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水平高,父母把我生下来后,按照族谱定下来的规矩,到我这一辈应该是“平”字辈,也许是因为我出生时“体积”就比一般婴儿“高大”,或许是父亲想我以后比他的水平高点,所以老实巴交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父亲,就干脆把这个“高”字捡来作我的名字。
我这人吧,也不知道是咋的,打从小就跟动物昆虫们很亲,好像天生就与动物昆虫们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缘分似的。小时候,其他的孩子都喜欢玩具、木偶之类的玩意儿,我却是一个另类,我喜欢猪啊、猫啊、狗啊、蟑螂啊什么的,天天喜欢和它们粘在一起。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些不能像人一样正常说话的动物其实挺可爱。它们有自己的“官方语言”,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风花雪月,只不过因为不是同类的缘故,我们作为人听不懂弄不明白罢了。
我的另类举动自然地引来了人们的不少非议,小的时候他们就说我是个怪胎,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猪啊、猫啊、狗啊、蟑螂啊什么的痴迷程度也逐日加深,每次当这些人看到我和动物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说我是白痴,后来就干脆直接说我是神经病了。不管世人怎么说我,怪胎也好,白痴也好,神经病也罢,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我自己。
考上大学后,我不顾父母的双双反对选择了动物科学专业。读书时,我的文科成绩特别突出,中学时代就有大大小小的作品见诸于各大报刊杂志,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少年作家。教了一辈子书的父亲,一直希望我学个新闻或文学专业,大学毕业后做个记者或编辑什么的,这样以来,也不至于辜负了上天赋予的这份文学才华。
而我,从小就是一个很独立也很叛逆的人,我会听别人怎么说,但我并不一定会按别人说的那样去做,我有自己的想法,喜欢按自己的想法决定自己该去做什么。
大学毕业时,刚好赶上重阳市畜牧局招聘。畜牧局一直都是属于有行政职能的事业性单位,不是什么政府组成部门,只有局长们才是所谓的公务员。在外人看来,畜牧局一直都是与人无争的单位,说白了就是一个管牲口的清水衙门。
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在这儿工作的,一则因为我从小就与动物有很深的缘分,二则因为我本科专业是动物科学。爱好加专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又能学有所用,所以我很满足。经过重重考核,我被招进了重阳市畜牧局,不久后经过各方面的业务培训就做了一名兽医。平时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给各类家禽牲畜看病。
工作之余,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过的丰富和充实些,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的那份文学天赋,常常写写新闻、散文、诗歌、小说之类,投给各级报社和杂志社,权当作是业余的自娱自乐罢了,不过借此可以玩点文字艺术,赚点外块花花。
如今是信息社会,全国各地的机关单位都需要宣传,也都很重视宣传。就连一个小小的村子也安排的有宣传员,每年都得在媒体上发表多少篇宣传本村各项工作的稿子,没完成任务的都会被克扣工资和净贴;相反,超额完成任务,宣传工作做的好,则会有高额奖金。
一些地方的宣传员不会写新闻,就干脆和报社、电视台的记者拉关系,见了记者来采访,不是往记者们手里送烟,就是往记者们兜里塞钱,无论是那种形式,目的都只有一个:请记者们多来几次,把本机关本单位的工作多宣传宣传,发表时带上自己的名字就能顺利地完成任务了。
为鼓励畜牧局里的职工积极投身于宣传工作当中,让上面各级领导看到咱们重阳市畜牧局的工作成绩,局里领导班子专门研究出台了一套宣传奖励方案:在市畜牧信息网上发表一篇稿件奖励20元,在省畜牧信息网上发表一篇稿件奖励40元;在省农业科学院畜牧兽医研究所、省畜牧局主办的《南云省畜牧兽医》杂志上发表一篇理论文章奖励200元;在农业部主管的《中国畜牧兽医报》上发表一篇稿件奖励200元;在农业部主管、中国农业科学院北京畜牧兽医研究所主办的《中国畜牧兽医》杂志上发表一篇理论文章奖励400元。在《重阳日报》、《重阳晚报》等地市级媒体发表一篇稿件奖励30元,在《南云日报》、《南云都市报》等省级媒体发表一篇稿件奖励100元;在《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每日电讯》等这些国家级重量级媒体上发表一篇稿件奖励500—5000元。
有了这样的宣传奖励机制,更加地激发了我在重阳市畜牧局工作和生活的热情。虽然我一直都很喜欢和动物们打交道,但工作时间长了,机械性的重复多了,难免也会和普通人的感觉一样,多少都有些厌倦和乏味。碰巧局里出台了这样的宣传奖励机制,刚好弥补了我工作之外生活的空白。
我及时地把畜牧经济发展的成就和典型经验,畜牧生产、科技、加工、流通、管理、服务、消费等信息,写成新闻稿件给各大媒体投稿。凭着我从小就有的文学天赋和良好的新闻业务能力,又是名牌大学本科毕业,很快地,我就成了重阳市畜牧局里最得力的新闻宣传员。每个月大大小小的稿件奖金加稿酬,有很大一笔意外收入,有时候奖金和稿酬加起来比我的基本工资还要高!
这下我可为局里争了光,局领导在上面有了面子,我的身价也因为新闻宣传搞的好的关系,在领导和同事们心中提高了好几倍!依稀记得我刚开始来局里的时候,局里人一听说我有个叫“水平高”的名字,都会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那种世俗性的怀疑和污蔑。特别是当我做不好工作的时候,他们笑的是更加地厉害,常常直言不讳地对我说:“水平高啊,水平高,你的水平还真高!”,然后就群起群欢似的哈哈大笑。
可自从这新闻宣传奖励机制开始实施后,这个局面就完全改变了,我的稿件量是局里其他人的好几倍,让他们望尘莫及,一些同事怕完不成任务扣工资,私下里纷纷请客吃饭托我帮忙。此时此刻,这些人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此“水平高”这个名字在局里是名副其实!不到半年时间,因为我在宣传上的突出表现,除了做一名兽医之外,我开始担任起重阳市畜牧局宣传中心主要负责人,也同时被《重阳日报》、《重阳晚报》等各级媒体聘为特约记者。
此时此刻,不管是在畜牧局里,还是在其他地方,我都有种沉积已久的压抑被完全释放出来的欣慰感。
记得大学毕业后刚进重阳市畜牧局那两年,作为一名兽医,我每天的工作不是给家禽牲畜看病,就是给它们打针,虽说我是名牌大学动物科学专业本科毕业生,但毕竟是刚出校门,社会经验、实践能力都还不够成熟,所以难免会因为一些事情被领导责骂,被同事们嘲讽说“有文化没水平”。现在这社会,在上级领导面前职位上你是下属,在专业上和知识水平上你同样也始终是“下属”,哪怕这个领导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懂,什么水平都没有,他也是对的。
记得《旧唐书·宣宗记》中云:“历太和会昌朝,愈事韬晦,群居游处,未尝有言。”。《荡寇志》第76回中曰:“贤侄休怪老夫说,似你这般人物,不争就此罢休。你此去,须韬光养晦,再看天时。”。《三国演义》第二十一回“曹操煮酒论英雄,关公骗城斩车胄”中也载:“玄德也防曹操谋害,就下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为‘韬晦之计’。关、张两人曰:‘兄不留心天下大事,而学小人之事,何也?’玄德曰:‘此非二弟所知也’。两人乃不复言。一日,曹操摆下酒筵来试探刘备的野心,问刘备天下有哪些英雄,刘备列举了当时叱咤风云的一些人名,就是不提自己。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笑曰:‘丈夫亦畏雷乎?’玄德曰:‘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操遂不疑玄德。”
这些古语和典故都在教导我们做人处世要韬光养晦,懂得低调,学会深藏不露。
所以,刚开始在重阳市畜牧局做兽医那两年,虽然我的学历是最高的,也是局里唯一一个名牌大学动物科学专业毕业的,但工作和生活的都很压抑。我不是一个喜欢趋炎附势的人,下不拉拢,上不巴结。不管是在局里还是在局外,我的生活方式,为人处世,跟其他人比起来,几乎都不大一样。我承认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地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恪守着自己的秉性。因为这样的性格,刚参加工作那几年,不谙世故的我吃尽了苦头,几乎被上上下下在无意间孤立,那时候我内心里感到特孤独。
就像小时候我痴迷于动物世界,被邻居们说成是白痴、神经病一样,世俗的力量有时候真是太强大、太可怕了!在世俗者眼中,我们这类人根本无法沟通,因为他们根本不会理解我,所以就本能地排斥我,就像在很多年以前,人们无法理解同性恋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开始工作那几年,我一直都很沉默,沉默到几乎完全没有任何话语的地步,每天按部就班地做好兽医应该做的工作,空余时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除了工作上的正常交接,生活上、娱乐上,我与畜牧局上上下下的人几乎没什么瓜葛,他们工作之余的世界与我无关,我工作之余的世界也与他们无关,我们就像是不同世界里的人,各自都习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重阳市上上下下的领导们,这些年来,一直都很重视各项宣传工作,每年两会过后市委市政府都有专门的宣传工作会议。市委宣传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全市各大新闻机构、机关单位宣传人员组织到一起,开个宣传工作研讨会什么的,旨在让大家在一起互相交流交流经验。为把全市的宣传工作做好,使新闻宣传真正成为喉舌,市委宣传部以及各大机关宣传部门常常是不惜重金地聘请教授、专家,通过举办各类新闻业务讲座,提高宣传人员的业务能力和业务素质。
我是动物科学专业出身,虽说一直都很喜欢文学艺术,也发表了不少新闻文艺作品,但毕竟没有经过专业的新闻理论学习和新闻业务培训,自从担任起重阳市畜牧局宣传工作骨干,我也经常代表单位参加各类培训班、研讨会的学习。在此过程中,因为爱好相投,我结识了新闻界许许多多的风流人物,也学到了不少以前未曾知晓的东西,进步很快。
现在这社会,只要是领导重视的东西就会很快成为香勃勃。自从重阳市各级领导重视新闻宣传工作起,除了报社、电视台的记者、编辑很抢手外,各大机关单位宣传人员也是众人一起为之追逐的目标,在机关单位里上班就算是编外人员,哪怕是个打杂的,身上也都会有一种国家公务员的感觉。打个比方说吧,在大街上偶然碰到多年未见的同学,问我现在在哪里发展。我说在政府单位和说在企业单位,最后的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在这个普遍对政治地位、对权力都很看重的社会里,在政府机关上班就意味着有权力,属于上层建筑,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在重阳市上上下下,各级领导尤其是下面的基层领导对市里的记者们都很客气。各县分局对市局主管宣传工作的人员也是如此。甚至有一些县的主要领导直接在专项工作会议上说,招待上面来的记者、宣传人员,我们要按市委市政府领导级别招待。
以前没搞宣传工作的我基本上是无名小卒一个,下面一些县乡的领导没几个认识我,认识我的也瞧都不瞧我一眼,我就是重阳市畜牧局里的一名普通兽医,平时就是在这清水衙门里给牲畜们看看病,打打针什么的,根本不值得他们关注,因此他们也没必要见面跟我打招呼,更谈不上过后常联络。但自从我担任起重阳市畜牧局宣传中心骨干后,一切情况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政府机关的主要领导,每天上班基本没什么事情做。事情来了的时候,多半都是他们一张口,下面的人马上着手。这个时候,机关单位的新闻网站是上层领导每天关注的重点,也是他们了解基层、督查各项工作的重要窗口。
因此下面的各个部门以及基层领导都想方设法加强宣传工作,把自己的形象、自己的业绩及时上网以新闻的形式发布,目的是想让上面的领导看到。因为这个,所以我从此摇身一变就成了这些人新的“朋友”。每次一到下面去,基层一些分管宣传工作的同志和几大家领导都以学习宣传工作经验的名义盛情招待,热情似火。
匆匆忙忙地完成在重阳市畜牧局里的工作,正常下班时间是5点半。自从负责局里的宣传工作后,我就不再和大伙儿一起办公了,局里专门给我整了间办公室,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各一台,摄像机、高级照相机各一部,个人办公室虽小但够安静,平时基本没什么人打扰,我又是个喜欢写东西的人,安静的环境正合我意。每天忙完局里的一些日常事务和基本的宣传工作后,5点半到6点半这个时间段里,我习惯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狭小的办公室里,用电脑写点文字,记录下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然后打车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吃晚饭。
这天,等我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傍晚的夕阳已经消失殆尽,夜幕正慢慢地开始降落,市里的各大主干道上的路灯都准时亮了,散发出昏黄昏黄的光。我给畜牧局里守门的门卫老王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走出了机关大院,打了辆的士趁着淡淡的夜色,在一片现代都市繁华的夜景中往家赶。
“回来啦,饭刚做好!”妻子陈敏习惯性地走过来,帮我脱下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小军呢?”我问道。
“正在屋子里做作业呢?快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去叫孩子!”妻子温柔地对我说。
我和妻子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还是在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这之前我们谁都没有谈过恋爱。那天我在操场上打篮球,不小心摔伤了,她刚好从旁边路过,无意中发现了我,然后就搀扶着我去了校医室,我这才知道她叫陈敏,是学会计的,和我同年级但不同专业。
随后几日,她天天帮我买药换药,等我的腿好了后,我们就很自然地走到一起了,成了大学时光末班车时候的一对校园恋人。毕业后我进了重阳市畜牧局,陈敏进了财政局。恋爱两年零5个月后,在双方父母都很满意的情况下,我们结了婚,一年后我们就有了孩子,生下了儿子军军。
这些年来,我在重阳市畜牧局里工作,虽然说是我爱好之所在,也是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但工作后才发现:现实世界其实并不是理想中那样子。所以这些年我的心情一直很压抑,机关单位里的人情世故让我感到很累很累,我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也不喜欢和城府很深的人打交道,但在机关单位或者说在这样的社会里,不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一直在想:这大概是文人墨客们普遍都有的通病吧!正是因为外面世界不怎么太平,而内心世界又需要安静,两种不同世界观的碰撞,才使作家们的文字能走进很多人的心灵。还好上天赐予了我这么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很支持我,这个家庭她承担了大半,所以这么多年我才有坚持自我的勇气和恒心。
“爸爸,爸爸……”6岁的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见了我拔腿就奔了过来。
“乖儿子,爸爸想死你了,快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我抱起了儿子亲了又亲,这个时候,妻子已经把所有的饭菜端上了餐桌。
吃了晚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重阳新闻联播》,妻子边看边给一家人编织毛衣。我则边看电视节目,边和儿子逗着玩。
突然《重阳新闻联播》上的一则时事新闻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最近正是禽流感疯狂肆虐的时间,全国各地都在积极抗战流感病毒的来袭。这是一种由禽流感病毒引起的一种急性传染病,能感染人类,人感染后会高热、咳嗽、流涕、肌痛,多数还伴有严重的肺炎,严重者心、肾等多种脏器会因衰竭而导致死亡,病死率很高。
重阳市自从上周发现4例禽流感病毒后,按照市委市政府的有关文件精神,全市上上下下已经把防御防治禽流感当作是一项重要的政治工作来抓。一时间大街小巷的人群都戴上了口罩,禽类产品严重滞销,各个公共场所都在消毒。这方面的新闻我基本天天看,但多半是千篇一律,缺乏新意。而这则简讯新闻里,报道的却是当天下午6点钟左右,市委书记刘毅然下班后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赶往重阳市人民医院,不顾可能会被感染的危险,看望4例感染了禽流感病毒的普通市民,还和他们面对面接触,握手表示慰问。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么多年了,做了许许多多的新闻宣传工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这样的危难时刻,人人自危,谈“流”色变的关头,重阳市这样级别的领导竟会有这样的表现。
我这才想起,下午咱们局长给我说过这个事儿的,还特别嘱咐我要按时去,回来后把这个新闻好好地写一写。可谁曾想到,这事情一多就容易乱,我忙晕了压根儿就没去!幸亏及时看了电视,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我马上找来笔和纸张,记下了要点,然后回到自己的书房,迅速地把这件事情写成了消息,发布在了《重阳市畜牧信息网》上,同时也给市、省以及一些相关的媒体投了文字消息稿。
其实我知道,像这样重大的新闻现场,一定是去了很多的记者,我是为了免得明天到局里挨批,临时抱佛脚,第一次违背原则看电视新闻后写消息补救,听天由命吧!我已经尽力了!写完,关上电脑,我躺在靠椅上,长长地吁了口冷气!
第二天早上,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局里走去。这个时候我最怕遇到咱们局长,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撞了邪似的,我几乎是天天在畜牧局大门口碰见咱们的局长。今天不会这么倒霉,又会遇见吧,还不知道那新闻整的怎么样了,我是事后耍的小聪明,难道不会被发现,不会出什么问题?
天有不测风云。在这个时候,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偏偏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见咱们重阳市畜牧局局长周齐天这个时候正站在局大门口,而且还没进去,手里好像拿着一大堆报纸一样的东西,像是在等人!我的心彻底地凉了,四五月的天气,阳光温暖,空气清新,而此时此刻的我却感觉到浑身上下冰冷,好想找个暖和的地洞下去躲起来。
“平高,你过来下,我正要找你呢!”局长周齐天看见我后,远远地朝我喊道。
我的心在一次被提到了喉咙眼儿上,然后战战兢兢地走到局长周齐天面前,低着头低声问道:“周局,您找我什么事?”
“小伙子,你今天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昨天的新闻你搞的不错,今天的市委机关报上带有你的名字。《南云日报》、《南云晚报》、《人民日报》上的这则新闻都是你写的啊,不错不错,刚才市委宣传部和市委的领导打电话给我了,对此很满意。市委宣传部李汉章部长让你上午去一趟市委宣传部!”畜牧局局长周齐天拍着我的肩膀说。
听完周齐天的话,我那颗战战兢兢的心这才平静下来,原来是虚惊一场!吓死我了!
我说了声谢谢,和周局长一起上了楼。
市委宣传部部长要找我?这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找我干什么啊?要是为了表彰,发个表彰文件到局里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还要我去市委宣传部找他?一场虚惊和一场欣喜过后,我的心又安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难道是自己的那点小把戏被重阳市这位新闻界的头号人物给发现了?
和局长周齐天分开后,我一走进办公室,畜牧局里的同事们马上就围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我一跳。
“平高,刚才周局来找过你,说是市委宣传部李部长要你去找他,到底是什么事哦?”
“是啊,怎么弄得这么神秘啊?是不是你写东西写出什么问题来了?”
“我看应该不是,虽然说李部长一向以严厉冷酷居称,但这次平高写的稿子毕竟是上了《人民日报》的,在重阳市又能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水平呢?我看市委宣传部部长找你,八成应该是好事儿!”
“可是,按你这么说,咱周局的表情应该是很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刚才看周局脸上很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啊?”
……
畜牧局平时的工作很枯燥,是个管牲口的清水衙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大伙儿们多半都是在机械地重复着单调而枯燥的工作,上面来过问的很少,也没多少重量级领导光顾。往日里,整个畜牧局像极了一泓秋水,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有时候寂静的让人呆在这里,都有种倍感窒息的感觉。
我被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突然召唤,自然成了局里的头条新闻,一时间刺激了大伙儿们松散已久的神经,大家都在议论着,猜忌着,这市委宣传部部长亲自召唤我去找他,这里面到底会是什么事儿?
如今这机关单位里的这些人,个个都像极了男人婆,有事没事都是婆婆妈妈的一大堆,正的反着说,反的正着说,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乱七八糟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我心中的疑惑也没有完全解开,大伙儿们的这番议论更加地让我烦心。最后我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早点去市委宣传部吧!
我收拾收拾,整理了一下桌面上残留的文件夹,全然不顾同事们的议论纷纷,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市畜牧局办公大楼。
四、五月份的天气,畜牧局大院里的花草树木都披上了鲜嫩的绿芽,春日里的阳光像一位正沉醉在初恋之中的少女,满眼的温情脉脉。走在路上我突然感到胸口有些闷,眼前的春色满园勾不起我内心任何的愉悦,总感觉心头上压着什么东西似的,很沉很沉。我这才想起,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早上起来整个人都昏昏噩噩的,比忧愁时候彻夜失眠带来的后遗症还要厉害!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生活中并非都是这样,有时候你白天真的没思过什么,晚上照样是噩梦连篇。我一直都不怎么做梦的,平时因为工作关系,加上写作很辛苦的缘故,到了晚上,一上床整个人都泛困,早早地搂着老婆睡觉了。
一般情况下,按照我的经验,我一做梦,第二天准有什么事儿要发生,要么是喜事儿,运气要来了;要么就是倒霉的事儿,要载大跟头了。昨晚洗完澡,过完平日里正常的夫妻生活,我就搂着老婆睡着了。
我发现有一天晚上,因为心血来潮,灵感突现,我在电脑前写作写的很投入,在局里的办公室里多呆了一个小时,然后才趁着朦胧月色,在充满欲望诱惑力的霓虹灯火中打车回家。我家住在小区朝东方向一幢商品房的二楼,平日楼道里的门都是锁着的,我和老婆都是用钥匙开的门。
这天晚上,我比平时晚回了一小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有些奇怪,就轻步进了屋,一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喘气声,是那么的狂野、那么的放荡。等我走进卧室时,眼前的情景更让我泛晕,躺在床上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与我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
我一气之下,正准备用武力解决问题时,一身冷汗把我从噩梦中拉了回来,惊醒之后,皎洁的月光隔着窗纱从窗外射了进来,我看见了身边熟睡着的妻子的清秀脸颊。嗨,原来是一场噩梦!陈敏如此深爱着我,现在我们又有了儿子军军,一家人恩恩爱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出现婚外情?更何况陈敏还是那种很传统对感情很坚贞的女人。
梦境有时候纯粹是胡编乱造,瞎扯一气,简直不可思议!
市委书记刘毅然是重阳市新上任的一把手,文科出身,比起以前那些工科出身的市委领导来说,刘毅然自然地注重文化和宣传。早晨一上班,一进市委书记办公室,按照惯例,秘书就早已经把当天几家很重要的报纸,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刘毅然的办公桌上。
《重阳日报》、《南云日报》、《人民日报》几乎成了市委书记刘毅然每天上午必须要看的东西,早餐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这三家报纸,熟悉重阳市最近的情况,了解南云省的一些动态,分析党中央的一些重要政策和决议,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今天的报纸更是引起了市委书记刘毅然的注意,因为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下班后他去市人民医院看望感染禽流感的病人这事,随同的只有重阳市电视台的两位记者,报社方面好像没去什么人,可今天的《重阳日报》、《南云日报》、《人民日报》上却都报道了这事儿。
回想起来,从江北省到南云省,这么多年从政,他的政务活动还是头一次上《人民日报》呢!今天全国各地该有多少领导干部,同时在看这条关于他下班后去医院看望禽流感感染病人的新闻啊!
“宋秘书,这个署名叫水平高的人你认识吗?是真名还是笔名?”市委书记刘毅然边看报纸上的其他时政新闻边问道。
“水平高啊,是真名!刘书记,你才来没多长时间,还不知道吧,在重阳市新闻界,水平高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虽然是重阳市畜牧局里的一名普通兽医,但却很有才华,新闻宣传工作一直做的很不错!”市委书记刘毅然的专人秘书宋涛边泡茶边说道。
“哦?这么说还真有其人啊,我看这人的水平还真不一般!水平高,好,没有辜负父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市委书记刘毅然面带微笑地侃道。
“刘书记,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昨天来电话说,今天上午要来向您汇报近期工作!”秘书宋涛提醒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刚好也正要找他,你先去忙吧,有事情我再叫你!”市委书记刘毅然边品茶边继续看手上的那份《人民日报》。
不多久,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就来市委找市委书记刘毅然了。近期全市宣传系统工作研讨会又要召开了,恰好这段时间禽流感又是全国上上下下都很关心的时政问题,关于禽流感这一敏感问题的有关宣传工作方案,还需要征求一下这个新任市委书记的意见。
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一进门,还没开始汇报具体的工作情况,市委书记刘毅然就先开始问起话来了。
“汉章啊,水平高这个人你可认识?”
“知道这个人,在几次宣传工作研讨会上,好像曾作为典型代表发过言,听说是畜牧局里的一名普通兽医,宣传工作一直做的不错!”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说。
“嗯,今天的报纸你看过没有?”市委书记刘毅然接着问。
“没有,还没来得及。怎么了刘书记?难道是这个人捅了什么篓子?”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见市委书记刘毅然有些不对劲,很不解地问道。
“不,这个人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关于禽流感方面的新闻报道,最近全国上上下下都在关注,上级领导一再要求我们要注重宣传策略,不能因为新闻报道出问题引起一些本不该出现的社会问题,要把禽流感的各项工作当作是目前最重要的政治工作来抓。这个水平高,搞的就是不错,你看看《人民日报》头版上的这篇报道吧!”市委书记刘毅然说着就顺势把报纸递给了李汉章。
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一看,顿时满心愉悦。最近有关禽流感的新闻报道,不光是在重阳市,在其他地方也同样出了很多问题,一些不且实际,不符合事实的新闻报道给各级领导们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搞的政府的工作很是被动。省委宣传部方面有关领导已经谴责过他们市委宣传部好几次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正在为这事情发愁,所以就加急整理出了一套禽流感宣传工作方案,准备借全市宣传工作研讨会上公布,避免一些记者们的“唯恐天下不乱”,故意编造事实,制造社会恐慌。而今天《人民日报》上这篇署名为“水平高”的消息类新闻,反映的却市委书记刘毅然下班后去医院看望禽流感感染病人的事迹,在此时此刻这个风口浪尖上,新闻选材还真是恰到好处。
“这个水平高,水平还真高,不错,不错!是个人才!这两年重阳市基本没有稿子上《人民日报》,这水平高一来就打破了这个僵局啊!”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感叹道。
“哎?汉章,市委宣传部新闻科这次不是正在公开招聘干部人才吗?我看这水平高不错,这样的人才放在畜牧局里做一个普通兽医,实在是太浪费了!外人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说我们重阳市不会用人呢!我看,他比《重阳日报》里的很多老牌记者都强!看你用不用,你不用我可就要往市委办公室里调了!”市委书记刘毅然望着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说。
“对,对,对,刘书记,你说的对啊,这些年来就是因为市委宣传部一些干部根本不懂新闻,不懂怎样去做宣传工作,所以我们的工作一直不能让各级领导满意啊!这次的公开招聘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这个人我是用定了!”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坚定地说。
向市委书记刘毅然汇报完近期的各项具体工作,李汉章马上就赶回了市委宣传部,然后立即给重阳市畜牧局局长周齐天打电话,让我去市委宣传部找他。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市委宣传部,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写作处于一种停滞状态,坐在电脑前完全没有了写作的欲望;儿子呢,在调皮玩耍中不小心摔伤了胳膊,还在医院里包扎;家里的洗衣机电路出了故障,修理工来维修了几次,还是接连不断地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自己呢,白天忙的要死,基本没什么时间想其他的歪门邪道,可到了晚上依旧是噩梦连篇。这么多糟糕的事情都碰到了一块儿,生活简直是糟糕透了!
这不,市委书记刘毅然去市人民医院看望禽流感病毒感染者这事儿,咱们畜牧局局领导半路上偶然碰到了,还提前给我打了招呼要我去,我却在昏昏噩噩的忙碌中,竟然把它忘记得是一干二净!幸亏现在传媒技术发达、信息传播速度之快,让我在当天晚上的《重阳新闻联播》中看到了这个消息,临时抱佛脚,照葫芦画瓢,这才好不容易糊弄过去。
可没想到,人在倒霉的时候也会碰上好运气!我按电视新闻编造的稿子竟然上了《南云日报》、《人民日报》等这些重量级媒体!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被这位掌管整个重阳市内外宣传工作的李部长给发现了?
当我心惊胆颤地走进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的办公室时,这位李部长像是已经等待我好久了。见我来了,他忙起身,一改以往居高临下、不可一视的架势,脸上还带着春风般的微笑。
待我坐下后,他还亲自准备一次性杯子泡起了西湖龙井茶。我一看这情形,进门前内心里的那几分惶恐就慢慢地消逝了,平时一脸严谨,被重阳市新闻圈称做是“黑脸雷公”的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这个时候满脸沐浴着春风,我想他找我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小水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啊!近几年我市主要领导干部们的政务活动都没上《人民日报》,平时有幸上那么一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市委书记刘毅然同志刚来我们重阳市主持全面工作没多长时间,这次你的报道对树立刘毅然同志勤政爱民形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双手递给我一杯茶,眉飞色舞。
“不是,李部长,其实我那只是……”
我正要向他解释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纯粹是一个偶然,完全是靠运气,却被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在中途给打断了。
“平高啊,你不用说我也明白,你来之前,我刚从市委书记刘毅然同志那里回来,刘书记对你有很高的评价,虽然没曾见过面,但在刘书记眼里,你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省委宣传部主要领导也和我通过电话了,在禽流感新闻宣传问题上,这次我们重阳市做的不错,得到了有关上级领导的充分肯定和认可,明天这篇稿子将通过新华社发通稿,各地媒体都会转载!”李汉章说到这里停了停,望着一脸迷惑的我,边喝茶边继续往下说着。
“平高啊,前些日子我们市委宣传部发的公告,想必你也看到了吧!为了更好的适应新形势下的宣传工作环境,我们决定要公开招聘几个高学历、高素质、懂媒体的人进我们市委宣传部新闻科和宣传科,指导协调全市整个宣传系统的各项工作。这几年来,你在这方面一直干的很不错,这次又立了大功,连市委书记刘毅然同志都说,你留在市畜牧局里做个普通兽医,那是白白地浪费了人才!所以我决定让你进市委宣传部,这也是市委书记刘毅然同志的意见!你看如何?”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突然这样说。
什么?让我进市委宣传部?这是真的么?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听错了,前些日子隐隐约约是听说了市委宣传部公开招聘的事儿,而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工作和生活,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求过得心安理得罢了,就没怎么在意。况且进市委宣传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除了基本的考试考核外,还需要一大堆复杂的手续,我向来追求简单的生活,所以就没打这方面的主意。
“李部长,这恐怕不怎么合适吧!进市委宣传部有那么多的程序,既然是公开选拔,就必须要经过必要的程序,我这样贸贸然地进来,岂不是会招来别人的说三道四?”我按照常人基本的想法马上回驳道。
“小水啊,这些你就不要担心了,市委书记刘毅然同志都发话了,你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呢?小伙子,好好干吧,前途无量啊!这样,你先回去,今天找你来就是让你先有个思想准备,其他的我们来安排,具体的事情会找你们局长谈的。我还有个会议要开,先就这样好吧!”
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匆匆地准备起文件夹,要去开会。
我见这个时候也不便过多地打扰别人,也就告别了。
走出市委宣传部,大概在上午十点钟左右,太阳升的正旺,空气甚是清新,满眼娇滴滴的绿色已经彻底融化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所有的焦虑和疲劳,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有种这些日子以来,接连不断遇见糟糕事后,所有压抑都全然被释放出来的快感!
我回到重阳市畜牧局,屁股都没还坐热,局党委书记、局长周齐天就把我叫了过去。
“平高啊,你看吧,这几年来,你在宣传工作上一直做的很不错,我们局里也舍不得让你走,可没办法,上面直接说要人。你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这辈子就一直留在我们畜牧局里做个普普通通的兽医,是不是辱没了你那份才华?我已经和局里的其他领导商议过了,这些日子就给你办相关的手续,你也好好准备准备,做好交接工作,准备到市委宣传部就任吧!以后还需要多多关照我们畜牧局这个清水衙门啊!”
重阳市畜牧局局党组书记、局长周齐天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周局长,你这么快就急着赶我走啊,我还没想好去不去呢,你是知道的,搞宣传、写作都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还是挺喜欢做兽医的,这毕竟是我的专业嘛,也是我所喜欢的工作!”
局党组书记、局长周齐天的逐客令,来的是如此突然,像藏在暗处的箭的,让我防不胜防!
“平高啊,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你是个有才的人,你曾给大伙儿说过,你父亲不是一直希望你从事记者或编辑行当么?看来你父亲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做一行精一行,上面领导直接要人,我和局里的同志想留也留不住啊!何况,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很多人费尽心思想往里面挤,都没着路呢?好机会该抓住的就不要错过!”周齐天又说道。
“周局,听你这么一说,我是非走不可了?”我叹道。
“嗯,没错,上面要人,我们想留也留不住。你先准备好交接工作,在你去市委宣传部赴任之前,局里还会给你准备一个欢送会!”局党组书记、局长周齐天最后对我说。
空气慢慢地变得有些躁热起来,屋子里有些闷,我打开窗户,透了透风,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发呆。
说实在的,我对眼前的工作生活很满足,用文人墨客们的话说我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吧,对政治、对权力和仕途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现在让我突然离开从事了很多年的兽医工作,去市委宣传部就职,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晚上回家,我把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妻子和专门来看望我的父亲。
妻子一直以来都觉得我这样的文笔很好的人,呆在畜牧局做一个兽医很丢人,让她在同龄少妇中间也很没面子,一听说有这样的好机会,竭力要求我去市委宣传部,说不定好好干几年就能升迁呢!我开玩笑说她很势力,有些官迷。妻子说现在这社会就这样,她不势力都不行,每次同学聚会一说自己丈夫是畜牧局兽医,就准会引来别人的瞧不起,那些女人都嘲笑着说一个管牲口的男人,能有什么能耐?
父亲呢,打从小发现我有文学这方面的才华后,就没少给我买书读,一直建议我上大学时去读中文系或新闻系,毕业后做个作家、记者、编辑什么的,可我一贯都是我行我素,从来都不听劝,这才选择了动物科学专业,毕业后到了重阳市畜牧局做了一名兽医。
这些年来,因为局里对宣传工作的重视,我才重新拾掇起旧日的文学梦想,每天在业余坚持写写东西,父亲是个老教书匠,退休后一直坚持读报,年轻时候也和我一样丝毫不关心政治,年老的时候他却对这些事情很关注,每每在各大报纸上看到我的作品时候,就到处给人讲,说他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又有大作见报了!对我要去市委宣传部就职的事,自然很是支持,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心病。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文学迷,曾靠出色的文学才华迷倒了一大批年轻漂亮的农村姑娘,一直想从事文学工作,做一个作家、诗人,可老爷子是个很古板、很现实的人,总说文学这东西不靠谱,不能解决基本的生活问题,还是老老实实地读个师范,出来后当个老师,拿个铁饭碗。由此以来,父亲就把他年轻时候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可我却是个叛逆儿,不怎么听话,一直不如他所愿,听我这么一说,高兴极了,举起手来双手赞成上我去市委宣传部。
就这样,通过一些形式化的考核考试,半个月后,我就要离开工作了4年之久的重阳市畜牧局了。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似的,我马上就要结束4年之久的兽医生涯,去市委宣传部就职了。随后不久,我参加完市委宣传部干部人才的公开选拔考试,就以“内定人选”的资格,莫名其妙地被招进了市委宣传部新闻科。
这之前,仕途之于我而言,可以说是知之甚少,我打心底里对官场生活感到陌生。未来的仕途生活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我又将在书中所言的,扑朔迷离的官场生活中,面临什么样的悲欢离合?官场又将是怎样的一段心路历程?关于未来,关于官场,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
我要离开重阳市畜牧局到市委宣传部任职的消息,尽管我对此事只字未提,但还是很快在局里上上下下传开了。将要离开畜牧局的那几天,我一到畜牧局,不管是碰到谁,谁都会跟在我屁股后面,不停地追问我此事的真假。
随后各种各样的八卦消息就出来了,现在这社会,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些人是“怀才不遇”,还有些人则是“怨天尤人”,当他们看到别人“一夜暴富”或“一夜成名”时,心里就为自己的落魄感到愤愤不平,嫉妒、猜忌、不满、诋毁也就跟着来了。
我向来对这些不怎么感冒,也没这些人这么无聊,基本算是做到了“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世事难料,人心叵测。各走各的路,各着各的道,要说就任他们说去吧!反正都是要走的人了,何必还在意这些呢?
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忙完这样那样的交接手续,在重阳市畜牧局这边的所有事情基本都算是完了。结完这段时间的工资,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重阳市畜牧局领导班子和成员在白杉大酒店为我举办了专门的欢送会。
以前重阳市畜牧局先后也有人另谋高就,都未曾被眼前这般重视过,走的都是无声无息的。而我,仅仅是因为参加了一次市委宣传部的干部选拔考试,随后将要到市委宣传部新闻科任科长,局里就专门为我准备了这样隆重的欢送会,不用猜疑也知道,这肯定与前些日子那些稿子有关。
我一向喜欢简单,不太习惯这样的大动作,要离开工作多年的畜牧局了,理应和相处多年的领导和同事们告个别,一起聚聚,吃吃饭,喝喝酒,谈谈家常,交交心,沟通沟通感情等等,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如果要以局里的名义,专门为我整这样一个欢送会,还真让我感到有些不自然。
为这事儿,我再三找过局党组书记、局长周齐天反映,方脸大耳,两眼炯炯有神,表情庄严,总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感觉的局长周齐天,这个时候却出人意料地一改往日的严肃冷漠,满脸笑容地对我说:“平高啊,你看,你马上就要去市委宣传部新闻科做科长了,又是我们局里出来的大秀才,大家都很羡慕也很自豪啊,以后高升了可还要记得我们局和同事们啊!搞个欢送会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让大伙都参加,也是要大家学习学习先进!你放心,一切我都给安排好了!”。
我怎么说都推脱不过,以前每年的元旦节,局里想搞个聚会,大伙儿一起聚聚共庆元旦什么的,这方脸局长都吱吱唔唔地说没经费来源,可今日却是这般破费,真让我感到有些吃惊,也让局里的每个人感到很意外。
欢送会在白杉大酒店最豪华的包厢里举行,重阳市畜牧局35名成员都到齐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名烟名酒都上来了。局党组书记、局长周齐天代表整个重阳市畜牧局领导班子讲了话,多半都是些官腔很浓的话,我在下面听着听着就觉得耳朵发愦,什么大功臣啦,大才子啦,我是什么模范典型啦,要多多向我学习追求上进啦,一大堆听了都让人感到肉麻的话。
我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尽自己的能力做了点自己能够做到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罢了。说真的,还还真没周齐天说的那样伟大高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畜牧局做兽医也好,到市委宣传部任科长也罢,我都是一直以来的我,安心地做好本职工作,好好地生活娱乐,其他的都没多大兴趣。
周局长说完,我还在思索之中,下面的人都转眼看着我,不停地鼓起掌来,他们个个面带微笑,或自然流露,或驱于情境,或热情大方,或强做欢颜,我不知道他们的神情里吐露出的无声语言是对局长精彩讲话的喝彩,还是因为局长这是在说我。
随后,我站了起来,拿起酒杯面向大伙说:“谢谢大家为我举办这个欢送会,真让我感到万分荣幸,又有些受宠若惊。感谢局领导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培养和支持,感谢各位同事的关心和鼓励。平时工作之中如有得罪,还请大家原谅!难得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大家能聚在一起,举杯共饮,把酒言欢。我先一起敬大伙儿两杯酒!望伙计们多多包涵!”
“咱们重阳市畜牧局出了水平高这样的人才也是我们的骄傲,来,我们大家一起为即将上任的市委宣传部新闻科科长干杯!”。
畜牧局局党组书记、局长周齐天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在座的,看到最高领导起身了,也都纷纷起身,举杯共饮。
平时我是很少喝酒吃烟的,烟酒这东西吃多了喝多了,伤肝伤肺,对自己对家人都不怎么好,老婆陈敏也一直在搞背后监督,不准我抽烟喝酒。平时在局里和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应酬,我能摆脱的就尽量摆脱,可今天却是个例外。
长期以来,我都是一个容易被人误解的人,特别是与人初次接触,我的很多习惯,很多为人处世的风格,都和一般人不大一样,表情很严肃,看似很冷漠,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只有我自己和深刻了解熟悉我的人才知道,我其实是个很热心肠的人。
回想起当初刚毕业就进重阳市畜牧局那会儿所经历的形形色色,烦忧种种,再比起今日的浮华热闹,聚众群欢,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种很复杂的情感,落寞与激动、失意与欣慰、留恋与感伤,各种各样的情感交织,一时间都堵在了我的心口上,阻塞了我容量很有限的喉咙。
所以不得不开怀痛饮,借酒疏通疏通。我一直都是一个习惯于稳定,不大喜欢动迁的人,转眼间,不到半个月左右的功夫,说离开就要离开工作了4年之久的重阳市畜牧局,难免有千万种离愁别绪似潮水般涌上心头。
三国时期的曹操在其《短歌行》中说的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夜,就让这杜康来解压抑在我心中已经多时的万古愁吧!
众人先先后后轮流去给局里的各位领导敬酒,同事之间也互相碰杯沟通联络感情。觥筹交错之间,包厢内狭小的空间里蔓延着烟卷燃烧时候的袅袅云雾,躁动的夜,喧哗的饭局,不同的仪态神色,复杂多变的面部表情,已经彻底地打破了我心底里的那份如往已久的安静,一直都不大喜欢应酬的我,这个时候整颗心都已经被彻底地被扰乱了,慢慢地被眼前的氛围和情境所包围。
一场欢送宴从晚上6点一直持续到近10点才结束,从白杉大酒店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是彻底地乱醉如泥了,按照畜牧局局党组书记、局长周齐天的说法:做官不会喝酒是万万不行的,很多事情都是在饭局上,酒桌上解决的。加上今夜这样的特殊场合,我不得不敞开心怀去喝,这还是参加工作以来,我第一次壮着胆子喝了这么多的酒。
欢送会上大伙儿都很尽兴,我是怎么回去的我都一无所知,第二天还是妻子告诉我,说是局里新来的一位实习生把我送回来的。整个晚上,我没少上吐下泻,弄脏了好几床被单,排泄物硬是吐了一地,害得妻子一休没睡,一直在不停地打扫,用温毛巾帮我做热敷。
第二天上午10点钟左右,我才在昏昏噩噩中醒来,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刺的双眼生痛,昨晚肚子里的东西基本都吐光了,醒来时,我有种肚子里空空如也的饥饿感。
“你总算是醒了,快把这碗酸菜面条吃了,不是说了要你不喝那么多的酒吗?干嘛喝的酩酊大醉,自己折磨自己?”
妻子满脸的疲倦,一夜未眠的她,整个人都显得很是憔悴。
看着温情脉脉的妻子,那一脸的憔悴,我颇有些心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碰上昨晚那样的场合,不喝是不行的,喝少了也是不行的。人生有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有时候的确很无奈,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左右的,只有和大伙儿一起随波逐流一下了,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亲爱的,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我没什么大碍了,你又一夜没合眼吧,快去休息吧!”我对老婆陈敏说。
“嗯,你醒了我就放心多了,你快吃完,再躺在床上休息会儿,我去躺会儿,倦死了!”妻子说完,亲了我一下就关上门去了。
放眼望去,窗户外阳台上的几盆花开的正艳,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纱布满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我起身喝完妻子为我特意准备的酸菜面条汤,这个时候头脑已经明显地清醒了许多。想起昨晚上欢送会上的种种情形,乱醉如泥的我被同事背回家,然后乱吐一地,弄得满地都是脏乱的排泄物,就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
随后,在我正式接到上级任命通知书的前两天,重阳市宣传系统研讨会如时召开。一直以来,重阳市喜欢从事新闻宣传工作的人,不管是报社、电视台的正式记者,还是机关单位宣传中心的负责人,还是那些流浪记者(通讯员)们都很看重这样的研讨会。
每隔一段时间由市委宣传部亲自牵头,上述人员都准时参加,多半都是在新闻宣传工作上有所成绩的新闻界精英人物。大概每隔半个月就有这样一次业务方面的研讨会,市委宣传部会总结整个时间段内,全市各条战线上新闻宣传的典型案例和突出工作者,然后让入会人员展开讨论,再由作者本人介绍经验,这样面对面式的交流学习,也算是一所业余的新闻大学了,通过这样的研讨会,很多人都学到了很多的东西,他们也都以参加过这样的研讨会为荣。也只有在重阳市宣传系统才有这样的制度,这是重阳市这些年新一届领导班子调整后,重视新闻宣传和舆论监督的结果。
以前在重阳市畜牧局负责新闻宣传工作的时候,我有好几次被市委宣传部邀请作为突出工作者参加研讨会,并就个人的一些经验在会上做了发言。上次我临时抱佛脚写的那篇,关于市委书记刘毅然下班后亲自到医院看望禽流感感染病人的新闻,在今年刚刚结束的南云省新闻奖评选中脱颖而出,拿了近几年重阳市唯一的一个一等奖。
“平高啊,你看,这次呢你的稿件又上了《人民日报》,还获得了南云省新闻奖,这次的研讨会就以你为主角儿了,你得好好的准备一下,大伙儿都在等着您的金玉良言呢!”。
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在研讨会举办前的头一天,专门打电话给我,让我好好地准备一下。
“李部长,我看这不大好吧,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我也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好,这些都纯粹是一个偶然,您还是让《重阳日报》、《重阳晚报》的首席记者做代表发言吧,他们的经验更丰富,大伙儿更愿意听!”
我随即说道,竭力想推掉这份苦差事,以我以前的经验我知道:如果你讲的很好,的确有启发性,入会的很多人都会欣赏你,赞同你;如果你讲得都是些陈谷子乱芝麻,没什么新意,或者根本不象那么回事儿,这些人可都是重阳市新闻界很出色的人物,多少都有些恃才傲物,身上都有些“愤青”的影子,会上碍于情面可能不会说出来,会后肯定骂死你。
做新闻工作的人,时间观念都很强,由于职业习惯,凡事都讲求一个效率,如果你在上面扑扑啦啦说了一大堆,全是官话、套话,耽误了他们的宝贵时间,纯粹听你在上面唠叨、念经去了,背后他们不骂死你才怪呢!何况我的那点事儿纯粹是一个偶然,是典型的瞎猫子撞见了死老鼠!风水轮流转,好运气来了不是!
“哎呀,平高啊,你的水平在重阳市上上下下谁人不知?你就别在我面前故做谦虚了,不是有句话说‘过度的谦虚就是一种骄傲’吗?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我还有事要忙,先就这样吧,记得要准时参加研讨会!”
市委宣传部部长,我未来的顶头上司李汉章说完这个,就挂了电话。
前些日子,下班后,因为那段日子接连不断地发生糟糕的事,心情不怎么好,路过红叶大桥时候,见桥上夜色下的灯火五彩缤纷,很多人都在桥上牵手散步,一些小商贩也在桥上摆起了小摊位,朝过往的人群招手叫卖他们的小商品,好一番繁荣的市井景象。见此,我中途叫出租车司机在桥头停了车,想在街头走走散散心。
这个时候一个白胡子的算命先生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那人头上戴着一顶旧时的钨砂帽,眉毛和胡须几乎都全白了,沟壑填满沧桑的脸部,镶嵌着一双显得很是犀利睿智的眼睛。
此时此刻,一个貌似命运多舛的少妇坐在白胡子算命先生面前,虔诚地听算命先生给她卜算未来的命运。像是这位白胡子算命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这为年轻但带着一脸忧愁感的少妇,每每听到真切处就不停地点头。这位带着忧郁感的年轻少妇走后,我因为好奇就傻傻地站在老者面前,看着那些卜签和那些看不懂的天书沉思。
“年轻人,最近生活不很顺心吧!从你的神情上来看,一定是接连不断地遇到一些倒霉糟糕的事情了!要不要我为你卜上一卦?”
白胡须算命老人好像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
“先生,你这儿抽一次签卜一卦要多少钱?”。我随口问道。
“不贵!不贵!抽一次签5元!”白胡子算命先生好像并不在意要赚多少钱。
“好,你帮我算算,还真让先生给说对了,最近糟糕的事情还真是接连不断!”我说完就随意抽了一签,打开一看竟然是第一百签,只见签上的一串繁体字云:“百花竞放贺阳春,万物从今尽转新。末数莫言躬连至,不知否极泰来频。”。我看了半天仍然不解,只有望着白胡子算命先生,追问这句诗代表是何意。
“年轻人,从今日起你将是苦尽甘来,一切都会有所好转。可谓是:事事顺利,喜事重重啊!而且会渐有财运,儿女健康,工作会有新的成绩和大的进步,事业会发生新的转机,病痛会全无,一切困境会转为顺境。正是好运当头啊!”
白胡子算命先生,看了那支签,眉开眼笑地对我说。
“老先生你还真会说话,要是果真如你所说那样,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算!”我半信半疑,然后付了钱就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大半个月里发生的一些很侥幸的事情,还果真应了那白胡子算命先生所言,果然是困境转顺境,事业发生了大的转机!看来,这样的白胡子算命先生还真有些未卜先知的本事,算的还瞒准!
第二天,重阳市4月中旬宣传系统研讨会,在市委宣传部会议厅如时召开了。
眼下正是禽流感病毒肆虐的关键时期,全国上上下下都在为抵御禽流感感染病毒来袭而忙碌着。最近全国一些重要发达城市,以及重阳市临近的省、市、地区,都相继出现了感染禽流感病毒后死亡的病例,各地政府领导天天召开电视电话会议,专门研究部署防控禽流感病毒的各项工作。
新闻宣传则是此次禽流感战役中很关键的一环,直接关系到社会和市场的稳定,所以马虎不得,怎么报道有关疫情方面的新闻,怎样解决广大人民群众迫切想知道事实真相的心情,都是宣传部门和从事宣传工作人员应该注意和考虑的问题。
这次重阳市宣传系统研讨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召开的,所以显得很是重要。会上,重阳市分管文教工作的常务副市长郑平远也来到了现场,这可是重阳市宣传系统研讨会举办以来少有的事儿,足以见得市委市政府对这次会议有多重视。
“大家上午好,重阳市4月中旬的宣传系统研讨会不同一般,常务副市长郑平远同志代表市委市政府亲自了出席这次研讨会,现在是禽流感防控工作最为关键的时期,我们宣传系统的新闻宣传工作也显得尤为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会直接关系到社会和市场的稳定,影响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下面请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常务副市长郑平远同志给我们做强调性讲话。”市委宣传部部长李汉章主持会议时说。
一阵掌声过后,穿着一身整齐的深蓝色西服,戴着一双小眼镜,长着一副宽脸的常务副市长郑平远上了台,开始了强调性讲话。
“各位宣传系统的同志们,你们好!因受市委书记刘毅然同志的委托,首先我且代表市委市政府四大家领导,对长期战斗在我市宣传战线上的同志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同志们辛苦了!眼下,正是防控禽流感病毒的关键时期,我们市委市政府已经及时启动了应急预案,全民动员防控禽流感病毒来袭。在这个过程中,宣传工作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就如刚才市委宣传部李部长所言,宣传工作做的好不好,不仅仅关系到我们市委市政府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也直接关系到社会和市场的稳定,会直接影响到广大人民群众思想的安定和日常生活的稳定。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要特别表扬市委宣传部的新成员水平高同志,这个同志在宣传工作上一直做的很出色,这次又让我们重阳市防控禽流感工作的新闻上了《人民日报》等中央级媒体,产生了极大的反响,为我市立了功,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嘉奖,各位要好好学习这位同志的经验……”
常务副市长郑平远一上台就拿着秘书代写的讲话稿,用他那很不标准的本地色彩普通话,慢悠悠地讲了将近大半个小时。大概内容就是些要有较高的思想政治觉悟、新闻宣传工作要有整体意识,要以大局为重等等之类的官腔话,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后来越听越觉得这研讨会就像是在开思想政治工作会议,让人感到很厌烦,他在台上讲的激情四射,下面的人听的是昏昏欲睡。有的在看手上的报纸、杂志,有的在偷偷地翻手机报,有的在发短信,有的在写着什么。
最让我和在坐的其他人受不了的是,这位常务副市长把我的那点事儿,说的是天花乱坠,好像我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在洪水灾难中以英雄之举拯救了很多人的命,而我还没牺牲似的。弄得我自己从脸上一下子红到了脚跟上,感觉很不是滋味。下面的人都在不停地窃窃私语,都在为我从一个畜牧局普通兽医一转眼进了市委宣传部,成了一位科长,而感到不可思议!
“这里面肯定有猫猫腻儿!”
“不就是写了一篇反映市委书记政务活动的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现在这社会,只要让领导高兴了,一切事情都好办了,要什么有什么!”
……
虽然这些人没有大声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但以我的敏锐听觉和不错的眼力,从这些人的不一样看我的眼神和不正常的举动上,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合,我已经完全地感觉到了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冷嘲热讽。
尽管如此,但我作为这次研讨会的典型代表还是要做经验交流的。我有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根据自己平时从事新闻宣传工作的经验,讲了简单地讲了一些可供参考的经验方法。
持续了整整2个多小时的宣传工作研讨会终于结束了,我在其中感到份外的压抑。会议结束后,我单独一人来到了围城而过的阳水河,沿着河岸边走边想着刚才会议上那些人冷嘲热讽的各类表情,我自幼比较敏感,虽然说是一个比较能忍的人,但内心也极为脆弱。
现在这社会上的人,很多人基本都是如此:如果你混的不是个人样,别人会小看你,打心眼里瞧不不起你;如果你混的还算是有些名堂,别人除了会巴结你,同时还会从骨头里嫉妒和嘲讽你!流言蜚语到处都是,除了你至亲至爱和互为朋友知己的人外,其他的人并不会因为你的成功,和你一起来分享成功的快乐,这样的快乐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很严重的打击!那么官场上的生活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这难道就是一种征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