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知道的。不过,在我的出版商问我,是想自己为新书做索引,还是他们去找位专业人士时,我不假思索地回复说自己做。
主要原因是,在过去,我看过一些非常糟糕的所谓“专业”索引。[你会被那种索引中的某个词条吸引,比如,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但是在查找该词条时,却发现了一些这样的内容,例如“我们的主人公与弗吉尼亚·伍尔夫同年出生……”]另外,我也自以为是地认为,只有我,此书的作者,才能迅速识别出书中最值得注意的主题(以便创建一种超越简单的计算机词条式搜索的索引,并且最好能为会留心索引的读者,提供一个与书本知识平行的结构)。
此外,我对此事抱着一种无可救药的乐观看法。我想,在这最后阶段,我肯定乐意最后再阅读一遍已经完成的文稿,然后坐下来回想可以用作索引的关键主题。我要创建一个完美的索引。
我早该知道不是这么容易的。首先,我之前也做过这个。我应该知道,坐在扶手椅里悠闲进行反复阅读的日子已经不再现实,阅读总是很匆忙。去年年底,我还读了《泰晤士报文学增刊》上的一篇长通讯稿,都是关于索引的陷阱。这应该让我引以为鉴的。
结果,我花了5天的时间(给一本440页的书)做索引,其实我并不是不满意结果。但是做索引的过程实在是特别没劲。
首先,这是个重新发明轮子的问题。如果我是位(特别)专业的索引创建者,那么我就能在这方面与时俱进,掌握最新的工作技能。但在我还属于初学状态时,我必须从头开始学习归类的基本问题。我的书是关于罗马凯旋式的。那么,我是否应该建立数以百计的条目,像“凯旋式,起源于”“卢基乌斯·埃米利乌斯·保卢斯(Lucius Aemilius Paullus)之凯旋”或“卢基乌斯·埃米利乌斯·保卢斯,凯旋式”……除此之外,还能列什么呢?(实际上,我决定在索引中放个加粗醒目的副标题,写着凯旋式……而所有副标题下面是:“起源”“战车”“神化与”……希望这样行得通。)
但同样棘手的是该省略什么内容。这就是弗吉尼亚·伍尔夫式的问题了。书中到处都提到了(比如)历史学家狄奥·卡西乌斯(Dio Cassius)。那么每一处都需要建立索引链接吗?(“正如狄奥所强调的,凯旋式是……”)当然不需要,但你如何取舍呢?原则必须是:读者通过我的索引,来查找文中关于狄奥的内容,是否确实想要读到这个页面?理论上可以说得朗朗上口、天花乱坠,但我可以告诉你,在午夜,半瓶酒下肚后,做出取舍还是很难。
然后还需要放些有趣的笑话作为点缀。自从我的朋友基思·霍普金斯,把一则笑话运用于他《死亡与重生》( Death and Renewal )的索引中,我就喜欢上了索引中的笑话。那则笑话是这样的,将“方法,从零碎证据中求证,比比皆是”——与表示“推测”“同义反复”和“偏差,惩罚”的其他条目搭配。我尝试用过几个(“古典历史研究,自我放纵的徒劳,比比皆是”“凯旋式,罗马人,研究之乐”),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它们——主要是因为我无法想象在两个月后还能继续欣赏它们,更不用说十年之久了,当然前提是那时这本书依然如我所愿还在售的话。所以,我决定效仿并致敬这个我思念万分的朋友,建立“事实,脆弱性,比比皆是”。
这恰好也适用于我的书作。
伊萨克·卡素朋(Isaac Casaubon)的日记中写着,1614年2月2日(内心独白):Hodie ab instituta cogitatione rejectus sum ad curandos indices, quos ille corruperat, qui onus in se susceperat。(“今天我有些分心,我已经开始筹备创建自己的索引——索引都被从事索引工作的人给毁了。”)2月5日:Et ulliberales istae curae de indicibus me plane occupant……Tu, Domine, miserere. Amen. Hodie absolve indicem auctorum et descripsi inter varias curas et impedimenta insigni usus diligentia。(“的确,那些对索引的庸人自扰完全让我分心……主啊,可怜可怜我吧,阿门。今天,我在各种顾虑和阻碍中,完成了作者索引,并抄录了它,在这一过程中付出了极大的精力。”)
严肃的学者在生活上存在着某种历史连续性……
——托尼·格拉夫顿
在你和那个叫格拉夫顿的家伙开始编辑《牛津大学书籍:暴躁学者控诉索引》( Oxford Book of Grumpy Scholars Complaining about Indexes )时,别忘了赛姆(Syme)在他的塔西佗专著前言写道:“这个任务是漫长而艰苦的(尽管表面上看着辛苦的差事,也会带来纯粹的快乐)。它一直受到各种拖延和烦恼的阻碍。在让成文适合出版,在编纂庞大的索引时,没有任何学术机构、任何致力于促进历史和文字研究的基金或基金会,伸出援手或是解答疑惑。”
——SW.福斯卡
玛丽·比尔德,你现在已经受够索引之苦了。你会继续承受着。我为自己的两本书建立索引——主要是因为我认为索引(一则)很有趣,(二则)给我一个借口去购买优质的Cindex索引软件——然后我又给朋友的一本书也编纂了索引[露易丝·福克斯克罗夫特(Louise Foxcroft),《毒瘾的形成》( The Making of Addiction )]。在每一本书中,索引都有点像连点成画的游戏:最后出现的是一个有趣的元文本,揭示出既不是我也不是福克斯克罗夫特博士在这本书的主体部分看到的内容。例如,我发现,对于一个公开的无神论者而言,我对上帝十分着迷……我自认为生命中的亮点(和凯旋式),是被邀请到帕萨迪纳,参加美国索引者协会召开的会议,做主题演讲。
计算机生成的索引与你自己建立的索引一经对比会非常有趣。索引是一种具有认知性和批判性的探险与挖掘,极具趣味。我敢打赌,你在年底前一定会恳求朋友和同事让你为他们的书建立索引。“快同意。让我来吧。拜托。就一次,建完我就走……”
但是建立自己的索引并不是毫无问题,即使像我一样,允许做一些有点超现实的条目。就我现在这本书而言,当我在写某些篇章时就在想,“天哪,这是个不错的索引主题”,所指之处可能是马车或马的类别区分错误……不过乐趣丝毫未减。
——迈克尔·拜沃特
福斯卡,我不太懂赛姆的态度。他因为没从任何基金或基金会中受益而生气?还是他骄傲没有与新的垃圾扯上任何关系?或者,我猜,两者兼而有之?
顺便说一句,格拉夫顿教授和我自己是我所知道的脾气最不暴躁的学者!!
至于拜沃特……我确实认为他在建立索引方面可以获得诺贝尔奖。(他的索引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明确奉承我的索引……就像“玛丽·比尔德,比我更出色的学者……”……还是我记错了?)
——玛丽
玛丽,我想你对赛姆的看法是对的,他既脾气暴躁,又自鸣得意。但是注意,福斯卡在提名你和格拉夫顿去做编辑,而非做作者。
——SW.福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