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物华天宝,自南宋以来一直是精致典雅生活的代表。而晚明的苏州府、松江府更成为全国时尚的风向标,从家具器用、服饰到生活方式的各个层面,都深刻地影响着周边,并辐射到全国。
王世襄先生大作《明式家具研究》中提及苏州东山是以黄花梨为代表的明式家具的制造之乡。经过最近十年的近距离观察、走访、与行家交流,我发现江南优秀的明式家具广泛地分布在以苏州、上海、常州为中心的大片区域,包括江苏的南通、泰州,浙江的杭州、绍兴、嘉兴,安徽的歙县、绩溪、休宁等很多地区。事实上,如果我们回看明代的江南,就会发现上述地区是当时全国商品经济最发达,同时也是文化艺术和精致手工业最为繁荣的地方。因此,依据已知的明式家具分布范围,并结合明代中后期以上地区社会发展的背景,我们有理由相信苏州东山固然是明代江南的家具制造中心之一,但更多的家具作坊星罗棋布地分散在整个江南地区。
自1989年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的出版到今天,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明式家具的研究、收藏热可谓方兴未艾。作为一名家具爱好者,我欣喜地看到最近十年间学术界、收藏界开始反思过去三十年家具收藏的理念以及我们对待家具的观念。人们终于突破了“唯材论”“唯区域论”对我们的束缚,重新出现“大漆家具”“维扬家具”等久违的家具细分领域,相关著作纷纷出版。收藏爱好者们开始重视保护明式家具的原始状态、原始皮壳,并和专业人士一起投入巨大精力、热情来保护、修复目前留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明式家具。
《江南明式家具过眼录》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写就的一本书。乃明兄是杭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是我的好友,更是一位明式家具的行家、爱好者。我认识陈老师已有近十年时间了,最初去陈老师那儿是为了买家具。陈老师是实战派,印象中他都是每周自己开车出门去买货,几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的。而且,他工作室里的家具都不带重样的。可以说,陈老师在家具圈是出名的金牌销售。接触多了之后发现,陈老师对明式家具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特别是对明式家具的审美、造型、细节工艺、断代等诸多方面颇有研究。最近几年我们碰面的机会更多了,彼此买到家具都会请对方到家中观摩,有时没有家具,我们就会打开手机或翻开书本,对着图片资料大谈年代、造型、审美,好不过瘾,我戏称之为“空谈学术”。但就是通过这样无数次的交流、互动、教学相长,我们对明式家具有了新的认识。陈老师在知识分享上是毫无保留的,这使我受益匪浅。
陈老师从十几年间经手的数以千计的家具中挑选出一百多件,一一呈现在《江南明式家具过眼录》一书中。大部分家具图片都是陈老师自己在产地一线或工作室楼下拍摄的,特别真实,能够反映陈老师平日里经手的家具的基本面貌。这些家具大多出自江南,材质不限,年代以明清为主,其中不乏精品佳作。陈老师对每件家具都附有细节描述和心得体会,对于明式家具的爱好者来说,这是一本学习研究江南明式家具不可多得的工具书。
对于这本书的出版,我感到十分高兴,但毕竟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看到的优秀的古典家具实在太少了,江南明式家具甚或中国古典家具研究的道路还很漫长。是为序。
周峻巍
己亥年于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