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数字供应链(digital supply chain,DSC),实业界和理论界有若干种不同的理解,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关注供应链运营中数字化技术的独特作用。例如凯捷咨询公司的拉布(Raab)和格里芬-克赖恩(Griffin-Cryan)认为“数字供应链具有在跨数字平台上提供广泛信息的能力、出色的协作和通信的能力,从而提高了可靠性、敏捷性和有效性” 。巴尔加瓦(Bhargava)等人则指出“数字供应链由一些技术系统组成(例如软件、硬件、通信网络),以支持全球分布的组织之间的交互和协调供应链中合作伙伴的活动,这些活动包括购买、制造、仓储、分销和销售” 。显然,这一类对数字供应链的理解关注于供应链运营中数字技术的采用,以及这些技术对提升供应链运营效率和效益的独特作用。
第二类对数字供应链的理解更加注重现代信息技术对供应链运营行为和过程改变的影响。这一类定义中有代表性的如埃森哲咨询公司的表述,该定义提出“数字化使服务更有价值、可访问性和价格可承受性,具有改变供应链的潜力,因此,需要通过不同的数字技术来创造新的供应链机会。组织应该将其供应链重新构想成一个数字供应网络,该网络不仅可以统一产品和服务的物理流程,还可以整合人才、信息和财务” 。相似的定义还有“数字供应链是一个智能的、价值驱动的网络,利用新方法、技术和分析来创造新形式的收入和商业价值” 。特别是科尔尼公司的报告中提出,数字化的技术,包括仓储运输系统、射频识别系统、先进拣选技术以及创新性的计划和调度系统等,能解决供应链运行中的“痛点”,诸如因为需求波动或者风险状况导致的供应链运营中的浪费等。
第三类对数字供应链的解读更偏重于供应链数字化的状态,或者说数字供应链应当呈现出来的结果。数字供应链创始联盟指出数字供应链是一个以客户为中心的平台,该平台可以捕获并最大限度地利用各种来源中出现的实时信息,可以刺激需求、感应、匹配和管理,以实现最佳性能和最小风险。 切切雷(Cecere)同样认为数字供应链是一种创新性的供应链,其基础是基于云的功能,许多供应链混合使用基于纸张和IT的流程,而真正的数字供应链远远超出了这种混合模型,它可以充分利用“智慧”技术实现连接性、系统集成和信息生成功能。
综上可以看出,无论实业界和理论界如何定义和理解数字供应链,对数字供应链的内涵均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解读,一是在运用方式或手段上,数字供应链是一种智能的最佳技术系统,它基于海量数据处理能力以及针对数字硬件、软件和网络的出色协作与通信能力,作用于供应链管理和运营;二是在行为上,数字供应链支持和同步组织之间的交互行为,使得沟通、协调、合作成本大为下降;三是在成效方面,数字供应链通过使服务变得更有价值、更容易获得、更实惠,并能够实现一致、敏捷和有效的结果,进而推动人机互动的智慧网络形成。
如今,供应链呈现出高度复杂性,这表现为参与主体越来越多样,供应链管理和运营不仅仅涉及从事交易往来的直接上下游,还涉及越来越广泛的主体,既有上游的上游、下游的下游,即逐级延伸的产业链参与者,还包括更为广泛的间接参与者,诸如与特定供应链业务相关联的其他第三方服务商、其他产业供应链合作伙伴、管理部门等。除此之外,供应链运营涉及的业务环节也纷繁复杂,既有与交易条款、价格、交付等相关的商业性活动,也有与仓储、运输、库存等关联的物流活动,还有可能涉及支付、账期、融资、筹资等金融性活动。在全球化的供应链运营中,更涉及不同国家、地域之间政策的协调,供应链运营的调整以及海关、商检、汇兑、退税等各类活动的组织与管理。显然,所有这些不同主体、不同环节的活动需要实时、高效地协调和追踪,而数字化可以促进供应链的创新和发展,同时提供灵活性和效率。具体而言,数字供应链之所以不同于传统供应链,在于如下功能。
第一,同时实现速度提升与成本降低。快速和低成本一直是供应链管理和运营所要实现的目标,即要么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响应市场或客户的价值诉求,要么能以较低的成本满足市场和客户的需求。然而,传统供应链为了增强市场响应力,有可能牺牲成本;同样,为了追求低成本,也可能降低响应速度,因此,传统供应链强调根据不同的产品和服务性质,确立相适应的供应链,这就是著名的费舍尔(Fisher)模型 ,即功能性业务(品种规格不多、市场可预测、消费需求稳定)需要匹配成本效率型供应链,创新性业务(品种多样,市场难以预测,需求波动较大)需要匹配快速响应型供应链。而数字供应链打破了这一原则,使得速度和成本能够统一起来。这是因为数字化不仅能够通过现代通信技术实时地获取运营数据和信息,第一时间响应市场需求,而且能够将数据信息和决策同步到各参与者,增强供应链不同环节之间的协调与合作,进而降低中间节点的成本,提高效率。
第二,实现柔性和弹性化的供应链。供应链数字化意味着运作的敏捷性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或环境。这里的柔性和弹性指的不是产品或服务的快速交付,而是就供应链运营中随时出现的问题做出反应的方式。例如,新冠肺炎疫情、自然灾害、突发事件等可能对供应链稳定、持续运营造成毁灭性破坏,在这种状况下,能够预测此类事件,或者采取适当措施做出有效反应就可以最大限度减少供应链中断。传统供应链就是采用这种方式来应对环境的不确定性,而数字供应链由于能够更有效地收集、处理产业链各环节的数据,同时通过建模来调整供应链以及供应链运营模式,因此,能够较传统供应链更及时地完成此类活动。
第三,更好地实现全球资源连接。任何企业要在全球范围内快速交付商品和服务,都需要一个真正的全球供应链来保障,以使组织不仅能够交付产品,还能确保在当地市场做出反应。例如,如果美国需要某种中国制造的产品,那么在需要的时候将产品从中国运送到美国将是低效率的,这将花费大量时间和潜在的损失。因此,这就需要在全球范围内部署物流枢纽,能够在客户需要的时候,从最近的枢纽运至目的地。数字供应链能够通过掌握实时的数据和最优的模型算法来部署全球枢纽,实现上述目标。
第四,实现实时库存。数字供应链提供了确保现有库存足够但又不过量满足需求的方法。数字供应链借助一系列传感器或其他先进技术,使仓库管理更加高效,实现连续监控库存水平。在客户行为迅速变化的同时,供应始终能够满足需求。消费者可以随时随地下订单,因此应实时监控现有的库存。这并不意味着每个配送中心都应保留相同数量的库存。实际上,应提前确认购买趋势以及商品和服务的未来需求,以做出明智的决定,数字供应链提供了高级分析所需的手段。
第五,实现供应链运营的智慧化。新一代的信息通信技术提供了配备足够计算能力的智能产品,因此可以基于定义的算法实现自学习和自主决策。数字供应链涵盖了这些功能,进而可以改进和优化决策,自动化执行并推动运营创新。吴(Wu)等学者指出 ,数字化实现的供应链智慧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工具性(instrumented),即供应链运营中的信息一定是由自动化或感知设备产生的,例如RFID、Tag标签等;二是相互关联(interconnected),即供应链中所有的参与主体、资产、信息化系统、业务等一定是高度连接;三是智能化(intelligent),即借助现代通信技术能够实现大规模优化决策,改善供应链绩效;四是自动化(automated),即供应链的业务流程能够通过信息化设备来驱动,进而替代其他低效率的资源,包括低效率的人工介入;五是整合性(integrated),即能够推动整个供应链的协同合作,包括联合决策、公共系统投资、共享信息等;六是创新性(innovative),即能够推动供应链的创新,通过提供整合化的解决方案创造新价值,或者以全新的方式满足现有价值诉求。
第六,实现供应链运营透明化与快速信任的确立。在透明的供应链中,任何环节都能够理解并根据其他环节的行为和需求采取行动。相反,如果缺乏透明度,供应链中的有序流动将不可避免地在某处被打乱。数字供应链可以通过预测、对网络建模、创建假设情境并即时调整供应链以适应不断变化的条件,使公司透明地采取行动,更好地为潜在不确定性做好准备。
与供应链运营透明化相关,数字供应链能够更为有效地建立组织之间的快速信任。快速信任一词最早由迈耶森(Meyerson)等学者提出,即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在一个临时组成的团队中形成信任关系。 在外部不确定性较高,供应链随时调整的情境下,建立组织之间的信任非常困难,因为供应链参与各方没有长期交往合作的历史。在这种状态下,数字供应链则通过信息活动的透明化,让参与者对合作伙伴产生信心,从而协同开展运营活动。
第七,使供应链更具伸缩性。在供应链运行过程中,不断伸缩供应链条是非常重要的,亦即根据环境的变化和市场的需求,向上或向下扩展供应链,甚或重新建构供应链。然而,这种延伸或调整通常会给组织造成巨大困难。这种困难不仅在于管理和运营的复杂度上升,而且在较短的时间内,要协调或整合新的主体和环节极具挑战。但是,当传统供应链与数字化集成时,可伸缩性就不再是问题,流程的优化和复制变得更加容易,异常点和错误的发现也更加简单。
第八,使供应链更具前摄性。数字供应链往往采取了积极主动的行动,防止潜在的运营中断。这不仅可以通过故障排除来实现,而且可以通过数据挖掘和其他手段提前发现潜在问题来实现。显然,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大量知识和计划来协调问题。数字供应链提供了主动解决方案以在问题发生之前进行探知,并提供有效的分析框架和运营智能,从而数字化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第九,实现绿色供应链。绿色供应链长期以来一直是供应链关注的重要领域,实现绿色供应链不仅仅指的是产品或材料的再循环、再利用,更是需要从供应链的设计源头开始贯彻绿色环保的理念,实现供应链运营资源使用的最小化。卡特(Carter)认为减少资源使用的内涵大于再利用和再循环,而再利用和再循环之间也是互不矛盾,相辅相成的。减少资源使用是通过设计环境有效型产品最大限度减少能源的使用和废物。通过减少资源使用,前向(正向)物流和逆向物流的物料流动减少。另外,循环和再利用可以使资源使用更加有效。而要减少资源使用,就需要在供应链设计阶段很好地把握产品使用和全生命周期的状况,数字化可以迅速对接供给和需求,快速整合各环节,从而有利于这一目标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