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御制大诰续编》。
《御制大诰续编》的颁布时间,是洪武十九年(1386)的年中。除了继续痛斥官吏集团,《御制大诰续编》也将洪武时代的百姓纳入核心批判对象当中,意即“洪武时代的百姓不行”。朱元璋在序言里写得明白:
上古,好闲无功造祸害民者少。为何?盖谓九州之田,皆系于官,法井以给民,民既验丁以授田,农无旷夫矣,所以造食者多,闲食者少。其井闾之间,士夫工技,受田之日,验能准业,各有成效,法不许诳。由是士农工技,各知稼穑之艰难,所以农尽力于畎亩,士为政以仁,技艺专业,无敢妄谬。维时商出于农,贾于农隙之时。四业题名,专务以三:士、农、工,独商不专,易于农隙。此先王之教精,则野无旷夫矣。今朕不才,不能申明我中国先王之旧章。愚夫愚妇,效习夷风,所以泯彝伦之攸叙。是致寿非寿,富非富,康宁不自如,攸好德鲜矣。考终命寡闻,奸恶日增。
大意是:上古时代的百姓才是好百姓,明帝国的百姓差得太远。上古百姓之所以好,是因为“九州之田”全归官家所有,全控制在朝廷手中。朝廷按人头将土地分配给百姓耕种,再按人头向百姓征税,所以农夫中不会有游手好闲之人。“士”(读书人)与“工”(工匠、手艺人)也是一样,在朝廷的管控下,他们不会走上“诳”和“妄谬”的歧路。至于“商”,只能在农耕间隙偶尔为之,不允许成为一种独立职业。故此,上古时代的国家里,是找不到游民(旷夫)的。反观我大明朝,情况却全然相反,到处是“效习夷风”的“愚夫愚妇”,自元人处沾染了一身毛病,最后“寿非寿,富非富”,既保不住性命,也保不住财富。总之是寿终正寝者太少,奸恶之徒却一天比一天多。
大明朝的百姓堕落至此,该如何挽救?当然是再度祭出《大诰》这一法宝。朱元璋说:
朕皇皇宵昼,思治穷源。无乃旷夫多,刁诈广,致有五福不臻,凶灾迭至,殃吾民者,为此也。今朕复出是《诰》,大播寰中,敢有不遵者,以罪罪之,具条于后。
意思是:祸害我大明朝百姓者,主要是那些刁滑狡诈的游民(旷夫)。这部《御制大诰续编》,便是专为惩治这些游民而作。《御制大诰续编》颁布到全国各个角落后,所有臣民须一体遵从。违者将严惩不贷。
不遵守《大诰》有罪,印制的《大诰》里出现错别字,同样有罪。洪武十九年(1386)冬,监察御史丘野向朱元璋报告说,《御制大诰续编》颁布下去后,各地翻刻印刷,“字多讹舛,文不可读”,许多刻本有错别字。丘野建议“穷治而罪之”,深入调查那些有错别字的刻本,对参与刻版印刷者来一场大整顿乃至大诛杀。朱元璋很重视这件事,下旨说:之前颁布的《御制大诰》与《御制大诰续编》“字微画细”,翻刻的时候难免有错,现在再颁布一个大字体版本。此后“敢有仍前故意差讹,定拿所司提调及刊写者,人各治以重罪”,若再被发现有错别字,相关人员就等着被治以重罪吧!朱元璋还说,自己之所以要亲手编写两部《大诰》,全是因为“天下臣民不从教者多”,这大明朝里不合格的官吏与不合格的百姓实在太多。为了改进大明朝臣民的质量,这两部《大诰》必须做到“家传人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