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不想说考试对阅卷人来说就像对答卷人一样令人讨厌。但是剑桥的教授们还是需要对文学学士荣誉学位考试(Tripos)投入大量的时间和辛苦的工作。你不仅仅必须仔细地批阅每一页试卷(我上一周几乎一整周都在忙这件事,每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还必须决定采用哪种打分原则。
简单地说,如果你在批阅标准的“主观题”试卷,你可以“按题批”(也就是,给所有试卷第一题的答案打分,然后再给所有试卷第二题的答案打分,以此类推),你也可以“按人批”(也就是,给A学生所有的答案打分,然后再给B学生所有的答案打分,以此类推)。
前者的好处在于你可以更直接地将这些答案进行比较,更容易看出哪个学生在答案中提供了新的或是更有趣的材料。
大约20年前,我在一次批阅古代史试卷时,第一个学生提到关于雅典公元前5世纪政治家客蒙(Cimon)的水果树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当我发现前30个学生当中至少有20个用了这同一件轶事,我意识到这一定是在上课时被反复强调过的。
“按人批”的好处在于你可以更容易看到每一个学生作答的整体概况。
多年以来,我逐渐形成了一种将两者折中的(耗时的)方法。自讨苦吃,但是我认为对学生公平。
首先,我用按题批的方法从头到尾批阅一遍。然后,再用按人批的方法仔细分析每一个学生。我将每一道题的答案又快速地读了一遍,这一次考虑每一个学生的整体表现。
这样做非常耗时,但是至少我能正视学生。对我来说,这是老式考试批卷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它存在残酷的一面,但是如果你能心安理得地面对学生,向他们解释给分的理由,这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
然而今年我批阅什么呢?严格来说,按照规定我不能跟外界说。我们是共同考试委员会,承担共同的责任。但是大家很容易猜到我批阅的是IB部分的古代史(我们大多数学生在二年级快结束时都要参加)。毕竟,我早就已经承认是这样的了。
试卷的问题是这样的:共两部分,每一部分至少选一道题,三小时内完成三道题。(应该说这些问题与“七号文件”中预先确定的大纲相关,这不是一组随机的问题。)
第一部分
1.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认为马其顿的菲利普国王是希腊的威胁,请问正确吗?
2.“个体是唯一重要的。”这样描述公元前4世纪希腊的政治和社会,请问正确吗?
3.公元前4世纪的雅典联邦仅仅是对公元前5世纪雅典帝国的模仿,请问正确吗?
4.假设你是哈德良(Hadrian)统治时期的罗马元老,你认为掌管亚细亚省的个人优势和劣势是什么?
5.“希腊文化几乎没有受到罗马在东方统治的影响。”这句表述正确吗?
6.罗马统治在东方省份的强制程度如何?
7.“罗马宗教本质上是政治的分支,没有我们所了解的那种私人宗教虔诚。”请反驳这一命题。
8.为什么一些罗马皇帝惩罚基督徒?
9.“我的天啊,我想我要变成神了。”(韦斯巴芗临死前躺在床上这样说。)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罗马人将他们的皇帝奉若神明吗?
第二部分
10.所有的历史书写现在和过去用的笔墨一样多吗?(回答时请参考至少两位希腊或是罗马历史学家。)
11.“流放造就好的历史学家。”希腊历史学家是这样吗?为什么?
12.西塞罗的信能够帮助我们理解他“真正的”的情感和动机吗?
13.“铭文特别珍贵,因为它们与文学文本不同,它们是没有偏见的。”请讨论这一命题。
14.“单独一篇铭文就能深刻影响我们对整个希腊或是罗马历史的理解,这是非常罕见的。”这是对铭文学价值过于悲观的评价吗?
15.不了解客观环境和背景,你能很好地理解一篇铭文吗?
记住:参加考试的不是即将毕业的学生,而是古典学专业二年级马上结束的学生(或者是没学过拉丁语或希腊语高级水平课程的三年级即将结束的学生)。
你觉得如何?
哦,拜托,教授,别取笑……
客蒙水果树轶事指的是什么?我在维基百科中没找到。(我现在都快把搜索引擎提供的词条看个遍了,也许我漏掉了?)
答应吧,告诉我,就一次,一个懒学生……
——彼得·亚当斯
……啊,水果树。我记得问题是“和罗马不同,古代雅典没有富与贫之间的互助机制”,或是类似的意思,但是语言表达好很多。我记得该轶事出自普鲁塔克(Plutarch)的《客蒙传》( Life of Cimon )(我没有查阅资料确认!),讲述客蒙过去常常开放自己的花园以便于人们来采摘树上的水果。几乎每一个可恶的学生都提到这个故事并且说(我猜是米利特博士在上课时提到过)这是互助的一种被动形式。
——玛丽·比尔德
阅卷时,我通常将学生分为三类:稳赢者、摇摆不定者和笨手笨脚者。打个比方,我批阅稳赢者的试卷时,形成一个“标准”,并且考虑到历史误差。然后,批阅摇摆不定者的试卷时,我将最糟糕的临时标上加号或减号,搁置一边。接下来,我用大部分时间来批阅笨手笨脚者的试卷。有些打破规则的学生可能是对的,但也有可能仅仅是曲解。然后返回摇摆不定者。在批阅完笨手笨脚者的试卷后,摇摆不定者的回答看上去合理得多,还是有救的。如果我有时间,接下来可能会返回稳赢者的试卷快速检查一下。
我发现通常需要读完一到两段才能判断一个学生的总体水平。大多数学生是前后一致的。前后不一致的学生就会比较麻烦。明显前后矛盾的学生是典型的摇摆不定者。例如,他们能写出漂亮的句子(通常是一个好的迹象),但是却无实质内容。尽管他们经常善于对此伪装——这通常是从他们老师那里学来的本事:-)[:-)为博客中常用的字符表情,代表笑脸。后同。]。还有就是较少见的豪放不羁的答题者,他们其实明白自己写的是什么,却光着脚去上课,在街头吃着生卷心菜(尽管这些人通常是笨手笨脚者)。
——XJY
阿瑟·莱昂内尔·史密斯(Arthur Lionel Smith)——历史学家,古典学者,贝利奥尔学院的院长——曾让他的妻子念学生答的试卷,一旦他认为听得足够去评判一个学生了就喊着:“过!过!”
现在阅卷人在每一份试卷批改之后,都要给出一张概述给分理由的表格。我再也没听说过让配偶帮忙的。
——大卫·马丁
学生回答主观题时,建议这样写:“安伯托·艾柯(Umberto Eco)认为……”“这使我思考……”“如果你知道这个神话,你就能更好地理解它”“奥德修斯是诡计多端的”。不要这样写:“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所以可以说……”“了解神话对读者是有益的”“由此可见狡猾的品性有时某种程度上体现在奥德修斯的性格中”。
——迈克尔·布利
一年级的一个学生曾给我写信,说在中学学到的是主观题应该以“可以这样认为……”或类似的方式开头,问我在大学是否也应该这么干。我推测有时确实是这样的,这解释了为什么有时候学生会写出像“可以这样认为:大象比老鼠大”这样的句子。
——理查德
英国以前的教学体制是学生每周上交文章,教师提供辅导。现在却改成了许多中西部大学采用的大班授课。以前多年累积形成的教育观念突然转变,大家还真有点接受不了。我上的第一堂课讲的是罗马共和国。我的助教(TA)是从东海岸一所锋芒毕露的女子学院刚刚拿到学士学位的优秀毕业生。我对她说,我不确定当课堂人数达80多名时,学生是否还能在我的课上学到东西。“这简单,”她说,“安排一个突击测验。”我宣布测验的那个上午是我作为老师受欢迎程度降到最低点的时候。幸运的是,其中一个学生看到了有趣的一面。其中一个问题是“谁教会罗马人通过鸟的内脏预言未来”。(期待的答案是“伊特鲁里亚人”。)最令我难忘的回答是“桑德斯上校(译者注:肯德基的创始人)”。如果我以前讲过这个故事,请多包涵。
——奥利弗·尼科尔森
下面是一则关于莱奥弗兰克·霍尔福德-斯特雷文斯(Leofranc Holford-Strevens)的轶事。他现在是牛津大学出版社古典学编辑和研究古代文学的杰出作家。面对一道题为“翻译下面的……”的考试题,他选择将其翻译成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牛津没有人能给这道题打分,但是他们在伦敦大学找到了一位老师,这位老师给了他优秀。从那以后,题目改为“将以下内容翻译成英语”。我建议现在试试翻译成泰恩赛德英语看看会怎么样。
另一个是关于将三个小时全部用在一道题上的学生。他被给了优秀或是中等,口试是优秀。好吧,试试看,伙计们。
——保罗·波茨
我能回答第一部分第4题,答案是:
a. 裤子还没有被发明。
b. 切斯特斯堡冷极了。
——邻居,史蒂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