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任务是写本关于庞贝的书,捕捉重现古城以往的生机。那些记录罗马世界日常生活的书本中,只有一两本品质上佳,其他的大都是失望之作(“罗马人起得早,早餐吃得简单”云云——就是这种琐碎)。于是我想,为什么不走进我们最熟识的这座古城呢?
虽然关于庞贝的专业研究型新作,浩如烟海,但这些内容影响不到面向广大读者群的书籍。后者的内容主要还是论述火山及火山爆发的恐慌(“人脑被煮熟”),极少提及火山爆发前的古城生活。在我的书中,维苏威火山肯定不是主角。
我的问题不是如何将那些能够唤起古老记忆的材料联系整合起来。比如,我无法想象猴子的头骨为什么会出现在庞贝的骨堆中。我也很好奇那些车辙。我的问题是无法简单地在脑海中构建起街道的样貌。我无法一闭上眼,就看见一座生机勃勃的庞贝。
当我从洛杉矶盖蒂研究所来到墨西哥后,这个问题解决了。到达后的首日,当从机场开车穿过瓦哈卡州的后街时,我脱口而出:“这里是庞贝。”这里有着铺整过的狭窄小路,连接着未铺砌的交叉土路。道路两旁排列着低矮的店铺和工厂,它们的门口却很宽敞。有些店铺工厂会有两层之高,有的则没有。时不时地,会有个宏伟的大住宅映入眼帘,屋子大门气派异常,但是外墙却光秃秃的,异常扎眼。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贴有政治标语——它们并不是印在海报或是广告上,而是显然由一些专业的标语作者直接画上墙的(有几个不错的旧标语,明显又翻新过),就像庞贝的“选举画”一样。
我们回到之前的村庄入住,那里如今已变成城郊,但样貌大体没变。大房子,有列柱中庭花园,房子藏在幕墙后,同当地的网咖店、五金店有如脸颊挨着下颌,靠得很近。丈夫认为我们的住处与农牧神之家不相上下,这里确实当之无愧。
我并不是说这个地方和灾难前的庞贝有多相像。而是想说,这座城似乎和庞贝的(用行话说是)“城市空间”建设目的一致,能容忍贫穷富贵、奢侈清寒现象共存。而在伦敦(或者洛杉矶),大富之人往往选择远离五金店落户。
巧合的是,我发现,一条画在墙上的标语已经和罗马世界联系起来了。离我们住处不远就是当地图书馆,墙上画上了馆名,也绘制上了一句格言。格言(西班牙文)写的是:“科学与文学是青年人的养料,老年人的消遣。”
这句话选自西塞罗的演讲《为诗人辩护》( Pro Archia ),“haec studia adulescentiam alunt, senectutem oblect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