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医、赐药后,按例得入宫谢恩。
第二天一早,赵德昭便拖着‘病躯’,进宫上朝,并打算在早朝后,再向他的便宜老子谢恩。
早朝时,赵匡胤却意外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武将班序二等位置的赵德昭身上,并开口问了一句:
“大哥儿,病可好些了?”
“谢父皇挂念,儿臣已经好多了。”
赵德昭急忙出班说道。
赵匡胤微微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议事时,赵德昭照样有些昏昏欲睡,精神不振。
他‘久病’未愈,有些萎靡不振,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龙椅上的赵匡胤却又突然说道:
“诸卿,昨日深夜,朕于紫宸殿中,批阅奏章,依稀中,忽闻女子夜泣。”
“朕起身查看,却见一女子,于殿外一闪而过。”
“朕急追出,行了数丈,入一室中,依稀发现,却似是一暗室之中。”
“暗室之中,一霞帔夫人,年约三十,坐于榻前,背对于朕。”
“朕正待上前细看时,夫人却突然转头,喝道:此官家能来之所乎?速去速去!”
“朕吃了一吓,蓦然惊醒,原来却是,午夜一梦。”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匡胤才又环视众人,说道:
“诸卿,此梦当作何解,主何吉凶?”
大宋官家,突然说了一件与国政军务毫无干系的‘梦’,还问起了‘主何吉凶’。
满朝文武事先都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一时间,自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
官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有他的打算和考虑,或者说,有他的目的,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
官家说了梦,百官自然就得‘解梦’了。
只是,该如何解,该怎么解,这里面却是大有学问!
摸不透官家心里的想法,自然也就解不了官家这个‘梦’了,或者说,就算强行解释,那也绝对不是官家心里想要的结果!
一时间,满朝的文武,全都绞尽脑汁,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起赵匡胤刚才说的那个梦来,以寻找出蛛丝马迹,说出一个能够让官家满意的结果来!
环视了众人一眼,赵匡胤的视线,最后又落在了宰相赵普的身上,说道:
“丞相高才,半部论语治天下。”
“丞相以为,此梦当作何解?”
被官家点了名,赵普自然不敢懈怠,急忙出班,躬身说道:
“陛下,臣以为此梦当主北伐之事!”
不管赵匡胤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如今,整个大宋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北伐。
河东行营,三支偏师,业已北上,已经到宋汉边境。
进驻河北的韩重赟、郭延义,也早就已经渡过黄河,到了成德、沧州。
在京中的禁军,也都已经蓄势待发,只待官家一声令下,便能北渡黄河,挥师北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管官家说的这个梦,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在里面,官家心里是怎么想的,把它往北伐之事上说,就准没错。
不得不说,赵普还是有几分急智的。
在赵匡胤说梦之后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想到了这样一个说辞!
不管对不对,不管合不合官家心意,这终究是个说辞!
一边说着,赵普还一边飞快地抬眼瞥了赵匡胤一眼。
见赵匡胤脸上没有任何变法,赵普心中虽然也有些没底,但既然往北伐之事上说了,那就只能往下继续说下去了。
微微停顿了一下,不等赵匡胤发问,赵普便又说道:
“那夫人说‘速去速去’,却是让官家,迅速发兵北上,以讨伪汉!”
“陛下,此天降吉梦,上天也在暗示陛下,此次北伐,定能平定伪汉,一统北地!”
“陛下吊民伐罪,顺天应命,此战,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说着,赵普更是又跪在地上,将笏板平放在身前,磕头说道:
“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赵普一带头,其他文武大臣,顿时也全都跟着跪了下去,跟着一起大声叫道:
“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赵匡胤眼神闪烁了几下,过了几秒钟,才又抬手说道: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等众人起身后,赵匡胤才又说道:
“丞相,那夫人,却又是谁?”
“这……”
赵普微微愣了一下,他刚才只想着将这梦,往北伐的大事上绕,还真没想过,这位托梦的夫人,却又是谁!
嗯,天降吉梦,能够托梦于大宋官家的,又岂能是普通女子?
她的身份,自然得往神仙的身上扯!
想到这些,赵普正待要开口时,文官班序后半部分,一个青衣小官,却突然出班,躬身说道:
“陛下,臣有本奏。”
“嗯,太常礼院……”
赵匡胤瞧了那个青衣小官一眼,却是太常礼院的太常博士李光赞。
停顿了一下,赵匡胤才又说道:
“李博士有何本奏?”
“臣启陛下:”
“臣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天降吉梦,主陛下北伐大胜,此乃吉兆。”
“那位夫人,既然能入官家之梦,托梦于官家,必是官家亲近思慕之人!”
“官家刚才所言,那位夫人身着霞帔,年约三十,臣窃以为,莫不是孝惠皇后,托梦于官家?”
孝惠皇后?
听到这四个字,赵德昭身子猛地一震,睡意全无!
孝惠皇后贺氏,那是他的‘母后’,薨逝已经十一年了!
平白无故的,怎么又在朝堂上,提起母后来了?
赵德昭虽然没怎么经历过朝堂上的事,但他也知道,朝堂上的每个人,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有着他们说这话的目的和用心,绝不会无的放矢!
就像他的便宜老子,赵匡胤,不会在朝堂上,平白无故的说梦,让文武大臣解梦一样!
李光赞提起自己已经薨逝十几年的母后,必定也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和用心!
“孝惠皇后……”
赵匡胤沉吟了一下,说道:
“先后薨逝,转眼已十一年有余,朕……”
说到这里,赵匡胤眼中又挤出了几滴眼泪来,然后说道:
“先后贤惠淑德,实为天下表率,如今竟又托梦于朕。”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匡胤又转头瞧着太常寺卿,说道:
“太常礼院,先后陵寝,可还安好?四时祭献,可有按时?”
“陛下,先后陵寝,一切安好,四时祭献,绝无差池。”
太常寺卿急忙出班,磕头说道。
话音刚落,那个太常博士李光赞,却又说道:
“陛下,臣近日接到孝惠皇后陵寝供奉奏报,言及孝惠皇后陵寝旁边,有一柏木,枝繁叶茂,状似华盖,庇佑陵寝。”
“陵中供奉,皆以为异,议论纷纷,说是先皇后在天有灵,庇佑我大宋!”
听了李光赞的话,满朝文武,顿时全都吃了一惊,而龙椅上的赵匡胤,却又说了一句:
“不意先后,竟灵验如此!”
“太常礼院,备好三牲祭祀,不日,朕要亲临先后陵寝,祭祀先后!”
说着,赵匡胤又瞥了赵德昭一眼,说道:
“德昭,与朕一起,去拜拜你母后。”
赵德昭身子猛地一震,急忙出班说道: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