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性的选择

雌性猿类整体上比雄性猿类更加谨慎，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一定主动筛选未来的性伴侣。筛选确实存在，但不一定主动；那些统治其他雄性的猿类有交配权，被统治的就没有。达尔文定义了两类性选择，这是其中一类，雄性类人猿之间的竞争（我们人类也一样）说明，此类性选择有助于高大、残忍的雄性得到进化。但另一类性选择呢？雌性是否参与筛选过程，从而选出那个可以为她的遗传项目带来最多贡献的雄性呢？

麻烦的是，雌性的选择往往难以认定，她们的选择倾向并不是特别清晰。雄性之所以比雌性高大强壮，仅仅是因为那些强壮的雄性击败对手获得了交配机会吗？或者，雌性更青睐强壮的雄性，是因为有这种遗传偏好的雌性会有更多强壮而多产的儿子，而他们的女儿又大多继承了祖母的品位？

尽管存在种种困难，假定雌性类人猿在某种意义上具有性挑剔倾向，还是比较安全可靠的。例如，雌性大猩猩虽然一般只会同一只居统治地位的雄性发生性关系，但在生命历程中也会“移情别恋”。当一只外来的雄性进入她所在的社群，通过恐吓甚至打斗获得了首领位置，如果印象深刻，雌性就会决定追随他。 ³⁸

在黑猩猩的例子中，情况会更加微妙。处于统治地位的雄性首领可以占有他想要的任何雌性。但这并不意味着雌性会喜欢他，只是他通过恐吓其他雄性让雌性别无选择。他还可以威胁雌性，所以她们对低等级雄性的冷落可能仅仅反映了自身的恐惧。（实际上，当首领没注意的时候，这种冷落就消失了。） ³⁹ 不过有些黑猩猩的配偶模式完全不同，他们之间存在持久而私密的亲昵关系——这很可能是人类求偶的原型。一只雄性和一只雌性会离开社群长达几天甚至几周。虽然对于雌性来说，拒绝雄性这一邀请可能会被他强制绑架，但也有其他情况，有时她能反抗成功，有时她会选择平静地跟着去——尽管周围的雄性都很愿意在她抵抗时施加援手。 ⁴⁰

实际上，雌性不顺从的态度也能涉及某种选择。雌红毛猩猩就是很好的例子，她们确实经常做出积极选择，主动顺从某些雄性，但有时她们会抗拒交配，并因此在雄性的武力压迫下遭遇强奸——在这个层面上，强奸概念适用于其他灵长类动物。有证据表明，强奸犯往往是年轻的雄性，他们的行为经常并不会导致怀孕。 ⁴¹ 但假设他们有规律地成功了，从达尔文主义视角看，与一个优秀的强奸犯——体型巨大、身体强壮且在性方面富有攻击性的雄性——交配，对雌性来说也是明智的选择，因为她的后代更可能体型巨大、身体强壮且富有攻击性（假设攻击性在一定程度上也源自遗传差异），并因此有更强的繁殖力。但雌性的抵抗也是自然选择所青睐的一种筛选方式，它可以让雌性避免怀上那些属于“无能”强奸犯的儿子（要假定强奸不会给雌性带来伤害）。

这并不是说一只雌性灵长类的反抗动作代表她其实“真的想要”，很多人类男性喜欢发出这种论调。相反，一只红毛猩猩越是“真的想要”，就越不会反抗，她的沉默作为一种筛选手段的作用就越小。自然选择想要的和个体想要的不必相同，比如在这种情况下它们就有些不一致。而重点是，即使雌性并没有清晰地表现出对某些雄性的垂青，这种垂青实际上依然存在。雌性拥有事实层面的“自由裁量权”，它所引发的“过滤效应”，正是自然选择所青睐的一种适应策略。

从最广义上看，同样的逻辑适用于任何灵长类动物。一般来说，一旦雌性进行反抗，哪怕是最轻微的反抗，这种额外的抵抗也会成为一种有价值的特质。不管压制反抗需要什么素质，强烈反抗者的后代都要比微弱反抗者的后代更可能拥有同样的素质。（这里同样假设，雄性动物压制反抗所依赖的能力反映了遗传差异。）因此，完全从达尔文主义的视角看，矜持本身是一种奖赏，无论雄性为了达成目标所使用的手段是武力还是语言，这一点都是如此。 j+im3Ko/1QHWhcZg3hN7adt1N54xqtaL1tC4p5gbA7ewJEifau5vU8JAihWvL6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