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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姐的家书

对张爱玲的小说,从大学时代便不十分欣赏,总觉得有些阴郁。反而对她的家世更感兴趣,尤其是她的祖父张佩纶,接手了朱氏结一庐藏书,令张氏一跃成为近代著名的藏书家,但很长一段时间内鲜为人知。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一小批藏书流入古旧书店,才令世人惊叹张氏的低调。古籍善本这些死寂的故纸,似乎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并没有被提及,至于那些亲戚的悲剧,则时不时地出现她的作品中。张佩纶与李鸿章家族的联姻,一直以来都让张爱玲研究者花费很大的气力去追寻张家的那些非富即贵的亲友。如果说张爱玲的《对照记》是一扇门的话,二〇一六年出版的《张佩纶家藏信札》无疑又为我们开了一扇窗。

众所周知,《创世纪》中的紫薇,就是常被说成张爱玲六姑奶奶(实际上是六姨婆)的李家六小姐李经溥。在宋路霞《李鸿章家族》一书所附李氏家族世系表中,张爱玲祖母李经璹的旁边没见到六小姐的名字,不免让人怀疑大家一不小心已经将她忘记。然也未必,翻开宋路霞另外一本《盛宣怀家族》,就会发现,书中特别提及“李鸿章把小女儿李经溥嫁给了任家的九公子任德和。婚后他们先是住在苏州铁瓶巷,那是任氏家族在苏州的大本营。后来来到上海,住在文监师路(现塘沽路)一处有走马楼的很大的房子里。抗战爆发后搬到上海静安寺的愚谷村”,不知为何她没有将这一段写进《李鸿章家族》。

关于李鸿章三个女儿的归宿,在吴汝纶所撰的《皇清太子太傅肃毅伯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晋太傅一等侯李文忠公神道碑》中提到,“一适同知潍县郭恩垕,一适四五品京堂前署督察院左副都御史翰林院侍讲学士丰润张佩纶,一适主事宜兴任德龢”。显然,嫁入宜兴任家的幼女便是李经溥,系李鸿章侧室莫夫人所出。宋路霞提到,李经溥与任德龢成婚后,最初住在苏州铁瓶巷,自然让人联想到铁瓶巷里与过云楼顾氏结邻的任宅。老宅的主人为宜兴籍官员任道镕,任德龢就是他的第九子。

其实,李经溥原名经璞,与姐姐李经璹一样,字从玉旁。在上海图书馆所藏《张佩纶家藏信札》中,收有一通李经璞致姐姐李经璹的家书:

三姊大人妆次:去冬通函后久阔音问,想念时殷,遥维俪祉增绥为颂。闻近来家务操劳,日无暇晷。外甥辈提携怀抱,不免费心。阿当尚未种牛痘,老人谓西医种痘不拘何时,毫无禁忌,不似华俗似以及时早种为是。侯府新居闻甚宽阔,八月间能否早搬,念念。妹到京后,常侍庭闱,窃见公事繁剧,老态日增,欲早息肩,未知能如愿否?生慈以次壹是平顺,堪慰远怀。手此,敬问坤福,余不一一。妹经璞敛衽。五月廿九日。

外甥辈均吉。

生慈暨季兄嫂嘱笔致候。(图1)

图1 李经璞 致三姊家书

时在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五月二十九日,阿当是李经璹于去年所生之子,据稍后张佩纶致陈宝琛函知,阿当在本年春初就已夭折。李经璞在京,尚未得南信,故还在问小外甥种痘与否。在信中,她接着谈到在京服侍李鸿章的日常起居,觉得父亲日渐衰老,希望他能早日退居林下,颐养天年。不过,事与愿违,同年七月二十五日李鸿章、庆亲王奕劻代表清廷与英、美、法、德、俄、日、意、奥、西、荷、比十一国公使在北京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归后便大口吐血,休养甫两月,不意于九月二十七日溘然长逝。

新近看到李鸿章晚年临池字册,开本阔大,与任道镕家书册同置一处,装帧形式、面板木材均相同,应是任家旧藏之物。书法册末有李经迈(1877—1938)题记:

图2 李鸿章字册

先公于书学《兰亭》及《圣教》,每日临池,虽军书旁午不废。尝谓藉以养心,不规规于求似也。辛丑七月廿五日,合约签订,归即大病,而临池如故。六妹时侍疾于京邸,辄以八月所临《圣教》二十八叶什袭藏之。越三十四年乙亥,检出装池,余为谨志其略,俾贻子孙。(图2)

时在民国二十四年(1935),上文中的六妹显然就是李经璞。李经迈所述乃翁晚境,简要而生动。据其所云,李鸿章生命中的最后两个月,由幼女在旁服侍,养病期间,不废临池。此册中临《圣教序》散页,当时被富有孝心的李经璞收拾保存,某种程度上可视为李鸿章的绝笔。今观册内所装,每天一页,每页末记日期、天气,逢七均缺,共计二十八页,字皆无力而露筋骨,可觇见李鸿章身体之不佳。面板上有李经璞题签,惜已朽损,但仍可见自署“经璞”二字,距《张佩纶家藏信札》所收致李经璹函已过二十余年,一直使用“经璞”一名。不知从何时起,竟改用同音的“溥”字,遂使六小姐之名,渐渐为人所淡忘。 PMbS+dngOyfYQXI5rjd9a0FZULfjF/6OFhRaOpP5+FDY3QQpxKJlUepKucwYbd9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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