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昨日曾到延定巷面息园,未知曾否约定日期。息园未曾告吾。询之,但云容稍部署,便可请颂天迁入。贤但依息园所定日期迁来可也。未到延定巷之前,宜率贤配及令媛迂道至孩儿巷一面吾姐。行李预嘱车夫在门前稍停,或由此间派一仆先行伴送至彼。此后相见如一家人,先行一见似不可少也。徙居之时,不免添置器物及诸杂费,今遣田戚之赍此字往,聊附三十圆稍资应付,贤便留之,不可与吾客气。居贫处约,自系本分,不以饥渴害志则得,亦不可学陈仲子之介也。余俟面罄,不悉。颂天贤友足下。湛翁手启。六月十一日。
颂天足下:
别遂经时,奉书未及置答。吾病入秋渐愈,而家姊日益危笃,延至立冬后,遂至不起。暮年兄弟,疾病相依,一旦长诀,曾不能稍损其痛苦,伤哉!虽知死生之理本齐,逆顺之境如一,不能以此遂亡哀戚之情也。而今而后,吾天属之亲顿尽,真有“夕死可矣”之感。俟营葬既毕,便当将孩儿巷赁宅撤消,别赁数椽,安置经籍。后此生活,便同云水,或将独居山寺,送此残年,于斯世更无复系恋矣。缘会靡常,法尔如此。往时讲集诸子,亦各星散,有如昨梦,无足深嗟。永嘉云:“大千世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诚哉是言也!
每念贤笃厚近道之姿,别时依恋见于容色,别后勤拳形于书问。吾今哀苦之余,无可告语,所愿贤留意者,莫要于识仁。须知程子之言识仁,与孟子之言尽心、知性一也。老氏之流为阴谋,法家之趋于刻薄,皆缘不识仁。不识仁者,必至于不仁。今世所谓社会科学、唯物辨证、纯客观哲学者,去道家、法家绝远,其足以折其本而害仁者甚深。此心若有一毫间杂,未有不被其贼害者。《易》言“观其所感,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与老子言“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者不同。盖“恒”、“感”以己言之,“作”、“复”以物言之。此可见老子便有外物之意。梁先生讲演,谓西洋人对物有办法而对己无办法;吾则谓西洋人既不识己,岂能识物?彼其对物之办法,乃其害己之办法耳!不可无一语相酬,聊复蛇足一上。心气衰耗,亦不能多及也。天寒珍重,不尽。
颂天足下:
弥年未寄一字,每忆旧日相聚时事,弥觉可怀。前月承以菏泽新印本《先圣大训》见寄,别附贺年片二纸,颇恨其简。晤笑春,谓曾得书,云:旧患脑胀,至今未愈。以医理言之,当属升而不降之故。未知治事之暇,亦尝用旧日功夫静坐否?气有精粗,养生家之术,往往只能得其粗者,不免用意造作,不如放令自然,气自流行无滞。若流俗之人动乱耗散,则又并其粗者而不知也。读书穷理是养气第一法门,亦即孟子集义功夫。勿忘勿助,释氏谓之离作止二病,先儒谓未有学圣人之道而得心疾者。心与脑皆气也,脑病皆由气病而来,切望贤养之得其道,则此病必可已。但觉义理浃洽于中,而悦怿之意生,自然畅于四体,此则病愈之候矣。
吾形体虽日衰,气则尚未消索。姊丧既除,曾游天台、黄山,又赁居一废园,颇有树石,但亦不能无寂寥之感。熊先生既久别,旧时同游诸子皆散而之四方,又各以事牵,未能一意进德修业。翻念昔日相处未有裨益,心之忧矣,曷之能来?虏患日迫,或将不免播徙,后此益不可知矣。夷狄患难之相乘,其来已久。《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今天下多端,皆主于力,而不知有正,苟以求伸,夷夏一也。以陵暴相胜,力有尽时,覆亡随之,其愚可哀。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今乃无所不忍,无所不为,尚复何言哉!如尚以衰朽为念,却望于身心切要处致问,勿泛泛作寒暄语。临书不胜驰念。浮启。二月十五日。
颂天足下:
前得书良慰。读书穷理工夫,只是勿忘勿助,久久自然得力,得力便觉省力矣。性外无理,穷理即是尽性,今人以理为有外者,只是知有习而不知有性耳。性、道、教三义,《中庸》最说得明白简易。今惟以随顺习气为道,故于率性相违;以增上习气为教,故于修道益远。率性是尽己,不言尽人而尽人在其中;修道是成己,不言成物而成物在其中。未有徇人逐物而可以为道者,故儒者言求之在己,释氏亦言回机就己,只是这些关捩子而已。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言复与执亦是回机就己之意。才有所得,心便是理外矣。大凡身心病痛皆气为之,理则浑然一体,气乃流形殊别。有私己心者,亦是执此气耳。理足以胜其私,斯德足以胜其气。横渠所谓性命于德,则一切气之为病者全消矣。贤脑病必能自愈,此理之可信者。尊阃所患,谢寿田言是行痹,较着痹为轻,但未详形脉,未敢悬拟方药,姑拟一外治方附去,可试之。谢方早已拟就,因未暇作书,迁延至今日始寄,甚歉。言不尽意,诸唯珍重。浮启。三月廿七日。
颂天贤友:
得书良慰阔怀。知脑病时作,旧医谓头为诸阳之首,此是阳浮于上,升而不降之故。治宜益阴潜阳,使火降水升,其病自已。即不欲服药,但本此意于日用中体验之,亦是一法,或当有效而无弊也。仆眠食尚如常,但神明之衰过于形体,任运过时,了无余念。熊先生在上海常通信,然彼此俱难于旅行,亦未相见。贤辈相去远,欲千里命驾,谈何容易,何必觌面乃为相存。邓子琴想在同校共事?旧日友朋俱散处四方,或久不通讯。老来安于寂寞,不相往来亦省事之道耳。朱子诗会得甚好,有以见贤之所存矣。率尔作答,唯顺时自爱,不宣。浮白。旧历九月三日。
颂天足下:
进德之验,如人孩童渐至少壮,血气日盛,肤革充盈。方其长也,初不自知,只是生机自不容已。其退惰也,如人衰老,日就隤敝,神气消索,亦不自知,只是生机日渐减少。平时爪生发长及发白面皱,皆不自知。此喻虽浅而实切。变化密移其所由致,皆在潜行默运之中。及其形着,皆为粗迹。其未形未着之时,乃其本也。故必涵养纯熟,然后气自常定,理自常明。逢缘遇物,行所无事,毫不费力。然其得力处,皆在平日读书穷理工夫不间断,于不知不觉之中,滓秽日去,清虚日来,气质自然清明,义理自然昭著,此正孟子所谓集义也。才有一毫有所得心,便堕计较,便至急迫,便是义袭而取。故但当用力,不当责效。用力只是集义,责效则是揠苗助长。赵州云:“汝但自体究,若三年不悟,割取老僧头去。”朱子尝为学者举赵州此话。然悟与不悟是两头语,克期待悟亦是责效,亦堕急迫。法眼见罗汉琛,琛问云:“行脚事如何?”眼云:“不知。”琛因云:“不知最亲切。”此语胜过赵州。只是俯焉日有孜孜,死而后已。虽圣人分上,日新之功亦只是个不自知、不容已;天地之大化,亦只是个不自知、不容已。会得此旨,则一切胜心、客气、私智、妄计,岂复尚有丝毫存在耶?必如此,方可入德,方许见性。在杭时所言虽多,未尝及此。颂天于吾语虽信而未入,故今为更进一解,切须善会,更无余事也。
前与贤同游洞霄宫还遂别。别后即病数日,病后追忆昔游,得数诗,已嘱立民别寄。独《云中望秦望》一首,以悼林同庄,诗兴遂沮,不复作。此亦发于天机,如风动泉流,自然成韵,不可强作也。熊先生时有书来,吾亦两月未病。世事无足言者。陈撄宁处有书致问否?脑病总是气不流行,养得此心活泼泼地,气自大顺,乃知神仙方术未是极妙耳。浮启。丙子八月一日。
颂天足下:
得书知将入蜀,且喜梁先生之教将行于蜀中。所惜者,但与贤相去益远耳。寇氛虽逼,吾所居薪木尚在,飞鸢日来,时有煨烬之虞,然流离转徙,亦终委沟壑,二者又何择焉?在杭诸子劝吾避地,吾谓何适而非跖里,直是无地可避!夷狄患难,纷然相乘,困而不失其亨,亡而不失其正,俟命之义也,何必择地乃为首阳?吉凶与民同患,亦无独全之理。今日之事,三十年前已知之矣。共业已成,同归涂炭,哀此沦溺,祇益悲心。今国家民族皆无道以求生存,不知彼所求之生存,皆危亡之涂也。连横兼并,争夺相杀,殉财死权,无有纪极,皆由自私之一念以充之。儒者谓之生心害政,佛氏谓之循业发见,孟子有一喻与今时适合:“逄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唯羿为愈己,于是杀羿。”今西夷,羿也;东夷,逄蒙也;争霸是杀羿也。今羿亦知逄蒙之患,不独欲亡中国。然逄蒙之道即羿之道,岂有优劣哉。故言富强者必极于不仁,争资源,辟殖民地,力征经营,狙诈飙起,趋其民以就死而不悔,曰吾将以是生之也,至愚大惑,孰有甚于此乎?国土性空,物我一体,此义不明,人类终无宁日。哀我国人,至今尚以蒙羿之道为尧舜。深望梁先生将来于乡村建设之教育中,稍稍傅以经术,为当来人类留此一线生机。 此不独一国家、一民族之事。 贤勉之矣。变灭从缘,虚空不烂,言性德也。行矣自爱,余不多及。丁丑十月十日。
颂天足下:
两得来书,未暇致答。然观贤于《颜子问仁》章四目能着眼,似有会处,颇慰老怀。诸人见此语都未留意,可知皆草草看过便休,全不体会。贤却如此,不孤此一番饶舌矣。
书院虽稍有端倪,尚不堪把捉。彼哉之伦,口惠而实不至,欲以一茎草建梵刹,如何可能?趋风者又多为食来,不为法来。门庭施设且谈不到,何况入理深谈?吾知其不可而为之,但思为众竭力,不为身谋。既已应缘而来,只得随分而住,僧多则粥薄,水浅则船胶,此莫可如何之势也。古人求道心切,千里裹粮,所为何事?初不必有书院也。今设为征选及膏火之制,已是全身入草,随顺劣机,未能免俗。来者不纯为学道,不免夹杂,以佛氏言之,便是发心不清净。熊先生却欲吾为学生定出路,吾以书院乃在现行学制系统之外,无权为此。以熊先生之明,尚不了解书院本旨如此,何况他人?所以言及此者,欲贤知横身入俗之难。过得荆棘林是好手,一与世人为缘,便终日在荆棘林中度活,然不损吾毫发事。此语或者唯贤能信得及耳。
熊先生来书谓贤意欲来相依止,固是好,但贤在梁先生保社中是否可以自由离去?又此间淡泊,凡属旧时从吾共学之人,吾欲一律以都讲名义待之。但领导学生不带职务,仅能月支津贴六十圆;其带职务者,视其事之繁简,量与增加。若须资事蓄者,实不彀生活。然经常费只有此数可以支配,时局若有变动,是否有着尚不能保证,故一律未敢轻诺。现在此相助者,以风、立民、公纯三人外,有贺昌群及舍表弟何茂桢。将来若学生人数少,则职务亦简,未便增加。重庆炸后一切停顿,书院受此影响,故前允拨之基金及经常费,皆但有空言,尚未实行拨付。此间应措置之事,不能放手做去,然亦不能住手,只好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仅仅修葺屋舍 借乌尤寺屋 而已。
由南充到嘉定如何走法,吾尚未知,贤如决意欲来相即,先须考虑者有数事:一、民教馆所任职务是否可以中辍;二、一家几口最俭约之生活,每月必需若干始能敷用;三、道路情形如何,携带家眷行李是否安全可行;四、万一书院不能维持,作何计较。此数事若皆无疑问,方可决行。 否则无动为大。 亦当先以书告我,言须不厌其详。 俾便安排。 行期先一月须早托以风、立民诸人代为觅屋,以嘉定觅屋甚不易也。简章已由公纯寄奉,贤所举两处已改定矣。余不多及,即问近祉,盼早具复。浮启。五月廿六日。
此书勿泛泛示人,为嘱。
颂天足下:
来书具道所以缓来之意甚详。须知吾于颂天属望之切,亦犹贤之望我。然此事不在一时,书院诸缘未具,吾不得径行己意。吾虽因避难而来,岂不欲成就得一二人,庶几血脉不断?在今日世法中,乃绝无义理可言。吾所持为义理应尔者,他人视之或以为不合时宜,或竟毫不措意。以素相知爱之久如熊先生,犹不能箭锋相柱,函盖相合,各说各的话,何况余人?看来古人不得行其志,所以忧则违之,实是事缘如此,不能丝毫勉强。吾今所处已有可去之道,现犹忍而待之者,实惜此萌芽,欲稍尽灌溉之力,使可发生,不致生机遽折,初非为身谋也。若为身谋,久已远引为上。
今人不明义理,亦不足深责,不可过望,是皆可恕。但因此实钝置煞人,触途成滞,令人不快,故前书有荆棘林之喻也。基金允而未拨。经常费欲请全年一期拨给,亦尚待商洽。能否慨诺,尚无把握。仅此区区开办费,无论如何俭啬,亦不旋踵而涸。且吾尚未接得正式聘书,一切措施无名义可以依据。今所行者实皆筹备委员之事,非吾所有事也。事不获已,简章发出,不能收回,后此进行如何,有无阻碍,实难逆睹。熊先生谓吾“但知有理法界,不知有事事无碍法界”,此言信然。吾戏答之云:“今实是事事有碍法界也。”今姑置不谈。
若经常费能实拨到,在短时期或不致有陈蔡之厄。贤来未晚。至来时,似以由渝附轮径到嘉为便。长途汽车与长途滑竿,皆于妇孺非宜。若款项有着,月薪可开八十圆。现方就乌尤附近拟租一山家之屋,作公共宿舍。若能成,则住处不须另觅,但成否亦尚未能十分确定耳。路费贤能自谋,固不须论,万一实有困难,不妨见告,吾当于公款外为贤设法助其行。今且少待为佳。以风、立民既已来此,则已无所容其计。虑贤尚未发足,故愿且审慎。贤当深察吾言之忠,非不欲贤之早至也。此询阖宅安吉,不宣。浮启。六月十八日。
颂天足下:
前来书介何清璠来学,已嘱立民通知。观其文字尚有思路,而好轻作主张, 如谓中道为有让头之类。 乃是时人批评习气,全未体会,此即以不知为知也。书院录之者,以其尚有向学之心,加以薰习或可自知病痛所在。人之气质焉能全美?学问正是变化气质之事。识得救取自己,方解用力。在彼未来之前,愿贤以此意告之,此亦不徒为渠一人发药。凡病痛轻而能自知其为病者,变化易,容易得入;病痛深而不自知,必自执其所见以为得,此种人不受人言,难以救药。书院不怕病人,但恐其拒药。若拒药者,难与其处,必令出院,因于彼无益也。贤既与何生相处有日,须将此意剀切语之,此亦朋友之道宜尔。吾以本分事接人,从不欲孤负人,来意但有自己孤负自己者,则不奈伊何,此诚言也。
熊先生廿六日由渝附输首途,临行有信来。在宜宾须换船,计时今日必可到,邓子琴送之同来。书院前途须看时局是否能支持,在陈之厄,时时可能,然此事不由人安排,只好随分。前所以劝贤缓来者,亦是为此。今颇感觉人少,有事时不彀分配。贤之来于自己分上或未必有益,且生活或较苦,但于书院不为无助,故仍望其能来,然去就之间切须仔细斟酌。熊先生前有来书云梁先生不放贤去,张叔芝亦不肯,若是则贤自不能绝裾而来。吾前书所以谓必先得请于梁先生而后可,此则望贤量宜自处,吾初无固必也。行止决定后,速以书见告为盼。浮启。八月四日。
再:来书云下半年拟任何事不作,似民教事结束后,梁先生中学开办,贤亦不拟参加。然者,此时若幸无割交,道路可行,乌尤尚在,似有来嘉暂聚之可能。何处不可共患难,况今日若言择地,则安危实已无择,但细弱行路稍费力耳。如有妥帖安顿处,一身行脚,其事省易,即有自由分,又何焉而不可乎?傥或能来,予日望之。浮再白。同日。
颂天足下:
前答一书,想已达。秋暑犹热,体中如何?近刻《系辞精义》、《慈湖家记》二书,装订需时,先将拙序刷出,今各以一通奉寄。其间料简旧失,亦颇不苟,但未能益人耳。浮白。八月十九日。
颂天贤友足下:
立民、石君转来二书,得详近状,良慰!世事无常,隔阔弥久,相见无日,能不怃然?众生业力难思,三毒所感,苦报不可胜言。以今观之,对治法门当以三论为要,而《百论》破外见尤切,嘉祥疏亦以《百论》为最精。下劣所执,不堪一击,惜贤辈俱未能致思耳!膺中所惠能转着不?晤时为道念。梁先生是否返蜀?熊先生闻已赴京,想时通问。仆智浅悲深,无心住世,所欠者坐化尚未有日耳。他无足言,诸希珍重不宣。浮白。旧历庚寅惊蛰后二日。
颂天贤友足下:
得初四日书,远劳存注,良荷。忆去年曾写小诗奉寄,今来书谓经岁不得问,岂未至邪?吾自庚寅夏,移居苏堤定香桥蒋氏别业。主人蒋苏盦,谨厚士也。丁亥始及吾门,性好文艺,笃于朋友,故迎吾居此。坐卧一小楼中,山色湖光,四时在目,颇适野性。其地小有花木,任人游览,因划为风景区,故尚得保留。吾目不窥园,足不下楼,各不相碍,所苦者唯寂寥耳。旧时从游,都已星散,各不相闻。入此岁来,吾年已七十矣。目力大坏,已不能作小字,灯下不复能看书,乘化归尽之期或不在远,更无余念。贤辈大都俱为生事所累,然闻道不在早晚,苟不以饥渴害志,旧学尚未至禁断,何患不能读书?熊、梁二先生颇常通书否?动定亦希以时见告。来书可径寄蒋庄,勿再寄郭家河头也。壬辰雨水节,浮白。
颂天老友:
辱书存注,深慰阔怀。随分教学,应缘无碍,甚善。唯头痛旧疾未愈,良念。河北医外治方,想试之,尝有效也。吾衰已久,罕接人事。湖居往往经月不入城市。沈驎士有言“吾虽未能景行坐忘,何为不希企日损”,斯言吾实近之。去年患目疾,视物易位,因自题其壁曰:“离形去知,收视返听;捐书绝学,息虑忘缘。”用以自省。贤若欲知吾近状,观此数语足矣。熊先生著书不辍,想时通问。立民在武昌华中师范,亦经年不得书。公纯在此无恙。旧友中唯王星贤曾来杭相视, 星贤留北京以译书自给。 余俱散处四方。缘会靡常,自然之理,无足萦怀也。方春犹寒,诸唯珍重,不悉。浮白。旧历己亥正月廿一日。
颂天贤友如晤:
得书良慰。知随分教学,能于论证切己体究,甚善甚善!旧疾仍未脱体,宜少思虑,慎起居,不足为患。浮近年苦白内障,几濒于瞽,真成捐书绝学;然眠食如恒。余年未尽,深感形体之累耳。公纯尚留杭。熊先生亦尚健。梁先生去年曾过杭一面。余事无足言,唯顺时珍重,不宣。浮白。癸卯立春前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