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达勒姆待了一夜回来。我临时给一所很棒的暑期学校授课——100个在校生和成年人放弃了一周的假期,来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还有一些努力的教师放弃了一周的假期来给他们上课)。
可惜的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去过达勒姆。在车站接我的那个出租车司机,脾气有点暴躁,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为此烦恼。
他认为,毕竟,达勒姆和剑桥差不多,只是面积小一点。
他无疑是错的。两城可能都被学生淹没(用他的话说是“时髦”的学生),均为学生城。但是达勒姆有大教堂……我昨天晚饭前半个小时去那儿参观过。
我身上没有带旅游指南。但是嫁给艺术历史学家的好处之一是,你总能用电话联系上你的“佩夫斯纳”。因此,我很快就知道,应该看看肋状拱顶和宝藏室。
事实上,当我到达的时候,宝藏室已经关门,圣公会唱诗班的晚祷已经开始了。所以我只完成了对肋状拱顶的参观,然后就停留在西端了——西端有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史密斯神父的管风琴,和一个有(19世纪)圣贝德(Bede)之墓的圣母堂。墓碑刻有某首关于逝者的拉丁语打油诗题词,“hac sunt in fossa Bedae Venerabilis ossa”(大概是说“石头下面的墓中/埋着圣贝德的遗骸”)。一位著名的拉丁语学者朋友向我解释,这是一种中世纪的“莱昂体六音步诗歌”,它的优点是足够简单,即使是初学者也能翻译。但是,无论如何,它确实提到博学的圣贝德……以遗骸的形式。感动的是,昨天一班“圣贝德”天主教学院的孩子,在墓上放了一张“祝福”圣贝德的卡片。
多年来,我参观的英国大教堂数量不多(尽管我现在发现,在东海岸的主干道上,你不仅可以近距离看到达勒姆,还可以看到伊莱、唐卡斯特、约克的景色)。这些天,当我真的踏上这块神圣的土地时,感觉更像是在意大利或希腊——最神圣的目的莫过于拜访左边第三个小圣堂里的卡拉瓦乔(Caravaggio,即米开朗基罗·卡拉瓦乔)。也就是说,对于任何在主流的英国圣公会传统中长大的人来说(无论是否信教),这里仍保留着一些令人欣慰的熟悉之处。我走进去时,显然到晚祷的第二课了——彼得又一次矢口否认自己和耶稣的关系,公鸡就要啼鸣了。这是我已经知道的故事。
但当我环顾四周时,这种“熟悉感”却以一种更令人惊讶、更为制度化,也更让人不安的方式呈现。这里已经不太像我记忆中的大教堂。首先,他们显然受到了残疾法案的影响,所以所有的台阶都配上了斜坡(我承认,我如果需要坐着轮椅进入,可能会感激这些斜坡。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宁愿让大楼保持原样,有几个强壮的家伙给我搭把手,抬我一下就好)。
然后,我发现他们已经想到在进门处设置入案照片库,就像国内大学的每个部门一样。出于某种原因,主教本人与此事并无干系(不与之同流合污,他是否太高明了?),但那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有份参与,从总铎、神职领导,到教堂司事和开发部主任(所以这里真的就像一所大学……)。
但对我来说,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熟悉”的稻草是闭路电视监控(“闭路电视监控教堂”,如此惹人注目,就像大学里设置监控一样)。我想知道的是,监控老大哥想要监控什么?有人偷烛台?在圣母堂行为不轨?还是说闭路电视是宗教警察,针对那些没有加入吟诵颂诗的人,或是那些说出信条时信仰不坚定的人?
还我一些神秘感吧,我祈祷。
至少史密斯神父还没有被一种能够通过数字重建并进行模拟的设备所取代,尽管这种设备在实践中很有用。
——维纳布尔斯·普雷勒尔博士
达勒姆座堂有可能是圣卡斯伯特(St. Cuthbert)的安息之所。他曾经是林迪斯法恩的主教,而那里现在已化为丘墟。圣卡斯伯特主教逝世于687年,其生前有过很多神迹。他被埋葬在林迪斯法恩大教堂。11年后,其棺椁被打开,据报道,圣卡斯伯特尸体并未腐烂。由于诺斯人等入侵者,这副棺椁被移动过数次。棺木最终于999年9月4日放置于本教堂——诺曼的达勒姆座堂。征服者威廉于1069年要求检查尸体。当地主教拒绝了该请求。1104年,几位当地主教对圣人尸体情况出现争议。于是棺木被打开,其遗体据称保存良好。1537年,亨利八世派了几名医生毁坏其遗体。当他们打开棺木时,发现遗体完好无损。棺木里装满了金子和宝石。在这个过程中,尸体的一条腿断了。医生们不愿意由自己来破坏尸体。1542年,本笃会修士重新埋葬了遗体。1827年,这座墓穴被打开,遗体已经变成骸骨。1104年尸体上穿的圣衣大部分仍可辨认。有一个传说称在亨利八世毁坏尸体事件后,本笃会修士悄悄把尸体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最终却找不到埋藏之所了。或者,也许遗骸就属于圣卡斯伯特,这个850年来也没有腐化的圣人。因此,无论是选择留有神秘还是装上闭路电视监控,都有充分的理由。
——托尼·弗兰西斯
达勒姆让我记住更多的不是肋状拱顶,而是雅各布梦醒之后的言辞,“non est hic aliud nisi domus Dei et porta caeli”(这不亚于上帝之所与天堂之门)。1827年挖出圣卡斯伯特遗体这件事,会不会实际上不是总铎、神职人员为了反驳遗体在宗教改革时期被藏起来的谣言而做出来的(谣言出现在罗马天主教解放时期,当时许多爱尔兰的罗马天主教徒,正在前往达勒姆郡的矿井和铁路工作)?约在1890年,也有一次科研挖掘,我想是在那个时候,这具放于8世纪雕刻的原始棺木中的遗体,在经历了维京人时代,从林迪斯法恩,经切斯特勒街,一路辗转到达勒姆,才最终被人挖出并收藏(于拱廊中)。据我所知,直到20世纪30年代,年轻的厄恩斯特·基青格(Ernst Kitzinger)逃离纳粹德国来到达勒姆时,遗骸才重新整合起来。牛津大学出版了一本书,关于20世纪50年代中期圣卡斯伯特遗体。1987年,为纪念圣卡斯伯特逝世1300周年,召开了研讨会,其会议报告已经出版(编辑:G. 邦纳,D. 罗拉森,C. 斯坦德利夫), 其中包含了大量信息——我可能会记错(我买不起这本书!),但我认为它几乎不支持博学多识的弗兰西斯博士所提到的秘密埋葬理论。这无疑是我参加过最激动的学术会议。
——奥利弗·尼科尔森
但是,如果你在晚饭前半小时坐着轮椅出现的话,那些强壮的家伙很可能已经回家了,那么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看大教堂,不论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式,还是揭开面纱毫无神秘感式。
——凯塔琳娜·埃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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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克卢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