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雄性与雌性

在动物王国的各类生物中，无论是哺乳类、鸟类、爬行类、鱼类、昆虫类，还是甲壳类动物，两性之间的差异基本都遵循完全相同的准则，雄性几乎总是追求者……

——《人类的由来》（1871） ¹

达尔文在性方面的观点上犯了错。

他并非错在认为雄性总是追求者。他对两性基本特征的阐述如今依然成立。“雌性不像雄性那样热切，极少例外……她们腼腆，可能经常会用很长时间去努力躲避雄性的追求。每个曾关注过动物习性的人都能回想起这类事例……雌性在这方面做出的选择，就像雄性的热情一样，几乎是普遍规律。” ²

对于这种不对等的兴趣引发的结果，达尔文也没有说错。他认识到，雌性的慎重态度会让雄性为了稀缺的生殖机遇进行竞争，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雄性经常有“内置武器”——公鹿的角、雄性锹甲虫的角状上颚、雄性黑猩猩尖利的犬齿等 ³ 。那些没有遗传战斗装备、无法与其他雄性作战的雄性会被排除在性活动之外，因此他们的特征也就被自然选择所抛弃了。

达尔文同样知晓雌性的挑剔对于她们的选择有重要意义。如果她们偏爱与特定类型的雄性交配，这类雄性就会繁荣扩散。因此，许多雄性动物的装饰物——蜥蜴在交配季变得色彩鲜艳的气囊袋喉咙，雄孔雀笨重又累赘的尾巴，还有公鹿的角——看起来非常精细，并不仅仅是应对战斗的需要。 ⁴ 这些装饰物的进化不是因为它们对日常生存有所裨益——如果有影响，也只是添麻烦——而是因为它们可以吸引雌性，相比之下，它们带来的日常负担就无足轻重了。（从雌性的基因利益看，这些装饰物是如何起到吸引作用的？这是另一个话题，也是生物学家目前还存在微妙分歧的地方。 ⁵ ）

达尔文将这两种自然选择的变体——雄性间的争斗和雌性的辨别力——称为性选择。他为这个观点而深深自豪，这无可非议。在达尔文的进化理论中，性选择只是一种例外情况（就像鲜艳的颜色实际上就是在对捕食者说“杀了我吧”），因此该概念也只是他的原有理论一个不太明显的延伸。然而这一概念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持续深化，并且在范围上也有所拓展。

达尔文真正搞错的，是他对“雌性矜持、雄性热情”这一现象的进化起源分析。他看到了两性间不对等的性兴趣会导致雄性为了稀缺的繁殖机会进行竞争，他也看到了这种竞争的结果，但他没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不对等。他在晚年时曾尝试对此进行解释，可并不成功。 ⁶ 公平地说，过去历代的生物学家其实也没有做得更好。

现在对该现象的解答已有共识，所以长期未能达成共识，反倒令人费解。解答其实很简单，性行为就像其他许多行为一样，也能被自然选择理论阐明。虽然这种阐释近30年才真正产生影响力，但一个世纪前它就可以大体如此，显然这也符合达尔文的人生观。由于涉及一些微妙的逻辑，达尔文没有看到他的理论的全部适用范围，这是可以谅解的。不过，如果听到今天的进化生物学家谈论性话题，他可能会深感沮丧，直呼自己愚不可及，竟然迟迟没有弄明白。 z8wqI3uf4lMtB6dolW+52Ho4oGlALgQwgr4zMLG9swcD+CfwGonUs8DJbK3nz6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