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报》的通讯记者,对“古典教育”的价值倍感疑虑,所以我现在回到这个话题。学习拉丁语,意义究竟在哪里?
有几个原因经常被人提及,但在我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抱歉——这是讨论学术话题惯常的开场白;但是我们首先必须要摆脱这些想法。)
学拉丁语,不是因为拉丁语能帮你理解哈利·波特的咒语,或是让你认识英镑硬币上的标识。这可能是部分好处,但是坦白说,不理解哈利·波特的魔法对你的生活并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学拉丁语,不是因为拉丁语能帮你学习其他语言。拉丁语可能会给你带来些许帮助。但是,如果想学(例如)西班牙语的话,最好直接去学,而不是通过先学拉丁语来让西班牙语变简单。(除此之外,我总觉得,任何学科如果把自己的价值定位在帮助你学习其他知识,它都会走向消亡。)
学拉丁语,不是因为拉丁语能帮你训练批判思维和逻辑思维。我承认,我喜欢《泰晤士报》通讯中朗朗上口的句子:“拉丁语,大脑的训练师。”(就像我喜欢的另一句,称赞这门语言完全没用一样。)但是,除了拉丁语,仍有许多学科可以锻炼大脑。我们如果每周给孩子安排三节形式逻辑课,不久后,我们或许就能注意到他们批判思维能力的提高。
这些都不对。学习拉丁语,是为了读拉丁语谱写的篇章,是为了让你能直接接触文学传统,而该传统正是西方文化的心脏(不仅仅是根基)。
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 Aeneid )、塔西佗的《编年史》( Annals )(仅列两个作品),同《哈姆雷特》( Hamlet )、《失乐园》( Paradise Lost )、《安娜·卡列尼娜》( Anna Karenina )等文学作品一样,都能开阔思维,改变命运。学习拉丁语的回馈,就是能阅读这样的宏伟之作。
但也不局限于此,拉丁语的经典之作,深深影响着西方文学传统。(此处我并非完全谈论单个读者)如果不去了解学习,我们就会迷失在自己的文化世界中。比如,我们要是不读维吉尔,又怎能读懂但丁(Dante)和弥尔顿(Milton)?(针对此事,我总是很惊讶现代的历史学家,乐于研究格莱斯顿等人物,却对古典语言一窍不通,焉知正是这门语言给予格莱斯顿生计。)
翻译过来不行吗?某种程度上,当然可以。而且老实说,过去的五百多年间,许多英国人,都在阅读译成本国语言的拉丁语文学。不管你赞同还是反对,拉丁语一直是门精英学科。但是,翻译作品不能完全替代原文,这有两点原因。
首先,如果我们完全放弃拉丁语,谁又能理解古物中持续挖掘出来的一页页,甚至全卷的“新”拉丁语内容呢——其中很多都是来自英国(像文德兰达木牍一样)?或者,我们让几个人专门研究并在新的内容出现时将之译出?
其次,翻译无法完全重现原文。总有很多译本,根据译者的目标读者,所处的时间、地点改写着原文。试着阅读维多利亚时代任何一个维吉尔的译本,问问自己,如果只有一个版本,那么今天是否还能读到《埃涅阿斯纪》。单靠翻译,文学根本无法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