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如果没有人能够透过外表往里窥探，苏联封闭式的村庄将继续运作和维持下去。在斯大林掌权的时候，美国及其盟友要想知道苏联境内的情况有几个办法：一是派侦察机飞越苏联边界；二是向苏联释放载有照相机的气球；三是派间谍混入苏联。这三种办法都不成功，因为侦察机常被苏联人击中和击落；气球经常因迷失方向而最后爆炸；间谍常被抓捕、监禁和处决，因为苏联特工人员金姆·菲尔比（Kim Philby）正好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内工作的英国联络官。 ^[48] 因为，斯大林统治时期的苏联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从外面向苏联张望，什么也看不清。

赫鲁晓夫想要继续用他手中还没拥有的火箭来吓唬西方，就必须保持苏联的封闭性，这就是为什么1955年他和艾森豪威尔举行第一次高峰会议时拒绝了艾森豪威尔的一个建议，那个建议要求美国和苏联允许对方在自己的领空飞侦察机。赫鲁晓夫说，这个建议使美国人可以“看到我们的卧室”。 ^[49] 赫鲁晓夫所不知道的是：艾森豪威尔除了提出“开放天空”互相巡视这个建议之外，还准备了一个秘密的替代方案，这个方案也可以达到“开放天空”建议所想达到的目的。

1956年7月4日，一架美国新型间谍飞机U-2首次飞行，直接飞越莫斯科和列宁格勒，从高空拍摄了精确照片，飞机飞行的高度是苏联战斗机和防空导弹所达不到的高度。那一天，赫鲁晓夫正好在美国驻苏大使在莫斯科的官邸——斯巴索屋（Spaso House）——的花园内参加一年一度的纪念美国独立日庆祝活动，不清楚U-2飞机拍的照片中有没有赫鲁晓夫的身影。 ^[50] 在随后的四年中，U-2飞机定期飞往苏联。苏联人从雷达上可以捕捉到U-2飞机，却不能将它们击落。苏联人除了例行公事般地抗议一下之外，不愿过于让外界知道他们不能控制他们的领空。美国人知道，U-2在苏联的飞行违反了国际法，所以他们一方面获取大量情报，另一方面也不愿意渲染此事。

U-2拍摄的照片很快就证实：苏联的远程轰炸机不仅个头小，而且性能有限。但是，摸清苏联导弹的性能却花了更长的时间，因为赫鲁晓夫声称苏联拥有的导弹数量实际并不存在。到1959年底，苏联工程师们只建成6个可以使用的远程导弹发射场。由于每枚远程导弹都需要20个小时添加燃料，这使它非常容易被美国轰炸机摧毁，因此，赫鲁晓夫只能发射6枚导弹。 ^[51]

但是，到1959年底时，苏联已拥有改进了的地对空导弹。赫鲁晓夫对儿子说：“教训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的办法就是拳头……看他们还敢不敢再侵犯我们的领空。” ^[52] 1960年5月1日，苏联击落一架U-2侦察机，这也是艾森豪威尔下令派往苏联的最后一架U-2飞机，苏联抓住了这架U-2侦察机的飞行员弗朗西斯·加里·鲍尔斯（Francis Gary Powers），并威胁说要以间谍罪起诉他。艾森豪威尔相信，赫鲁晓夫所说的苏联导弹数量是假的，但他也开始担心美国U-2飞机的安全。美国第一颗侦察卫星即将进入轨道，艾森豪威尔正确地预感到侦察卫星将使U-2飞机过时。因此，U-2飞机被苏联击落正好发生在它的作用已经发挥到头的时候，但赫鲁晓夫却将这个事件演变成一场危机。

两个星期以后，赫鲁晓夫和艾森豪威尔在巴黎举行高峰会谈。赫鲁晓夫去赴会只是为了破坏会谈。在离开莫斯科之前，他就打定主意：击落U-2飞机事件使得他和即将结束任期的艾森豪威尔政府之间的合作变得不可能。他说：“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如果我们以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去参加会议，我们的尊严将荡然无存。” ^[53] 因此，他将美苏合作的希望寄托于艾森豪威尔的继任人。赫鲁晓夫的决定是冲动的，但也反映了一个使苏联人颇感无奈的现实，即看了从击落的U-2飞机上获得的照片以后，赫鲁晓夫明白他试图向外界关闭苏联的战略已经失败。

约翰·肯尼迪并没有立刻充分利用苏联的弱点。艾森豪威尔曾允许所谓的美苏之间“导弹差距”的神话延续，在1960年的总统选举中，肯尼迪就此事大做文章。如果肯尼迪一上任就戳穿这个神话，这会使他自己很难堪。但是，在肯尼迪入主白宫后的头几个月中，一连串的挫折使肯尼迪非常狼狈，这些挫折包括：1961年4月美国发动的旨在推翻卡斯特罗的猪湾登陆；同年同月在维也纳举行的不尽如人意的美苏高峰会谈，在那次会谈中，赫鲁晓夫又一次发出有关柏林问题的最后通牒；同年8月东德在没有受到阻挡的情况下修建柏林墙。当赫鲁晓夫不久以后宣布苏联将重新启动1亿吨当量的核武器试验（这个试验是布拉沃试验当量的7倍）时，肯尼迪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美国的侦察卫星为肯尼迪提供了大量确凿的有关苏联核武器和导弹的证据，依靠这些证据，肯尼迪这次把赫鲁晓夫镇住了。肯尼迪通过发言人指出，苏联核武器和导弹的实力远远没有超过美国核武器和导弹的实力，“我们拥有第二次打击的力量，这个力量就像苏联能够对我们发起的第一次打击的力量一样巨大，因此，我们很自信：苏联不会挑起一场大规模的核冲突”。 ^[54] 赫鲁晓夫一意孤行，命令部下实施大当量核试验，尽管他出于生态责任的考虑，最后将核试验的当量减少了一半，赫鲁晓夫的表现完全是一场氢弹秀。赫鲁晓夫的传记作者写道：“由于赫鲁晓夫一直认为，哪怕是微小的战略优势也常会起决定性作用，所以美国实际上的优势对赫鲁晓夫造成了两方面打击：第一，他已失去用所谓核武器优势来拿美国人一把的优势，过去四年中他一直在炫耀苏联所谓的核武器优势；第二，美国人已经获得了核武器优势。” ^[55] 4lL+sInQtgqQm8tZUocngd/jYmAv5rGShp7OSN/se4qMG7fLO2nrE4904V7UeKA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