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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厚

一 一九三九年五月十七日

累蒙惠书,旷答经月。仁者于书院垂询甚详,实以拟议方始,未能弹指即现,不足仰慰关怀,以是逡巡有待。既以应缘而来,亦祇随分而处。倡始诸贤,言常有余,行常不足。又时方屯难,益见需迟,故至今犹未集事。仅借得乌尤僧寮数楹,尚待修葺,诸余未能具举。《简章》印成,辄先以奉览,实病空言。虽求称理,未必契机。如见为未协,幸不吝纠正。浮本迂疏,比迹方外。若其于此土有缘,或就水边林下,得聚少数学侣,共明性分内事,庶不负友朋所期。然此事须赖众缘共成,不由己立。有之不增,无之不减,故亦无所容心于其间也。立民来,承以藏书四十五箧见借,使得沾溉学者,此亦仁者法施功德,当如来约,谨为保存。书院方苦求书甚难,何幸得此,敬代未来学子深致感谢。见示桂君蜀明读《易》诸诗,邃于观象之学,有似元儒黄楚望。远荷不鄙,通书时乞为道意。冯君继田来晤,聆其自述,故是饱参。文郎才颖,夙承家学,且闻在学已居上舍,傥命相就,不嫌枯淡,自当引与共学。遍能寺主既雅善公,承欲就山卓庵,不让宗雷专美于前矣。率复,敬颂道履安和,不宣。

二 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八日

累奉惠书,皆嘱立民代复,想不以简略为罪。乐山灾后,复承慰问,深感关垂。乐邑城中大半已成煨烬,书院同人幸免池鱼之及,现已全体移住乌尤。虽吉凶与民同患,夷险本来一如,处灾变,安义命,无他道也。前教举刘洙源先生所示诸语,敢不敬佩?书院讲习之旨,但期无倍于先儒,初不敢谓有裨于时用。诸公期许责望之意,实恐无以副之,亦唯有尽其在己而已。承介廖君高弟曾、刘、陈三君欲来参学,定俱绩学之士,书院设备苟简,斋舍无多,深虑难为接待。三君所居乡邑,未详道里远近,恐虚劳跋涉,未必遂有深益。且三君既有师矣,尊其所闻,亦足自淑。今乃撝谦,退居参学之列,亦非鄙陋所安。若有缘会,一接余谈,固所甚愿。似不必克期俱集,尤不必定援参学之例也。徐季广兄晤时并为道意。草草奉复,敬颂道祉,不具。

三 一九三九年

前荷惠临,备闻高论。山中荒陋,无以待客。别后赐书,乃劳齿及,益滋愧矣。书院方始萌芽,何敢遽言覆荫。仁者督教之切,弥见爱护之深,然非安于固陋也。公好禅,请以禅为喻。夫门庭施设,不如入理深谈,从上圣贤,无分儒佛,唯有指归自己一路,岂曰有法与人哉。多与儿酥,翻成食滞。赵州下载,临济夺牛,非如座主家活计,寻常讲得三经五论,便谓澈法源底,度人无量也。儒者治经亦有次弟,穷理尽性须是实下功夫,不是腾口说念言语,呻其占毕、多其讯,便为了事。如是则是百货商店、万宝全书,时人优为之,不烦老僧也。大事因缘,不关世情毁誉,平时不惜口业,不知触忤多少贤良。今老不歇心,亦自憎其悖。若令随人起倒,互相热谩,终不可瞎却天下人眼也。佛说华严,声闻退席,端狮子一盘酒肉断送邪神,大是快事。疑则一任别参,岂谓如追放豚。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此是先圣雅言。若时议不容,立即打包径去,佛法不怕烂却。所以葛藤一上者,良以公为知言,路逢剑客须呈剑也。三礼讲座之设,尚须有待。刘、陶二先生容当奉书礼请,但供养尚阙,当乞灵于护法伽蓝耳。世兄痊好,任运徐来,殊愧无以益之。率尔之言,诸惟亮察,不具。己卯一月十五日。

四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三日

日前奉答一书,称性而谈,不免逆俗。以公见解当迥出常情,故不辞话堕,不足为外人道也。如有未契,不妨尽量拈出。玆有启事一则,别纸录去,托为登之《新新新闻》,连续登载三日即可。或隔日登载,亦以三次为限。广告费若干,请示知,即嘱敝院办事处照汇。琐渎,想不为咎。异类中行,不得不如此。古人所以不肯轻于出世为人也。顺颂禅安,不具。

五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四日

前承嘱择购张重民先生家藏书,曾嘱以风开目,按照原目价格,汇款托购。旋据以风面告,谓得公来教,以张氏不愿更售,此款已由世兄来院时交还,自无庸议。顷复据以风面称,复奉来教,谓张氏以前次售与书院之广雅书局本《唐六典》、贵池刘氏本《五镫会元》,价格过廉,意欲索回,承命检寄等语。查《唐六典》系于七月寄到,《五镫会元》系于八月寄到,俱照原目开价,早经寄请转付,并未减少分毫。事隔数月,从新索还,在世间法中殊为罕见之事。当时抽买此两部,曾函托大德,商之张氏,得其同意。且有示复原书,可以覆按。今乃逾时而悔,必欲追还。真乃迥出常情,非愚陋之所习闻也。书院为公众之业,书已购成,须有册报,不同私家藏本,可以任意抽出。且此亦通行刻本,并非宋椠元刊。谐价而后买,非是巧取;坊肆所恒有,亦无可居奇。诚不解张氏子是何心行。大德于世法圆融无碍,当知此事非书院所能堪。切望善喻张氏,勿伤雅道。索还之请,碍难如命。若欲稍稍增价,但在情理之中,当由浮个人益以微末,聊为解纷。是否可行,仍希教示。顺颂安隐,不具。尊处寄存书目,已嘱以风清缮,日内即可寄呈,并闻。

六 一九四〇年一月十七日

两辱惠教,阙然未答。实以诸方士友遗书见问者多,积函盈案。年衰力薄,困于酬对,遂致稽迟,非慢也。《大学》义公自会得好。顿、渐名目亦是一时权说,不可为典要。但迂拙之见,自是宗朱子。凡说义理,果能信之于己,而有饶益于人者,不妨各自为说,亦不必其尽同也。急景凋年,旧腊将尽,书院亦顺俗休假。文郎相从数月,实未有以益之。且喜其体气颇胜于初来时。治经之业,骤难深入,当俟其优柔餍饫,久而自得,未可责其锐进也。今因其归觐,辄附数行奉候,兼谢前书缓答之咎。惟真俗双融、顺时无碍为颂。

七 一九四〇年二月二十七日

前闻将膺修史之聘,深为赞喜。何日发驾?良念。顷承介梁文骏君欲来参学,既为仁者所称,当系佳士。唯书院以斋舍湫隘,自本年起,拟改住院参学之例。凡参学人皆自觅住处,书院不供膳宿。请转告梁君,听其自择。又肄业生征选暂停,须俟暑假后再议。并希婉达盛、闵二君为幸。顺颂潭祉,不具。

八 一九四〇年三月一日

前日奉答一函,谅已达览。顷得续教,介曾君子美参学,并附文稿。曾君固绩学能文之士,志趣近正,可嘉。唯书院自本年起,凡参学人皆一律改住院外,不供膳宿,前书已陈之。费多而益寡,志来参学者,或不免因此裹足。然书院事与愿违,深恨不能多所容接。此意希转达曾君知之,听其自择可也。专复,顺颂禅悦,不宣。

九 一九四〇年七月二十七日

子厚先生左右:

惠书旷答,几于忘言。以公达者,或不咎其疏简。昨闻寇机袭成都,幽居远郭,宜宴然无警。长夏唯动定多豫,齿患定已平复矣。文郎因将母假归,未与课试,此自无伤。诸生中亦有一二人安于玩憩者,不能不略示儆惕,非于文郎有深责也。家居想不废书,又时闻趋庭之训,宜益淬厉,不空过耳。柯君来教已别答。讲录乃临机施设,一期药病之言,未堪作世谛流布也。寇虐未戢,殊为可忧。魔业炽然,何时消陨?但有太息。因暇更承余教,敬问潭第安吉,不宣。浮顿首启。

一〇 一九四一年一月十八日

秋间辱书,经时未答。初以空袭堪虞,欲将仁者寄存书籍送还,久而未果。入冬以来,势亦渐弛,遂成倚阁。今拟稍缓,终当践言,谅仁者亦不汲汲责其速返也。文郎假归时,曾以新著《大学中庸本义》复写本见示。此自仁者自得之言,赞叹不及。屡欲赘跋奉还,卒卒鲜暇,竟未能下笔,至以为歉。顷承惠寄石印本三经本义合册,弥仰撰述之勤。另册属寄谢君无量,容当转致。其文郎所留复写本二册,今谨以封还,并谢嘉贶之逮。稽答甚久,想勿为罪。闻牙患久愈,益以道自适。文郎体弱,诚宜近禀庭训,不劳仆仆参方。书院随俗通知,行止悉听自择。近亦深感讲论了无饶益,此理全在当人自肯,非语默所能加损也。岁晏,诸唯凡百褫祜,不宣。

一一 一九四一年五月一日

子厚先生左右:

见示中江刘君新著《人道篇》,于礼家四际之义发挥至详,洵为有功世道之言。唯著作原意,本以垂范于家谱,并非专为说经。若欲别出自为一书,体例或应小变。又卷中砭俗诸条,刻画荒鄙之状,不免为全书瑕类。刘君意则可敬,若准以礼家谨严之旨,此似在所当略也。诚爱之重之,不觉僭妄及此,尊意以为何如?承谕使代任剞劂,窃憾未能如命。书院谋刻先儒著述,方以刻工加价无艺,势将中辍,实苦无力更及其他。刘君之书,自宜亟图流布,若俟之书院,反致稽迟。不可使佳书久閟,谨将原稿奉还。乞谅之,不具。某顿首。辛巳四月六日。

一二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子厚先生左右:

衰病废务,久疏笺候。前遣杨生送还大德寄存诸书,因嘱立民料理,未及手自附书,意良阙然。顷王生白尹持来手示,并附答立民书一通,颇见怪责。此无足异,其过皆由衰朽负之。立民书辞或有触忤,仁者犯而不校,亦是盛德之事,不愿更以此函示之,欲使泯然无迹,君子不竭人之欢,以全交也。书院当时不合将尊书借与熊先生处,然任何人皆不虞乐山竟遭轰炸如此之暴,熊君举室灰烬,尊书五种不幸亦在其中。事后即嘱以风、立民等致书成都坊肆,求访他本,冀可补偿,乃历时既久,卒不可得。书院舍此别无他道,非不求补偿,乃欲求补偿而不可得也。《经解》虽有一部,续集则系石印,即使割裂以奉,恐亦非仁者所愿。《太玄注》通行本则书院无之,坊间亦无以应,若必还我故物,在势实不可能。仁者谓以风曾述鄙言,以书院所有者补还之说,或恐不免误记。念仁者用心甚恕,当不责人以其所难。今欲乞公以喜舍为心,即以此五种者充作檀施,亦是没量功德。否则此事将终成不了公案,书院既无可为偿,某亦祇能自咎,实无神通变现之力也。累公藏本缺失,实深抱遗憾,所恃公之雅度,或不责以必偿。一切谴咎,请以身承,愿于立民无责也。力疾作此,引愆自责,幸公教之。顺颂年厘,诸祈曲谅,不宣。马浮顿首。 cjO9ASZBSBx03wwoMcS1LqE7Q60u1LfHo8E3qfDdb5ipBgTCGd/cWy/NxhXwX8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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