再拜。壬午六月二十日。

比因逭暑,偶喜篆刻,既乏佳石,亦未娴刀法,唯取自适,亦不求工。为兄刻得小印二方,体势亦非时人所尚,聊复拓奉,以博一笑。其石则恐邮寄损坏,留俟他日面奉,且兄亦向不喜用此也。弟浮再白。

五八 一九四二年九月一日

伏中奉答一书,仍寄成都旧址,不审达未?比见八月廿六日新闻,知已还自窦圌,将就北郊白龙堰养鱼,恨道阻未能相即,聊寄小诗奉讯。渴伫音教,以慰茕寂。不具。

五九 一九四二年九月十五日

啬庵道长坐下:

向者书往而教适来,继蒙贶答之什,忻若暂对。且喜宿疾良已,燕处超然。鱼鸟之乐,亦古来嘉遁所尚,胡为不可?恨未能助诛茆引泉之役耳。比吴敬生来山,具道昔在仰光参承慧法师颇久,因得详慧师道风孤峻,胡乱不足为忧。向之区区,真俗情也。弟琐琐羁旅,与物少缘,书院益难为计,言之徒败人意,是以不欲有言。浙中全陷,欲归无日,秋气泬寥,郁陶弥积。每得来诗,辄为神往。复漫酬一律,以当晤语,匪欲斗韵,别纸请正。未获即面,伏唯随时宴息,罄无不宜,频枉音教为望。弟浮顿首。

六〇 一九二一年九月二十七日

再辱贶答前韵,兼蒙赐和《江村遣兴》十二章,叹其精妙,难为嗣响。率尔更呈二律,取博笑斥,以代晤谈。匪关好事,亦并忘其拙劣也。弟浮拜。啬庵道兄坐下。

六一 一九四二年十月

九日奉寄一诗,不省达未?比日霜晴,唯体中佳胜。向荷来教,念及山中盐酱,今偶忆此,戏作衲僧语奉酬,藉资诙笑,不足言诗。仍寄呈,冀发嗢噱。

六二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五日

再答近日贶酬之什,兼述怀仰,率尔不入律。过此亦欲暂止,盖屡呈鄙拙,亦自嫌其辞费也。仍乞莞教不尽。浮皇恐再拜。啬庵道长坐下。

六三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四日

曩蒙贶示《飞仙亭》诗,讽咏反复,使人泠然有御风之想,叹其难为嗣音。顷寒夜静处,穆然神游,忽思奉和。遂率尔下笔,唯取足韵,忘其芜拙,聊复写奉,以博一粲。浮拜呈。啬庵道长坐下。壬午十月晦夕。

六四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五日

啬庵道长坐下:

前书甫发而和诗适至。空山寂寥,无所托意,偶形篇什,以寄其思,重劳酬答。然微是益如槁木,莫使复阳矣。《飞仙亭》诗信是奇作,久之未能属和,顷亦和去一篇,写在别纸乞正,终为韵缚,无好语也。尚有俗事奉干:曩山中所招刻工,仅得四人,近去其二,每月刻字不及万, 通常一人每月可刻五千字。 病其过少。虽苦乏绝,万一犹或可继,欲再招二三人赓续其事,而难其选。念成都当有之,但须令来山工作,供其膳宿,未审每万字需工价若干?山中近定每万字币四百圆,来年恐须酌加,如刻手不甚劣,工价不甚远,可否请因便托人为招致数人。由成都来此,亦可酌予路费。以旧俗须在阴历年内说定也。又需写工一人, 现所刻皆旧时写成者,写工久缺矣。 字画端正可用者,每万字定工价百元。 写工熟手者,约每日写千字,月可得三万字。 供膳宿及路费,俱照刻工例,亦未知可得人否?若能与刻工同时招致,尤善。琐事本不当奉渎,然舍此别无他道,幸兄谅之。若竟不可得或工价过高,亦希有以见答。临书不胜皇悚,弟浮顿首。

六五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十四日

前辱示哀弘一法师诗,未有以报。顷有人寄示法师吉祥相,又睹其本行记,因再题二律,存此方外之契。辄复写呈,敬俟勘政。浮再拜。啬庵道长坐下。

六六 一九四三年一月一日

啬庵道长坐下:

前有书托询刻工,琐事本不宜上渎,比闻工价益高,山中旧有数人,亦已增价,而剞劂之费,来年是否可继,殊不敢必。因拟暂不续招,前书所陈,即请寝罢。此亦随时而异,不能不尔。但虚左右诹访之力,良以为愧耳。比日盛寒,唯顺时养藏,熙怡自适,因暇幸以数字见及。别附小诗博笑,不宣。弟浮皇恐再拜。壬午十一月廿五日。

六七 一九四三年一月六日

啬庵道长兄坐下:

月来数寄书,皆未获报,良念。山中奇寒,为往年所未有,未审起居如何。日月易得,李生先芳来山不觉及岁,深愧未有以益之。浮既辍讲,同舍又寥寥,无可熏习,恐成坐误。兼之苦乏学人之相依者,致无以供脱粟。李生自具膳食,亦病其费。今岁暮将归,因其道成都,辄附数字奉白,幸告其父兄,不如且令就家读书,兼可尽子弟之道,不烦仆仆相就,无所取义。先芳气质尚好,自能用力,可期有进,浮非能取而与之,是乃爱之,非距之也。夏间曾为兄刻小印二方,因石质过劣,又邮寄不便,阁置未奉,今遂付先芳持呈。又近刻二种,已别邮奉,并希诲斥。临书愧悚,敬颂道履休胜,不宣。弟浮顿首。腊月朔。

先芳未行而十一月廿二日教适至。刻工深劳咨问,前以惮于工价之昂,已于廿五日奉白,请停罢。山中旧工留数人,亦予增价,仅及廖君所示之半,后此亦恐难久耳。辱和《题弘一师本行记》诗,简旷非弟所及。近刻皆短书,至粗率无足道,乃荷比之辅嗣,益增汗颜矣。辄更附数字奉答,不尽。弟浮再拜。啬庵道长坐下。同日。

六八 一九四三年一月二十六日

啬庵道长坐下:

损大寒日教并蒙和诗,不唯相忆之殷,亦感同声之应,何厚如之。大化流行,周而复始,伏惟奉时安道,与物为春。晤对犹虚,但增怀仰。书院刻书未能断手,而势难为继,不得不思方便施设,因有鬻书之想。谬学江湖,事近游戏,良知不为时俗所喜,或免见斥于友朋。今遂以渎闻,别呈二诗,并附通启。如荷不鄙,幸择其可告者而告之,不敢谓其有当也。 通启方刻成,俟刷就当再别寄。 临书皇恐,更求诲示,不具。弟浮再拜。

六九 一九四三年二月十九日

别纸写呈近作七页,藉博一噱。语多近俳,虑乖雅正,伏求删削。如荷兴到俯和数章,尤慰岑寂,不敢望也。浮重复顶礼。

七〇 一九四三年三月一日

前以近体诸篇奉正,自病其陋。今复附歌行二首,未知稍有近于诗人之旨否?请间仍不吝指诲为幸。弟浮重复顶礼。

七一 一九四三年三月十八日

啬庵道长坐下:

比因多暇,时有讴吟。谬附同声,遂尘视听。匪云好事,唯以写忧。何敢上拟《风》《骚》,但可下侪谣俗。乃辱藻鉴,报以琼瑶。同忧乐于人天,进神明于礼乐。仰被诗人之旨,益惭劳者之歌。既靡言之不酬,亦有感而斯应。辄申鄙拙,更和来篇。媵以俳辞,将同谐笑。如承燕览,幸赐弹诃。物候初暄,伏想玄襟弥鬯。临书曷胜驰跂,不宣。浮再拜。春分前三日。

七二 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九日

上巳惠诗精妙,思和而未属。顷承来教,感于时令之异,兼谓张君将来山。因成短律乞正,率易殊不入格。末由奉对,为憾。渐燠,唯调御万宜,不具。浮再拜。啬庵道长坐下。

七三 一九四三年六月六日

啬庵道长坐下:

顷由中央银行送来前月廿五日手教,并附刘自干书。捐赠刻赀二万元,已交书院收入刻书捐款项下。刘公雅意,固所当承,若非大德缘熏,亦末由致此也。书院刻书之计,比益艰困,然舍此则无义可言,不容遽辍耳。附答刘书,仍乞饬转为荷。入夏雨旸愆忒,兴居何似,亦有出游之思否?别附小诗十二绝博笑。因暇频枉音诲,不悉。弟浮再拜。

又,前承介张采芹,有书见及,云有人嘱书,已寄润来。而其纸久不至,或邮局迟误,已函告张君,俟纸到即书。若遇张,希为道及。琐琐奉闻,增悚。弟浮再启。

七四 一九四三年七月十四日

辱和《闲居》三首,叹其精绝。独处幽邈,无言可喻,兼旬未报,顷以江涨,几坏鹑居,偶涉吟咏,遂有小诗奉怀,不匿其陋,辄并近作数首写去,藉博轩渠,不足以言诗也。前寄《春秋胡传》,不悉已至否?方暑,唯调神养长,以道自娱,时枉音诲,以慰仰望。

七五 一九四三年八月一日

啬庵道长坐下:

前寄伏日诗,当已至。大热,比体中复何如?顷有细事奉白。书院俗谛也,向来不智,乃与俗汉为缘。一步不可行,一事不能举,深悔多此一来。又谬以兄居董事,真似李耳与韩非同传。今不唯不敢再言讲习,亦不敢再言刻书,决当从此罢手。已告渝上诸贤。诸贤玄远,每事阁置,未必以其言闻于左右。然在处俗之道,不可不使兄知之。今遂不嫌渎听,抄奉代电二通。暑中实不合以是相慁,故仍别写数诗去,以当羯鼓解秽,亦自讶其不类。沤生沤灭,事本从缘,了无加损,何关忻厌。但未能打包迳去,犹待蛇蚹蜩翼,殊恨其未洒然耳。弟浮顿首。癸未七月朔。

渝上诸贤向来不析人法,每陷误解,一若书院乃为浮而设者。兄实有助于书院,而诸贤乃独尸其名,空言相絷。浮愚,实不敢知。盖书院存废,不当与浮之去就同日而语,此系两事。浮既无能为役,义则当去。诸贤苟有善法,自可行之,不以浮去而异。今为兄一吐胸臆,如彼中犹有来告兄者,愿以此意喻之。幸甚,幸甚!弟浮悚然再拜。

七六 一九四三年八月三十日

啬庵道长坐下:

得廿四日教,并贶三诗。玄鉴莹然,雅音弥远,故当服膺无间。向之所呈,唯以存神松石,岂复流韵岩阿;何敢上拟希声,犹冀不违日损耳。敬再酬短句,并录近体二首奉正,仰答来恉,不宣。浮再拜和南谨呈。七月晦。

七七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日

啬庵道长坐下:

前辱和《杜若歌》,久而未答,以山中事多败人意,无可言者,诗亦废矣。比日霜寒,想动定胜常,但有驰仰。

兹有不容不渎闻者。李生先芳之来,实因左右,今不幸而有走失之事,不敢不告。书院学人去年即已星散,讲习之意无复存者,故于去腊李生之归,即劝其不必再来,以留此无益也。今春复至,亦不能却,仍予安置书院。平时读书虽勤,文义犹多捍格,况无朋友夹持,弟实无术以进之。不欲久误其学,秋冬间曾再劝其还家,无事客游。察其应对,似颇怏怏,初不虞其有疾也。久之,觉其言动稍异,乃审其有心疾。因致书其祖父,告之以实,谓宜谕令早归,使易于疗治。书院不便敦促其行,亦不能为营医药。其祖若父似未之省,亦姑俟之。不图昨日猝然病发,叫呼狂走,若见鬼神。弟亲往视之,为之诊脉,问其所苦,初若少安。拟遣人伴送至蓉,闻成都有精神病院,欲乞兄谋之珂里人与彼家相习者,或先送至医院就医,一面告其家遣人至蓉接取。渠意识忽明忽昧,闻言亦表示愿行。方为准备舟车,仍以温语慰藉,犹不敢遽以狂人目之。一时疏于防范,乃忽乘间走失。自昨午至今一昼夜,四出寻觅,竟不得其踪迹。以有心疾之人,孤身独迈,际此危时,深虞其有意外。若明后日仍无下落,诚恐一去不还。书院对此实无办法,今日已电告其家。渠犹有行箧留置院中,并有法币千余元交存会计处。行后察其室中,诸物咸在,并未携去一物。此其出走,纯属一时病态可知。万一竟至失踪,其所遗诸物,自应俟其家属来取。书院不能测其所至,即不能保其必还,只能请其家属自行设法寻觅。但对于其家,自不能不深致疚憾。设彼竟迳还乡里,自堪庆幸。继此或能得其踪迹,亦所祷祀以求。然事殊不可必耳。不幸而有此事,既不敢不告于左右,兼望转告其家,请予谅察。

临书仓卒,不胜悚歉。仍候赐教,不尽。弟浮顿首。十二月十日。

七八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四日

啬庵道长坐下:

十日因李生先芳患狂疾,忽然走失,具书奉告。当时深虑其不复返,百计寻觅,幸于十一日由其同里人蒋玉梁者伴送来山。但狂疾益甚,衣服悉已弃掷,见人瞪视骂詈,近之则乱殴。此间医院不肯留,亦无法送其还家,不得已送之军医院,以守卫人多,免其逸出也。昨已发急电告其祖父,速派人来嘉接取。察其病状虽恶,尚能食能睡,但不能识人,一时或无他变。所寄医院,人皆苦之,势不可久。务望促其家人速来接取,万勿延误。草草再渎,幸谅之,不具。弟浮顿首。十二月十四日。

七九 一九四四年一月二十四日

啬庵道长坐下:

辱教及惠诗,兼附沈尹默兄和作,岁晏华予,为贶已厚。又荷兄与尹默同损翰墨之资,合致六万元,以纾书院之困。自非相收相念之笃,何以及此?于义不可以辞。弟虽不问院事,不敢孤两兄雅意,已谨为致之书院,留作专刻经籍之用。属俟书成,敬识卷尾,以示弗谖。尹默兄处,亦即请兄转达鄙悃,不更另函。附一诗,分写两本,请以一本寄沈兄。辞虽陋,亦不敢自外也。来教述向君意甚殷,但弟既撤皋比,岂能再事讲说。来年尚淹留此间,如使道路可行,亦思一至成都,聊叙契阔,然不敢必耳。往者鬻字无补于刻书,近乃资以自活。其不欲仰食书院,亦以自惩其失,各行其志之所安,于人无尤也。又从前辱赐序《避寇集》,每读之,殊觉汗颜。追悔当时率尔之作,都无足存,有负题品。今欲取前后所为者稍事删削,什不存一。然实未遑写定,仅草自序一篇。其言亦恐近妄。如人疾疢,自言痛处,可使同病察其呻吟,医者易为药石,故不当有隐于知我。亦寄一通因以就正,另一通请为寄尹默,乞并教之。发春犹寒,唯乐道多豫。临书神驰,不具。旧历癸未除夕,弟浮再拜。

八〇 一九四四年一月三日

前以李生狂疾奉白,劳累书垂问。近得其父承开来此,舁之还家。其疾亦似差减,幸释重负。因念李生狂或可已,狂有甚于李生者,滔滔皆是,何时而可已乎?书院无复存理,渝中二三子卤莽灭裂,又不肯径废,遂使夷为吏属,从前宾接之意,扫地无余。弟唯自咎其不智,焉能咎人之不仁哉。凡今之人,难与为缘,始谅终鄙,天下事往往如此。然兄固董事也,若辈乃不以闻于左右,弟亦不欲言之。自今遂不更问,亦不食周粟,但犹借住濠上,直寄耳。道路难行,微特不能还乡里,亦不得一至成都。天地否塞,未有甚于此时者,而时人方文致太平,亦可异也。岁暮寒切,唯体道自娱,煦然如春,频枉音诲为望。

八一 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八日

啬庵道长坐下:

辱和诸诗,所谓“玄圃积玉,无非夜光”;向之所呈,直土梗耳。新秋渐凉,唯履候清豫,罄无不宜。睽阙日久,倾怀曷极。偶效短吟,多为近体,兴寄益卑。聊写一首为笑,不敢望属和也。浮再拜。六月廿八日。

八二 一九四四年七月十八日

辱和《异鹊》二章,如鸾鹤唳天,然后知候虫之细也。吟叹累日,何幸得此。比秋霖积潦,独处寥廓,偶为绝句,聊复写二首为报。重荷不鄙,乞纠其声病。日损未能,犹托咏歌以自放,真无憀之思耳。

八三 一九四四年十月

秋晨思积,空山泬寥,末由言展,每怀靡及。道之多阻,我劳如何。辄复写近作二篇奉正。此宋人之垩也,虽曰恶诗,不忘郢斫,但未可以示时人耳。浮顿首。啬庵道长。

八四 一九四四年十月

昨寄数诗,病其鄙野。倾得五言一章,称近庄语,因复请正。累烦听览,亦将废然就默也。

八五 一九四五年五月六日

啬庵道长坐下:

得上巳日教并辱和章,适小疾,疾已复偕敬仲游犍为清溪,遂稽答谢。拙稿零乱,多随手散佚,偶寄一时之思,实无足存。见示宜付剞劂,深荷爱厚,今犹未暇及此。当俟乱定能还浙中,或以余力删订,自合先事就正耳。书院谋传刻故书,在今日为艰困之业,亦或哂其弇陋。诸公既欲稍集资粮,视其力所能至,小小为之,未敢遽期其广。浮唯堪粗预校理,未能有稗微末。敬仲遂已还渝,答诸公书虑彼中或不以尽闻,兹录一通奉左右,虽琐琐,不敢有隐也。游犍为得二诗,辄并写呈一笑。入夏唯兴居安胜,频枉教诲,不具。弟浮顿首。立夏日。

八六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二日

月初寄《秋涨》一律,旋得贶和奉怀之作,深慰仰望。比道路传闻,寇将自退。果豺虎无虞,便思早理归棹。何日即路,正未可知,感发于中,辄形咏叹。聊复写去数首,以当晤言。冀神理玄通,无间山岳,不斥其词之陋也。秋霖殢人,唯顺时观物,自得无碍,不具。弟浮顿首。啬庵道长坐下。七月望。

八七 一九四五年九月六日

啬庵道长坐下:

七月十九日曾寄数诗,旋获中元日教,并贶和《秋涨》一首,存录甚厚。廿五日洪水骤至,濠上草屋竟倾,不可复居。因移尔雅台避水,复作小诗数首,辄并录奉。虽幸免为鱼,又同栖鸟。世事无常,良无足异,唯旦夕渴望东归。有致渝中诸贤一电,姑妄言之,彼中或未及闻于左右,今别写附上。如有所教示,请以书告敬仲。弟初不为身谋,为相从避难诸子计,不容存而不论,非好事也。潦后新凉,唯履候多豫。伫望音诲,不具。弟浮顿首。

八八 一九四五年十月三日

啬庵道长坐下:

辱贶和诸篇,何期空谷得被云和,慰此幽独,为惠良渥。靡言不报,辄再奉一律为谢。又写近作数首,并乞赐正。古者友朋间篇什往复不厌其频,今或斥为好事。哲人玄嘿,亦病言语之烦,犹恨未能屏绝。然欲假此相见,聊寄其思,或不为过,固不欲以示涂人耳。比闻干戈未戢,舟楫难通,东归之计,尚为虚语,未知需至何时。濠上衡茅已坏,不堪复居,即暂寄山寺过冬。敬仲有来山之讯,亦尚未至,因荷存注,故及之。离索已久,真同槁木。霜寒,唯和豫胜常,不吝时诲。临书跂仰,不具。浮再拜。

八九 一九四六年九月十九日

远辱和章,欣若晤对。方卧荆棘,忽被璆琳。导以逍遥,慰其幽独,为幸厚矣。还杭所遇,多败人意。乱离斯瘼,吾安适归?假舍西泠,殆不可久。不欲枉道徇俗,苟以取容,以是处物益乖,拂人愈甚。比讲习既废,剞劂亦停,坐啸行吟,无所取义。虽暂犹寄迹,终当去之。不能避世,犹将避人。若邪、云门或堪投老,藏身杜口,以毕余年。行路悠悠,无可与语,聊为吾兄一吐之耳。奉酬小律,藉露鄙怀。近作数章,并求教削。秋凉,唯珍重,不宣。

九〇 一九五〇年七月二日

累月未奉来教,怀不能释。近假舍苏堤蒋氏别业。居停蒋苏盦,雅士也,性不谐俗而喜为诗,尤慕高谊,属为致拳拳。暮年得藉屋壁安置故书,犹胜委之道路。图书馆云者,亦为时俗所讪,一任马牛呼耳。孝怀及毅成辈颇见将谏,出启事一通,闻已达之左右,今亦附数纸,聊用为笑。后此若贶书,请迳寄定香桥,并希因便告真如。

九一 一九五一年七月十五日

辱五月晦日教,贶示《雨后》诸什,音旨所被,如履虚乘风,心神俱释。浮向以鄙近之辞进,真土梗矣。浙中阴雨连月,令人邑邑。湖居虽傍苏盦林亭,差适幽独,然目不窥园,足不出户,兴味顿尽,神明益衰,无足复言。来篇率和二首,亦恨少新意,今写在下方,乞正其失。盛夏唯顺时养恬,不吝玄诲,远慰驰情。相见无日,临书神往,不具。浮再拜。啬庵道长坐下。辛卯六月初伏日。

九二 一九五二年二月十一日

啬庵道长坐下:

损辛卯岁除日惠书,良慰怀仰。且喜伤指已愈,无妄之眚不足为患。来篇恢奇,难为嗣响,义无虚辱,亦勉和一首,聊资拊掌而已。年运而往,入此岁来,犬马之齿遂已七十。老而无闻,益深离索之感。故旧不遗,犹或见问,亦有小诗告谢。知我厚我,莫过于子,并以写呈,希切绳之。湖上景物凋弊,绝少过从,掩室杜口,泯然待尽。长言永叹,乃是留惑润生。然惧蹈非时之诫,亦不敢出也。方春犹寒,唯乐天养性,以道自娱。时枉音诲,为望。真如有书来,云将移居。比若晤及,并为道意。不宣。浮再拜。壬辰正月既望。

九三 一九五二年十月二十八日

啬庵道长坐下:

仲秋获惠诗,良慰怀仰。羸病,久废笔研,经月未有以报。比日霜清,伏惟履候无爽。昨偶得二律,聊复写呈,露其鄙拙,深望赐以绳削。目疾药此间乃不可得,老来诸根渐坏,理之必然,亦竟置之,不复求也。燕闲仍冀不倦音诲,不宣。浮再拜上。壬辰秋九月十日。

九四 一九五三年一月二十二日

蒙惠眼药,试之良效,欲为小诗奉谢,思久弗属。今勉缀一律,聊以写呈。辞理枯涩,益见衰耗,不复能达意也。岁暮寒盛,野处块然,弥感茕寂,时望音教,如阳光之被槁木耳。唯和神凝道,不尽。浮再拜。啬庵道长坐下。壬辰腊月八日。

九五 一九五三年六月六日

啬庵道长侍右:

昨蒙惠寄七十摄影,乍亲光相,喜溢心神。悟遍界之不藏,仰身云之无尽。长日瞻对,若在烟霄,非俗情所能喻也。循玩嘉篇,率尔复和一首,并录请正。夏物蕃秀,敬想成都风日和美。唯遵时养恬,神明益楙,不宣。浮再拜。癸巳四月廿五日。

九六 一九五三年十月十七日

八月既望曾寄一简,并为苏盦乞书楹帖,当蒙省录。顷偶得小诗,辄更写奉。拙劣之语,屡渎听览,亦自哂其陋。炳烛余光,结习未舍,固知靡境不空,凡言皆戏,索居苦寂,假是以遣幽独耳。尚冀终教之为幸。又欲验目力,试作小字,下笔枯涩,益不成书。乃知天之所废,不可复振。然非赖针药,犹不能及此也。丹崖晤时并希致声。秋清,唯兴居休胜,餐卫咸宜,不具。癸巳九月十日。

九七 一九五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啬庵道长左右:

辱十月十日教,并赐和诸什,咏叹无斁。兼旬未有以报,今始率成一律,用答存注之厚属。偶游无锡,得二篇,亦并写奉。一时兴寄之言,蹇浅无足观采,取资嗢噱而已。苏盦亦有诗答谢,兹为附达。霜寒,墐户不出,唯日展来篇,有如瞻对。风物不异,日月其慆,瞬及春还,何时言驾?仰唯凝神安道,频枉音诲,以慰拳拳。丹崖均此致意,不宣。浮再拜。癸巳冬至后一日。

九八 一九五四年四月三日

啬庵道长左右:

辱花朝赐和诸什,叹其精绝,难为嗣响。浮炳烛余光,日就衰萧,行与草木同腐,敢自比于金石乎?重荷见勖之厚,读之增悚。道里悠远,山川间之,良不能已于怀,辄复率成短章,用当晤对。此事以恐终废,然暮年酬答,聊以寄其寂寥之思,自视亦渐觉少味矣。比春日载阳,唯纯气大和,神明益茂,临书不胜驰仰。拙句附后,并希绳削。浮再拜上。甲午三月朔。

九九 一九五五年七月十八日

啬庵道长左右:

获五月廿三日教,辱示《移居》诸什,见恬养冲夷,深慰积想。浮寂处寡忻,累月不着一字,今始率尔仰和。思理枯涩,乃类语体,趁韵而已,仍录以为笑。湖上潦后酷热,日唯少食多卧,收视返听,谬谓此中亦具三昧,徒戏论耳。暑中惟颐神自在,若见丹崖,并为道念,不宣。浮再拜上。乙未初伏日。

一〇〇 一九五五年九月二十一日

啬庵道长左右:

辱和《遣热》《暑寱》诸篇,叹为稀有。回视鄙作,爽然自失,如聆九皋鸣鹤而后知蛩吟之细也。法不孤起,仗境方生。老不歇心,徒增语业。继今将扫踪灭迹,韬声辍响。陋不自掩,辄复疣赘一上,但求发药,不敢望垂和耳。比日秋清,唯优游熙怡,益富自得之趣。临颖曷胜驰仰,不宣。浮再拜上。乙未秋分前三日。

一〇一 一九五五年九月二十二日

昨日奉酬短律,率尔下笔,结句粗劣,书已发而悔之。今追改,别写一通寄呈,并谢卤莽之咎。积习难忘,过此当自惩轻忽。不有钝根,何以发上哲之莞尔?或不嫌其烦数邪。乙未秋分前二日,浮再拜白。

一〇二 一九五五年十月二十五日

啬庵道长左右:

获寒露前三日教,并辱和章,如饮醇醪,顿忘疾疢。故知文字般若,应感即形,瓶泻云兴,靡不周浃,何施之厚也。浙中秋来亢旱,湖水尽涸,草木焦枯,令人意兴萧索。稍得近体数首,寄其无憀之思,辄复写呈,乞予绳削。弗敢求和,但冀有新篇不吝示及一二,于愿斯足。炳烛余光,理无久住,微言赠答,已是希声。唯此一事,足慰茕寂,矧各在暮年,弥复可贵。以是不嫌频数,屡献恶诗,所幸被以雅音,药其鄙近,过此更无余念耳。天寒道远,仰望增劳,唯深根宁极,神明益茂。临书不胜拳拳。浮再拜。乙未九月十日。

一〇三 一九五六年二月二十九日

啬庵道长左右:

燕中十日之聚,足慰隔阔。惜牵于酬酢,颇乏优游,非山野所乐。归车复劳远送,益增怅惘。别后未知以何日言旋?且喜御风而行,瞬息即至。春后游峨眉,当可从容相见于吴、会间,此寤寐所求也。浮偃息湖上,羸顿未复,仅成短诗,聊叙鄙怀,辄写奉一笑。春寒,唯珍重,不宣。令弟慧法师道影乞惠一帧,并以为请。浮再拜上。丙申正月十八日。

一〇四 一九五六年

啬庵道长侍右:

前月枉书并惠长律,欣已安抵北都,积想顿释。会暂至广州,得晤力子,获详近履,益慰远念。知都中并不苦寒,且有朋友之乐,料优游暇豫,定多怡适。湖上寂寥,妄思出游,苏其筋脉,然老年终不堪行旅,归后颇惫。得五言一章,聊述所感,辄写呈一笑,用代晤语,不敢望属和也。来春如得相即,颇思奉约一登泰岱,兼谒孔林。未知缘会如何,任运而已。岁暮愁予,但有神往。临书不胜仰企,不远及。弟浮顿首。

一〇五 一九五七年六月二日

别示王君利器□□一文,所谓郭序惜过断烂,然亦见考据之勤。其文附还,并乞致意。丁酉端午前一日。

一〇六 一九五八年三月二十日

累月未致一字,遂成疏阔。近惟目疾良已,神明益茂,深慰驰仰。浮日就昏耄,不出户庭,分绝游观,末由言面。怀不能已,聊复成吟。虽宿习可嗤,或未见摈于仁贤耳。戊戌二月朔,浮再拜。

一〇七 一九五八年七月二十二日

啬庵道长坐下:

春暮辱和诗,叹其精绝,入夏遂酷热废笔砚。近得惠教,亦兼旬未能答。承示周医师论文,此间知友用罗马尼亚针药者颇多,转相索阅,遂不复能寄还。日内近海多风,转凉,餐卫当已复常。浮暑中亦少食多卧,尚可堪忍。自惟日近墟墓,戏为题辞豫书之,好事者劝付石刻,俗工不识隶势笔画,讹谬不成字,乃愈形其辞之陋。今往拓本一通,聊以为笑。又集十言篆刻一幅,亦并附览,或不以诞妄见斥,但不可以示时人耳。奎垣属书小幅,草草塞责。比唯颐神忘暑,益深夷旷之乐,不宣。浮再拜。

一〇八 一九五八年九月二十八日

前月赐和《滤风行》,旷未报谢。每揽琼瑶,益惭土梗,久耽玄默,永断呻吟,不复再进恶诗。昨遇中秋,独对佳月,忽又破戒。陋不自掩,聊复写呈。词未协律,又嫌近俚,然坡乃怀邦,此则遗世,亦似不妨异撰也。蒋苏盦久钦大德,思一瞻仰,今遂造门,幸赐垂接。因付以此纸,藉为进见之资,可乎?

一〇九 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啬庵道长坐下:

秋间承见和《水调歌头》,叹其超绝。适患目疾,久未报谢。顷读惠诗,益感相忆之厚。苏盦未还湖上,来篇已寄沪,冀其北归早得见之。星贤曾来杭相视,近或往谒,仅托其道意,亦未及致书。周医师论罗马尼亚针药治验,颇谓于目疾有益,经年置而未试,殊负指诲,今将求而试之。收视返听,盖是老年当然之则,但得免为左丘明足矣。比日霜寒,唯顺时养藏,神明益茂。临书不胜驰仰。浮再拜。戊戌小雪前二日。

一一〇 一九五九年一月二十六日

辱大寒前一日教,并赐和之作。三复咏叹,不能自已,辄题篇后奉谢。拙作旋有更定,适于大寒日寄呈。寄出后复思于篇末“科学诗人”一联下,增“情忘始信风乘我,机发真同箭去弦”二句,似语意方足。旧时习气未易铲除如此,后生不复知有此事,老年舍此亦无以自娱,思之良复可笑。固不当自匿于知我,亦未欲迳示于途人。诗人托物起兴,不可为典要,不知者或按剑视之,故不如其已也。来教意厚,不容不答,故申其愚怀如此。湖上冱寒,近乃转燠,未知北地如何?仰唯煦神养愉,远慰悁望,不悉。浮再拜上。戊戌冬十二月十八日。

一一一 一九五九年三月八日

啬庵道长坐右:

立春前辱贶和《飞箭行》,后韵至矣,幸哉。向谓世间一切语言俱为戏论,诗乃戏之邮者。今科学虽进,思上游列星或尚早,计过门大嚼,贵且快意而已。来谕称许溢实,殆恒顺众生,所以示教。耄期之年无可自适,不古不今,非唐非宋,适成其为“解放诗”耳。春雨闬门,复成短律,聊奉一笑。发陈方始,益唯神用超然,安乐健行。临颖曷胜驰仰,不具。浮再拜。己亥正月上九。

一一二 一九五九年四月十二日

啬庵道长坐右:

前荷赐和人日诗,讫今未报。一春多雨,索居寡忻,并笔劄亦废矣。迩者龙华高会,海众云臻,浮以负痾绝游,遂虚良晤,念之增劳。苏盦近在湖上,颇慰岑寂,有《南湖禊饮图》卷子,欲乞公于引首题数字以为重。去岁北游奉谒,恨未携此卷自随。今因其嗣君锡夔于役还京,遂命赍呈左右。颇嫌其率渎,又方有小疾,未及作书修敬,属浮代为之请。锡夔亦佳士,望俯赐接见,并因暇一为题之。此虽近好事,其意甚诚,想必不拂其所欲也。仰望唯道履淳和,时望教敕,不尽。浮顿首。旧历己亥三月五日。

一一三 一九五九年八月四日

啬庵道长坐右:

前辱长至日和章,欣若暂对。幻躯不耐酷热,脉见结代,遂来莫干山养疴。此山小有丘壑,竹树交荫,颇堪忘暑。偃卧浃旬,罕出游陟。昨始稍事登览,偶得一诗,直抒所感。念不当匿于知我,辄以写呈,藉资嗢噱。日与木石为侣,益病枯槁。追念曩昔从游之乐,何可复得。月内当不下山,深望来教慰其岑寂。临颖曷胜怀仰之至。山中笔墨不具,倚石写此,幸恕其荒率。浮再拜。己亥七月朔。

一一四 一九五九年八月二十七日

啬庵道长坐右:

辱小汤山来教,赐和《逭暑诗》,叹其精绝。少陵云:“我独觉子神充实。”尤足慰离索之感,使疾疢遽忘矣。北都早凉,想已还精舍。浙中余暑犹炽。浮所患由壮火食气,心脉不振,故乐就幽阴,未敢用灸焫,目疾亦喜阴恶阳。近时药物奇乏,服食之道亦无所施,默存日损而已。便为谢撄宁,朽质不足念也。短诗附呈,益病俚拙,取呈以当晤语,幸不吝绳削,不敢望属和。将俟白露下山。唯道用轻安,和粹弥至,不宣。浮再拜。己亥七月下弦。

一一五 一九六〇年四月二十九日

啬庵道长坐下:

濒行辱书,喜眩疾差已。别又兼旬,想摄卫多适,定可除药。浮还杭惫极,复感温热,入屏风山疗养,顷始粗安。令弟法师塔铭,率尔下笔,不及百言,辞过简质,深恐未当。别纸写奉,幸正其谬失。如或可采,浴佛节前犹可寄缅。未知碑石尺寸,字尤拙劣,若用摄影法上石,似可随意申缩耳。山中笔砚不具,草草书此,临颖不胜神驰。浮再拜。庚子四月四日。

一一六 一九六〇年八月十五日

星贤来书,具道体中安和,神明转胜,闻之喜慰。辄兴短章,申其怀想。不欲多烦听览,更不敢望属和也。山中早凉,白露后还杭,并以附闻。浮再白。

一一七 一九六〇年八月二十五日

啬庵道长坐下:

辱闰月廿六日教,并赐答一律,喜葆光养和,流露行间,如亲睟然之容,浣慰不可言。唯好我过于知我,致有溢美之誉,伏读增悚。《庐山新谣》续得十二章,仍付星贤,请间呈览。率皆放恣之言,乏玄旷之趣。虽不敢自匿其鄙拙,实无当于风诗。老而不进,徒供笑噱而已。在山殊少游陟,近已辍咏,又苦薄寒,不日将还杭矣。秋深,仍望加意颐卫,不宣。浮再拜。庚子七月二日。

一一八 一九六〇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啬庵道长侍右:

前辱立冬日教,再和《高阳台》词,深荷累贶之厚。然高韵难酬,因而敛手,尚阙笺答。昨奉九月晦日继示,并附灵光上坐来书,嘱补作令弟慧大师塔铭序。谨依来旨写成后记数行,别纸寄呈。力求近俗,无取词费。虽于昔贤体制或有未符,然义在随时,如斯已足。以序在铭前,宜加润色,记系铭后,不嫌简质。若为刻石计,或刻之碑阴,或别立一石,俱可任便。如用铜制摄影上版,行款大小亦可随意申缩。但苦目疾,下笔惝恍,几不成书,无力更写,未知是否可用?伏望删正,傥尚无大谬,即请转寄灵光,恕不另复。渠惠寄塔影,已由庐山转到,无须更寄也。近日多雨转寒,伏唯顺时颐悦,远慰怀仰,不宣。浮再拜。庚子小雪后三日。

一一九 一九六一年四月十八日

啬庵道长坐前:

经时未通一字,每于星贤书中略闻起居,知去冬眩疾微作,旋已即安。比春深暄和,定占勿药,曷胜怀仰。浮目疾近瞽,益远笔砚,亦不欲数烦听览,故书问日疏。顷偶得小诗,聊复写呈一笑,弗敢劳属和也。如尚未亲笔札,愿得雪湄夫人赐答数行,不异亲闻謦欬。唯调神养气,益臻康愉,不宣。辛丑上巳后一日。浮再拜上。

一二〇 一九六二年二月

经岁未致一字,每从星贤书中知近体转胜,仍时有小眩,不宜亲笔札。恒思就问,又恐劳酬对,不如其已。然怀不能释,辄形于言,聊复写去,不敢望答。烦雪湄夫人略示数行,使得闻摄养之候足矣。 vd2VX7/NOHkM4ICZ7vo7TcHVqua8EYBTih4fPZAIQKI8vlr/FCltO5cHE7D9y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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