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从事美术教育工作之故,我几乎每年都要带学生去皖南地区写生,十几年不曾间断。明清时期的徽派建筑以其独特的建筑形式与精美的三雕(木雕、砖雕、石雕)闻名于世,从一开始接触我就被徽派建筑中精美的木雕所深深打动,建筑中的木雕隔扇门、花窗、窗栏板、撑拱(牛腿)工艺精湛、精美绝伦,无不述说着过去的辉煌。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开始购入徽州木雕。我的收藏之路于是从购买徽州建筑木雕构件开始。当时我就是喜欢而已,并没想到日后要出让交易。记得买入没多久,就遇到一位藏家问我可否转让,我便把第一次购入的十几件徽州木雕悉数转让了,当时并不知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购入的木雕应该都属于徽州木雕中的精品。
那时候,在安徽皖南宏村、西递及黄山的屯溪老街开有很多卖徽州木雕的商铺,我一开始是直接从行家手上买货,要求东西必须是老的,且要精品,价格可以按市场行情算。经过多次交易,我很快能辨别真伪及东西好坏。古玩行业存在着做假现象,在你不懂的时候,往往会上当,古玩行有一行话叫“吃药”。古玩就是如此,你如果不下手买卖,光靠书本知识或人家指点,是不可能学会的。之后的数年间,我的足迹踏遍了皖南地区,通过实地考察,大量过手交易,练就了眼力。
约在2002年,我开始接触雅昌艺术论坛,那时候我几乎每天在论坛的“明清家具板块”上面看帖学习。当时,雅昌艺术论坛上聚集了许多国内知名的行家、收藏家及明清家具爱好者,通过交流,我结识了全国各地许多行家,从此与明清家具结下了不解之缘。之后,我便转向对明清家具的收藏与交易。我基本上每周都会出门前往浙北地区和苏、锡、常地区购买江南明清家具,之后到现在我一直从事明清家具收藏、交易工作,当时无论是明式家具,还是清式家具都买。王世襄的《明式家具研究》《明式家具珍赏》和濮安国的《明清苏式家具》这三本书对我影响至深,明式家具以其简练的框架造型,精美的榫卯结构与点、线、面之间的完美结合,优美的意趣表达与它所表现出的优雅气质深深地吸引着我,近些年来我逐渐转向明式家具的收藏与交易。
在这十几年间,过手家具数以千计,好在我过手的家具都留有照片资料,在不经意间为我现在出书留下了第一手资料。我在每一件家具购入或出让的时候,都会拿相机随手一拍,书中的大部分图片是日光下拍摄的,有时候客户晚上来买货,我只能在客户拿走家具之时在室内灯光下进行拍摄,有些家具还是直接用手机拍摄的,就这样易主了。书中的图片没请专业摄影师拍摄,有些图片质量并不是最佳,但这些图片却记录了家具最真实的状态。
此书把我所过手的数千件家具进行了整理,从中挑选出家具116件、小件49件,书中对每一件家具的造型、产地、制作工艺、年份及皮壳、包浆做出分析与描述。家具的材质基本上是榉木、柏木、楠木,也有少量几件杉木、竹制、黄花梨、红木家具,这些家具基本保留了原始皮壳、原始状态。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皮壳问题,近些年来,原始状态、原始皮壳的家具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特别是黄定中先生在《留余斋藏明清家具》一书中阐述的皮壳、包浆的概念,他提出皮壳是古典家具岁月留痕的自然美,记录了几百年留下的信息,这一概念影响力非常巨大,被广大行内人士所重视。从目前市场的交易情况来看,原始皮壳家具的价格远高于皮壳被过度清理的家具。书中还对家具进行了断代,断代其实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古典家具基本没有款识,对年份的判断只能从所见少量带款识的家具实例及宋代、明代、清早期的绘画作品、版画刻本得到信息,或者凭借个人实践经验作出判断,其中的观点不一定都正确,但确是我通过阅读相关史料以及过手的大量家具所得出的体会与经验总结。
此书著录的家具并非都是明式家具精品,但却基本涵盖了明式家具的大部分种类,其中大部分家具的年份都在清代中期以前及明代。书中的家具基本出自江南地区,亦有少数几件江苏南通地区的家具也编入书中。
江南明式细木家具选材多样,主要以榉木、柏木、楠木、杉木等软木材质为主,其制式繁多,造型优美,工艺精湛,精彩纷呈,它犹如江南民居的粉墙黛瓦,表现出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韵味。这些软木家具在黄花梨、紫檀等硬木家具出现之前已开始大量制作,并与黄花梨、紫檀等硬木家具统称为细木家具,之后与黄花梨等硬木家具并存,相辅相成。它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明式家具的从容与大度,当你接近它时,一种原始的质朴气息或许会打动你,它是一种淳朴的美,一种优雅的气质。
明式家具充分展现了古代工匠的精湛技艺,尤其在文人、士大夫的意匠精神倡导下,通过线条的运用、形体的表达,构建出别具一格的艺术形式,它与中国古代字画、瓷器等其他艺术品收藏门类并存。明式家具历经几百年的流传,是历史给予我们的丰厚馈赠,近些年来,明式家具已入大雅之堂。但是目前出版的书籍基本上是以介绍黄花梨、紫檀家具为主,系统介绍江南榉木、柏木、楠木等材质家具的书籍非常少,专门介绍江南明式榉木家具的书籍只有2018年5月出版的周峻巍著的《明式榉木家具》一书。我期盼通过对十几年所过手的江南明式家具的粗浅文字与图片资料介绍,让更多的爱好者对江南明式家具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也祝愿以苏式为代表的明式家具能传承下去。
陈乃明
己亥年于养正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