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五代时期

五代是介于唐宋之间的特殊历史时期。五代时期的家具实例、明器模型、绘画中的资料甚少，但从少数的画例中却反映出大量的家具信息。五代家具在形制上取得重大的突破，出现的家具皆以梁架结构为主，与之后的宋代家具在形制上较为接近。

1975年4月在江苏邗江蔡庄五代墓出土的木榻 ，长188厘米、宽94厘米、高57厘米（图45）。木榻为无束腰插肩榫案形结体，梁架结构，牙板为断牙式。具体做法是：腿上端与榻面结合处透榫 。榻面大边与抹头尚未完全使用格角榫 ，而是前面约三分之二为45°格角，靠里面约三分之一平做与边抹平接，再楔入铁钉固定。抹头由两根短料各伸出一段合掌交搭（图46）。榻中间设托档七根，上面用铁钉钉上九根木条，穿带 出半榫纳入大边。腿足扁方，中间有一道缝，是由两块板拼接而成，左右对称挖缺出多向云头纹，面上阴刻云纹，上端与角牙斜接。角牙为垂云形，面上阴刻云纹（图47），角牙与大边交接处用铁钉固定，家具构件之间的连接基本上采用钉子固定（图48）。榫卯只有腿足与案面结合和穿带与大边结合两处，说明了此时的家具榫卯结构未臻成熟。插肩榫案形家具源于五代，插肩榫形制的家具被一直延续到宋元明清，作为一件五代家具实例，在中国家具史中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宋代、明代插肩榫结构的案、榻可追溯于此。

五代王齐翰 《勘书图》（图49）、五代周文矩 《重屏会棋图》（图50）画中也出现无束腰插肩榫榻，形制与江苏邗江蔡庄五代墓出土的木榻几乎一样，说明当时的绘画作品中是以日常生活中的家具为对象来绘制的，是现实中的器物在绘画上的真实反映。

五代王齐翰《勘书图》，设色绢本横卷，纵28.4厘米，横65.7厘米，有宋徽宗赵佶御笔题识“勘书图”“王齐翰妙笔”，此画距今一千多年，为现存古代绘画精品，现藏于南京大学。

《勘书图》中的家具为我们提供了丰富信息，是研究古代家具形制演变的重要图像资料。画中描绘了一雅士勘书之暇挑耳自娱情景，雅士白衣长髯，袒胸赤足，一手扶椅，一手挑耳，微闭左目，复翘脚趾，状甚惬意。身后有三叠屏风，上绘山水画，画工十分精到，山水不用勾皴法，用落骨法绘制，林峦叠嶂，草木茂密，用唐人遗法描绘江南山水，有别于董源的青绿山水。屏风前设有一张长榻，上置古籍卷册等物。雅士身前有一小案，陈列笔砚简编等物。另有一黑衣童子侍立。画中人物神情精妙，衣纹则圆劲中略有转折顿挫。画中的四件家具，非常具体形象：

一是一件尺寸很大的三折大座屏，屏板框格角攒框镶画，中扇宽，两边的窄，约呈45°交角，屏板之间用金属合页连接，合页为葵花形，屏座两侧由云纹形墩足固定。

二是屏风前的长榻，榻为梁架结构，插肩榫案形结体，长方形。坐面板厚实，面中间有与大边一样宽的木档支撑，其作用与后来的家具上的穿带作用一样，两侧铺有织物。边抹平做，转角有錾花金属包角。四足为云头纹剑腿式，中间起一炷香线 ，两侧对称挖缺成有多向云头纹轮廓，与承托榻面的断式垂云牙头结合，沿边起线脚。榻的用料厚实，造型壮硕，形制古朴，是在古代绘画中出现得最早的案形结构榻的画例。

三是右侧的四出头官帽椅，方材制。搭脑为弯拱形，两端出头微起翘平切。扶手后高前低略带弧形出头平切，扶手下鹅脖平直，退后安装，不设联帮棍。这种做法证明了在之后的明式椅子中，鹅脖退后安装和不设联帮棍的椅子，通常年份较早。腿足下端设赶枨 ，前面的踏脚枨几乎贴地安装，采用榫卯互让，是在座椅中最早出现赶枨做法的画例。唐代的椅子的管脚枨都在一个水平面相交，五代家具构件在设置上明显不同于之前的家具，在结构的合理上明显好于前朝，这一结构方式被后代的工匠所继承，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椅子上披垫兽皮。搭脑、扶手外露的部分似有浅色纹饰，据此推断，可能是黑素漆上有彩绘纹饰。椅子造型端庄，形制成熟。

四是案子，梁架结体，方材制。面略呈长方，攒边装心板。边抹平面做法，四角有金属包镶。大边两处出明榫、抹头两处出明榫，由此可以推断底部的穿带呈井子形。案子不设牙板。四腿缩进安装，前后顺枨高，两侧横枨低，榫卯互让。整体光素无饰，造型十分简素。从比例来看，此案较矮，画中的案椅的组合方式，是最早出现案椅同时使用的画例，之前的案子和椅子都是各自独自使用的。

关于这件家具是桌还是案，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非常值得商榷。从家具的形制特点来看，明显属于案形结构。案形家具是四腿缩进安装，桌是腿足位在四角。画中的这张案子是最早出现的案形家具画例。在之后的宋代家具中则出现了带牙板夹头榫结体的案形家具，结构更趋合理。

五代画家周文矩《重屏会棋图》（图50）中有榻三张，棋桌一件，翘头案几一张，屏风一件；屏心中还画有一件三折座屏，两张榻：画中一共有五张榻，这五张榻有四种不同的制式。

前面的榻，为梁架结构，方材制。面格角攒框镶板。边抹平做。侧面足间设单横枨，造型与做法都比较简单。

会棋的另两人坐的后面的榻，案形结体。榻面的边上有两道线，应该是上面铺席，席子锦缘包边。边抹平做。垂云断式牙板与腿足连成一体。板足左右为对称云头纹，足端造出仰俯卷叶形轮廓，腿足中间起两道线。榻上置有投壶、砚盒等物品。形制与《勘书图》中的榻一样。

右侧的窄长榻，四面平多组壸门箱体式。榻上有盝顶箱和置物架。榻面似有席子铺垫。

画屏中前面的榻，造型较为复杂。榻身边抹平直，下有高束腰。束腰有立柱支撑，嵌装绦环板，浮雕蔓草纹。箱体为壸门式，壸门为多洞式。贴地一周有托泥。榻座两侧上加栏杆，上面的横木出头上翘。后面的榻形制与左边的榻一致。

案几带高翘头。两侧为曲足栅栏式，上部弯曲回卷云头纹承托案面，下有托泥。

围棋桌为四面平壸门箱体式，正方形。桌面起栏水线，每一面皆有两组壸门开光，下有托泥支撑。

五代画家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宋摹本）（图51、52），画中的家具形制更像宋代家具。画中有平头案和酒桌一共五张、带帷幔的床两张、罗汉床两张、座屏三件、靠背椅六张、带翘头的衣架两件、绣墩若干、鼓架一件等二十几件家具，人物皆垂足而坐。其高形家具形制已十分成熟，家具皆髹黑漆或朱漆。造型端庄秀丽，用料纤细。夹头榫圆腿素刀牙案子首次在古代绘画中出现。平头案和酒桌的造型与明式家具别无二致。

画中尺寸不一的平头案的枨子有两种做法：

一是前后设单顺枨，侧面双顺枨。

二是前后无枨，侧面双横枨，与之后宋代和明代出现的平头案形制一样，也是之后明式家具中主流的平头案形制。

椅子的搭脑皆为弓形，两侧出头上翘。管脚枨的侧枨和后枨安装的位置很高。韩熙载坐的椅子坐面以上为圆材，坐面以下方材，上圆下方。搭脑弯弓，背板攒框镶石。椅子与脚踏连成一体，赶枨为步步高式。坐面有坐垫，其他椅子皆搭有织物。其中也有枨子安装位置较低的，侧面与后面设双枨的，下枨安牙条的，正面踏脚枨设双枨和踏脚封板的。

五代时期的家具造型以方材为多，且都出自江南，如王齐翰《勘书图》，周文矩《重屏会棋图》《宫中图》《琉璃堂人物图》，卫贤的《高士图》中的家具都是方材造型。

中国古代家具发展到了五代时期，造型简约，样式丰富，形制逐渐成熟，高形家具的优势地位开始确立，梁架结构的家具逐渐增多。五代时期把之前的箱体式演化成四足落地的梁架结构、圆腿刀牙案结体的梁架结构平头案开始出现。

五代时期在中国古代家具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可视为宋代家具成熟和完善的前奏，具有简练、质朴的特质，对宋代家具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yBR50QM8FJgBqaqAVKu1WwpgP+Sijtunh6tll9Dyrx8lOtOrONyDGy2UcExKhSA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