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听起来像压抑着的哭泣……
从国铁车站换乘巴士后,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郊区。这一带是在山脚,一排小商店和民居房屋的对面,就是我要去的老人医院——一幢白色的建筑物。
我在正门玄关处放好雨伞,准备推开透明的玻璃门,没想到门关得很紧。
玻璃门后面有点奇怪。我把脸凑近瞧了瞧,原来是一位老妇人的脸贴在了门上,直勾勾地看着我这边。
她满头白发,又短又乱。身上穿的起居服用一根绳子系着,前面还敞开了,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另一位老妇人朝她这边走来,她的居家服外面套了件开襟毛衫,戴着顶毛线帽子,旁边还有一位身形瘦小的老妇人,头上的白发几乎掉了一半。
她们几个似乎想推开门,使劲地摇晃着玻璃。我听到里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但打不开,另一个人也过来试着推了推。透过这扇打不开的门,她们愣愣地望着我这边,不知道是在看陌生的来访者,还是在看雨点渐密的街道。我看到的,只有她们呆滞的眼神。
我从后门走了进去。进去的一瞬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是小便的味道。入口的走廊十分昏暗,老人们三五成群地一起,或者两两搀扶着,慢慢地、慢慢地在走廊里踱着步。有个人一只脚趿着拖鞋,另一只脚光着,她好像穿了纸尿裤,肚子鼓胀得吓人。
她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一下一下,又推又打那扇铁门。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每个人穿的衣服后背上,都缝了块正方形的布,像号码牌一样。
但上面写的是:“我是某某医院的患者。如果你看到了我,请联系以下地址……”
这群老妇人转过走廊右边,朝玄关走去。他们不停地推玻璃门,使劲摇,用力敲打。对着这扇打不开的门,他们相互间还嘀咕着什么,说个不停。我刚刚在玻璃门外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
护士告诉我:“这些老太太一整天都这样慢悠悠地走来走去。得了痴呆的人,大多有徘徊症,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就想往外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想去外面,还说想回自己出生的家乡,但那些地方早就不存在了……你说这些臭味吗?还不是因为她们不去上厕所,尤其是夜里,随处大小便,所以我们早上做清洁的人就遭殃了……”
有的人痴呆症状更严重,会撕房间榻榻米垫子的边角吃,或者拆掉塑料砖,敲得细碎,砸吧砸吧放进嘴里吃。
但最让看护人员费劲的是,有人甚至玩弄自己的排泄物,沾得到处都是,甚至放进嘴里。为了防止她们这么做,只能给她们戴上棒球手套,结果她们还是用牙齿咬开手套的缝合线,最后吃进肚子里……
芳田Yone生前也住在这家医院,在生命结束的八十二岁那年,她的病情发展到了极限,最后离开的情况非常惨烈,也非常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