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起初只是一个小玩笑，为了杀杀她的威风。此外，他对老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把他转到智障班级的白痴。“我能够阅读。”他说。
那个老师则说：“那就读给我们听听，蒙迪克，让大家听听你读书。”
于是他拿起书本，读一字，顿一下。老师说得对，他无法阅读。那些字在他嘴里蹦来跳去，却没连成顺畅的句子。放学后班上的学生嘲笑他。他们叫他智障，而且一直叫了下去，还欺负他，冲着他大叫“智——障——”。
因此，是的，他讨厌老师。
面试结束后，他在里昂街角茶馆外等她。他想吓唬她一下，因为她的反应很有问题，当他说那里有蛇的时候，她那样笑很有问题。她懂什么？她只是个女人。她需要他来领导整个探险。自己从缅甸回国五年了，却仍然无法保住一份工作。要么是中间生病，要么是碰到了烦心事和别人打架。大街上有人在排队获取食物，有人在乘坐公共汽车，有人在等着过马路，而他想不起来，他再也想不起来怎样像他们一样过正常的日子，因为他在缅甸的遭遇是那些人从未见过的。有时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把护照放在口袋里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有时他一切都还好，可是当他打开一份报纸，读到一篇关于战俘上吊自杀的报道后，他就又陷入了在缅甸过的那些日子中。有时他也会产生轻生的想法，他只想逃离这一切。
因此，当她离开那家街角茶馆时，他开始跟踪她——有大雾帮忙，不是什么难事。在她扭头转身时，他喜欢躲在门道里，暗暗嘲笑她。之后他越发好奇。他想知道她这样的女人住在哪里，他猜是座破败的排屋，却没想到是一栋时髦的大楼。
第二天他又来跟踪她，只是天气太冷，他不得不把手揣在口袋里保暖。但这好歹让他有事可做。最近他一连几天萎靡不振，连玩牌的劲头都提不起来，就算开了局，脑子里也像是有个开关卡住了，让他不知道如何收手。他正要离开之时，看到她出现在一扇窗户后面。他感觉体内的肾上腺素一阵奔涌，自从那天看到军队行进并在冲动之下当场参军以来，他就再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于是他数了数那些窗户，还数出声来，因为有时他的思维会出现混乱。现在，他知道她住在四楼了。
此后，跟踪她就成了他的工作。每天他都像上班一样离开寄宿之处。他还弄了个笔记本，称之为“本森小姐行踪录”。他会在里面记下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事实，例如她的住处，然后他把笔记本好好地放回口袋里，跟护照和她的地图放在一起。
他翻她的垃圾，弄清楚了她喜欢汤羹罐头和饼干，以及她是一个人住。他尾随她来到一家旅行社，她刚离开，他就走进去跟那家伙说话：“我想坐船到地球的另一端去。”那人笑着说，巧得很，他刚卖掉了两张“俄里翁号”邮轮的尾票。蒙迪克问：“她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这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他不应这么说，那样他就暴露了。他被自己吓到了，开始搓手。但旅行社的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局促不安。那人接着说：“十月十九日从蒂尔伯里上船离开，二月十八日从布里斯班上船返回。”于是蒙迪克在他的“本森小姐行踪录”里记下这些细节。那个家伙说：“先生，取一份宣传页吧，您也感兴趣，对吧？”蒙迪克把宣传页也夹进笔记本里。
他对她的事情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强大。有时他会对自己说：“本森小姐会在五分钟内走到这条大街上。”当她真的如期出现时，他感觉自己如此强大，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他了。此外，她并不是那种容易屈服的人。要像他预想的那样吓唬她并不容易，而他乐此不疲。这让他保持热情。当她购买的采集工具寄到时，他在外面叫住送货的家伙，说自己会帮忙照看，并且在他们没有留意的时候打碎了几样东西——几样小东西。这样一来，她就知道他在监视她了。
跟踪她三个星期已经不再只是为了教训她，而是让他感觉自己重新成为男人。现在，她就要离开了。她就要去新喀里多尼亚了。
他不知道没有她之后，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