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我们还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他没有把我在他私生活中摸索出来的隧道打开给我看,我也没对他说:“你怎么啦?有什么痛苦呢?”他深更半夜的跑在外面干什么?我作他秘书的坐着自备马车回家,他却常常雇着街车,或竟一步一步的走回来!一个这么虔诚的人难道受着什么不正当的嗜好腐蚀,而假仁假义的瞒着人吗?还是胸中存着某种嫉妒的心理,比奥赛罗还藏得紧,而他花尽心力想满足那个心理吗?还是私下养着什么低三下四的女人?有天早上,我记不起在哪个铺子里付了账回来,在圣·保禄教堂与市政厅之间,撞见奥太佛伯爵和一个老婆子讲话讲得那么紧张,甚至没看到我。那老婆子的相貌使我有种说不出的疑心;尤其因为看不见伯爵把积蓄花到哪儿去了,我的疑心更有了根据。你们想,要我来监视主人的行动,岂不可怕?那时我知道他有六十万法郎以上可以存放,倘若存了定期储蓄,以他对我在金钱方面的信任而论,我不会不知情的。有时伯爵早上在花园里散步,到处乱转,仿佛一个人抱着凄凉抑郁的幻想,骑在一匹神话中的飞马上。他尽走,尽走,拚命搓着手,把表皮都快搓破了!倘若我去找他而在一条小路拐弯的地方撞见了,会发觉他眉飞色舞,眼睛不再象一块青玉那样干枯,而变得象雁来红一般有层绒毛了;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为了这两种不同的眼神的强烈的对比大为惊奇的:一种是幸福的目光,一种是苦恼的目光。在那种情形之下,有两三次他抓着我的手臂走了几步,我满以为他要把他的快乐倾倒在我心里了;可是结果只问我:“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更多的时候,特别从我能代他办理公事,起草报告以后,可怜的人站在一口美丽的白石水池旁边,几小时的看着金鱼;水池在园子中央,周围是个圆形的花坛,种着最鲜艳的花。这位政治家扯着面包屑喂鱼,居然为了这种简单的乐趣出神了。
以上是这个内心的悲剧暴露的经过:他不但创痛巨深,骚动不已,而且在但丁的《地狱》没有描写到的范围中间,还有些惨不忍睹的快乐的表现……
(说到这里,总领事又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