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之義有四:以形氣言,一也; 如《詩》言‘旻天’、‘昊天’是。 以主宰言,二也。 如《書》稱福善禍淫之天,及《詩》所稱‘上帝’,皆是。 以虛無言,三也; 如《中庸》末章所稱‘無聲無臭’之天,是與第二義不同:蓋一有人格,一無人格;一屬宗教,一屬哲學。 以自然言,四也。 如《易》言‘天行健’,是今所謂天演也。 四義中,後三皆本前一引伸之,而學術思想之變遷,亦於此可略識矣。《說文》:‘天,巔也。至高在上,從一大也。’此言乎形氣已。初民以蒼蒼戴吾之上者為大莫與京,能生能覆,故皈敬焉。 古者,天子祭天。 人智稍進,則於形氣而求真宰,以均陶萬有為真宰之權能,故讚美曰天,而涵義較前迥異。又進,則知真理者‘體物不遺’, 《中庸》此語,獨雲真如遍為萬法實體而了無名相,故《中庸》以‘無聲無臭’形容之。 雖亦名天,其義特妙,無神說也。 《中庸》言鬼神曰‘如在其上’云云,如在者,無在無不在,蓋即斯比諾沙之泛神說。泛神猶無神耳。 無神,則無作者,故究形氣者,進言自然,遂贊天行之健。 ‘君子自強不息’,以人持天也。 晚近天演說張,形氣之秘機愈泄,斯以自然言天者貴矣。夫始制天字,用表至高在上之蒼穹耳,浸假則引伸為真宰之名,又引伸為虛無真理之目,又引伸為自然之謂。至於後二義,於形上形下之故,漸有發明。然佛明因緣,則自然又成戲論;佛說唯心,與此雲無神,精粗迥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