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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颗全新的心灵

心灵如果没有自由,任何探究就都是不可能的。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必定是相当明显的,那就是,在世界范围内一定会有一场巨大的革命——这场革命不是文字的,不是观念的,不是信仰或教义的互换,而是一次转变,一场在思想上的彻底突变。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即我们的世界——我们生活、居住的世界——伙伴、关系、工作、观念,以及我们持有的信仰和教义,这一切有时为我们制造了一个可怕的世界,充满冲突、苦难和永无休止的悲伤。然而,没有人否定它。尽管我们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世界上这类事件异乎寻常的表现,但我们仍然接受了它,就好像这是一种正常的状况。我们日复一日地忍受这一切,从不探询革命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这场革命既不是经济层面的,也不是政治层面的,而是比这些都重要得多的革命。这就是我们将要谈论的,我们将在三周时间内一起谈论,一起探究。

然而要探究,就必须有自由。进行真正、深刻、持久的探讨,你就必须抛开你的书本、你的想法和你的传统。因为,如果没有自由,则任何探究都是不可能的。当心灵被无论哪种教义、传统或信仰等捆绑时,都永远不可能进行探究。我们大多数人的困难并不在于我们没有能力去探询,不在于我们没有能力去研究,而在于我们显然根本不能够放下那些东西,将它们搁置一旁,由此,我们可以带着一颗清新、年轻、纯真的心灵来观察这个世界,看一看正在这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去研究或探询所有触及我们生活的那些问题——死亡、出生、婚姻、性、关系,有没有一种超越头脑限度的事物,以及什么是美德——这种美德需要自由去摧毁,因为,只有当你能够彻底毁掉自己持有的所有那些或神圣或正确或有道德的事物,你才能发现什么是真理。我们将探讨一切事物,质疑一切事物,拆毁人类数世纪以来所建造的房屋,来发现什么是真理。这一切都需要自由,需要有能力进行探讨的头脑,需要一颗严肃认真的心灵。我所说的“严肃认真”是指对某个念头追寻到底的一种能力,是不害怕面对任何结果的一次质疑,否则就没有探寻,没有研究,我们仅仅停留在表面上,然后玩文字和观念游戏。如果一个人充分观察正在发生(一九六二年的讲话)的那些事情——不是机械地观察或技术上的观察,而是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去观察——当他观察到世界各地的发展都在否定自由时;观察到在社会力量之下,个人已不再是个人时;还有,当他观察到国籍正如何越发严重地将人类划分开来时,尤其是在这个不幸的国家(印度),那么,某种深层的反抗必然会发生。

在我看来,首先要探讨的是社会——社会的结构是什么、本质是什么——因为我们是社会的存在,你并不能单纯依靠自己而存活。纵然你退居到喜马拉雅山脉,或者成为一名隐士或托钵僧,你也不能仅仅依靠自己存活,你和他人是相互关联的,而你和他人的关系就创造了我们称之为社会的结构。也就是说,你和我有关系,我们相互交流,在这份交流和这种关系中,我们创造并建立了一个叫作社会的结构。社会及其结构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影响着每个人的心灵,我们生活中的文化——传统、宗教、政治和教育——过去的和现在的全部文化,都在塑造我们的思想。所以,要带来一场彻底的革命——在意识层面,必定有一场革命或一次危机——你就必须质疑社会的结构……

我们不是在处理观念,不是在处理各种信仰或者教义,我们关心的是,带来一种不同的行动、一颗不同的心灵、一个作为人类的不同存在体;然而,要真正深刻地研究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不能成为词语的奴隶。从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词语永远不是事物。“鸟”这个词并不是鸟,它们是两种不同的事物。但是,我们大多数人都满足于词语,而不去领会言外之意。我们满足于将自己称作“个人”,然后讨论社会及其结构。然而,究竟有没有一个独立的人呢?因为我们是受环境影响的结果,我们就是社会,是我们称为社会的那种结构的结果。你一直是作为一个印度教徒、佛教徒或任何你愿意的称呼被抚养长大的,你是某种特定社会影响的结果。因此,我们必须深刻意识到词语的影响,然后亲自去发现,我们是在何种程度以及何种深度上,成了词语的奴隶。

如果没有打下基础,那么你如何能走得远?你如何能发现是否存在某种超越词语和划分,超越人类局限的事物?当然,先生们,我们称为社会道德的事物——它允许你可以野心勃勃、充满嫉妒和贪婪,或是拥有权力等等诸如此类特征,这些都被称为是有道德的——你追求这一切。然而,具有这样的道德和美德,你又如何能发现那个超越一切美德、超越一切时间的事物呢?

存在着超越一切时间的事物,存在着某种不可度量的永恒之物;不过,要找到它、揭示它,你必须打下基础。我所说的“社会”不是指这个外部的结构,不是炸毁建筑物,不是丢弃服饰然后穿上托钵僧的衣袍,或成为一名隐士——那并不会摧毁社会。当我谈论社会时,我是指社会的心理结构,我们的思维、头脑的内在结构,我们进行思考的心理过程。需要彻底改变这一切,才能发现和创造一颗全新的心灵。你需要一颗全新的心灵,因为,如果你观察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就会看到,自由正越来越普遍地被政客们发展进步,被组织化的宗教、被机械的和技术的程序所否定。电脑正越来越广泛地取代着人的功能,而电脑也非常适合做这件事。美德正在由化学药品带来:通过服用某种化学药品,你就可以摆脱生气、愤怒和空虚,你可以通过服用一片镇静剂使自己的头脑静下来,然后你就能够变得非常安静。因此,你的美德正在被化学药品改变着,你不需要为了变得具有道德而经受各种严苛考验。这一切正在世界上发生着。因此,要创造一个新世界,不是在化学药品上的,不是工业和政治上的,而是在精神意义上的新世界。请允许我使用这个词语“精神上”——如果你归属于任何宗教、任何国籍,你就不可能是精神上的。如果你称自己是印度教徒、佛教徒或基督徒,你就永远不可能是精神上的。只有当你改变了你生存其中的社会的心理结构时,改变野心、贪婪、嫉妒、孜孜追求权力的心灵,你才可能是精神上的。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现实,再没有别的了,这就是我们都想要的,从权位最高的政客到大街上地位卑下的民众,从最崇高的圣人到普通的崇拜者——这是每个人都想要的社会。然而,如果不打破它,那么你做任何事都将没有爱,也不会有触手可及的幸福,你总会充满冲突和痛苦。

因此,正如我说的,我们将要探讨社会的结构。社会结构通过思想创建起来,社会结构的结果是大脑,就是我们现在拥有的这个大脑——如今它已习惯了获取和竞争,习惯了变得有权势,习惯了不择手段或是不正当地赚取钱财。这个大脑就是我们生活的社会的结果,是我们被培养长大的文化的结果,是那些宗教偏见、教义、信仰和传统的结果。这一切都是大脑,大脑就是过去的结果。请审视你自己,对于我正在说的这些话,请一定不要只是听听而已。

你知道,有两种听的方式。一种方式是,你只是听见一些词语,然后追问词语的意思——这是有比较地去听、听到,是在责备、翻译和解释别人正在讲的话,我们多数人就是这样做的。当某事被提到时,你的大脑立刻如条件反射般将它转换成你自己的特定语言和经验;你要么接受那些让自己感到愉悦的话,要么拒绝那些令你不快的话。你仅仅是在反应,你并没有听。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听的方式,它需要极大的关注。因为在这样的聆听中,没有翻译和解释,也没有责备和比较,你只是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在聆听。心灵能够如此聚精会神地聆听,就会即刻了悟,它摆脱了时间和头脑的束缚,头脑就是我们于其中长大的这个社会结构的结果。只要大脑还没有变得彻底安静下来,还是极度活跃,那么,大脑就根据它的制约来诠释思想和经验,因而每个思想和每种感受就阻碍了全面的探询和研究。

先生们,请看,在这里听讲演的大部分人,要么是印度教徒,要么是基督徒。你从小就被告知是一个印度教徒,那个记忆通过大脑内部细胞的联系得到强化,然后每个经验和思想都根据这样的局限被诠释。然而,这种局限阻碍了你对于生活的全部理解。生活并不是一个印度教徒或一个基督徒的生活,它是比这些要宽广得多、有意义得多的某件事情,这是一个受制约的头脑所不可能理解的。生活是悲痛,是愉悦,它具有某种非凡意义的美感;生活是爱,是伤感、焦虑、愧疚——生活是所有这一切的总和。然而,如果没有理解这一切,你就不可能有所发现,悲伤就没有出路。要了解全部生活,大脑就必须变得彻底安静——就是这个被各种事物所制约的大脑。它被你生于斯长于斯的文化所制约,被每个根据记忆而做出反应的思想所制约,被那些对挑战和过去做出回应的经验所制约,所有这些都集中在大脑里。如果没有理解这整个过程,则头脑永远不会安静。所以,要带来一颗全新的心灵,大脑就需要绝对明了自身,意识到自身的反应,觉察到自身的迟钝和愚蠢,以及局限的影响。大脑必须觉察自己,它必须质疑自身而不去寻求任何答案,因为每个答案都是它自身过往经历的投射。因此,当你为了寻求答案而质疑时,这个答案仍旧囿于受制约的心灵和大脑的疆域之内。所以,当你质疑时——当你觉察你自己,觉察你的行动,觉察你思考和感受的方式、讲话的方式、行动的方式,觉察到所有这一切时——不要去寻找答案,而是看着它、观察它。在这样的观察中,你将看到,大脑受制约的状态开始松动了。当你这样做的时候,你就独立于社会之外了。因此,首先重要的是探询和研究你自己——不是针对你的上师所告诉你的那些话,而是探询你自己——探询你的心灵和头脑的运作方式,探询你的思考方式。

突变不同于改变。请注意听,改变暗含着时间,暗含着渐变,暗含着对已存在之物的延续,是一种经过修饰的含有时间的变化。然而,突变意味着一种完全的打破,从而某样新事物就出现了。在突变中则没有时间,它是即刻发生的。我们关心的是突变而不是改变,是即刻全然地终止野心。即刻粉碎野心就是突变——即刻发生,不允许时间的渗入。

随着不断前行,我们将继续深入探讨这一点。不过,只要去领悟其中的重要意义即可:到目前为止,我们已历经了数世纪之久的生存,逐渐改变着,逐渐塑造着我们的思维、心灵、思想和感受。在此过程中,我们持续生活在悲伤和冲突中,从来没有一天或者一个片刻全然摆脱了悲伤。然而,悲伤一直在那里,隐藏着、压抑着。我们现在探讨的事情就是,完全终止因而发生彻底突变。这样的即刻转变就是宗教革命,我们将在今天稍做解释。

重要的是去理解看的特征、听的特征。有两种看的方式——只有两种。你要么是带着知识和观念去看,要么是直接看到而不带有知识和观念。当你带着知识和观念时,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就是,你并没有在看,你只是在解释和给出意见,你在阻碍自己去看。但是,当你不带有知识和观念去看时——这并不意味着当你观察时头脑变成一片空白,相反,你是全然地看——这种方式的看就是时间的止息,因而就会产生即刻的突变。举例来说,如果你充满野心,你说自己将逐渐改变——这是社会所赞许的习惯。社会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和手段,缓慢地去除你的野心。然而,在生命尽头,你依然野心勃勃,依然处于冲突中——这完全是幼稚和不成熟的做法。成熟的方式就是面对事实,然后即刻终止它。当你不带有观念和知识去观察事情时,你就能够立刻终止它。

知识是过去的积累之物,思想从中产生。因此,思想并不是带来突变的方法:思想阻碍了突变的产生。请注意,你必须非常仔细地探询这一点,不要只是接受它或否定它。我将在这次讲话期间探讨它,但是首先,请抓住其中的精髓,汲取营养……我们关心的是即刻终止,这样,一颗全新的心灵就能够出现。

你需要一颗全新的心灵。因为,我们必须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新世界不是由政治家所创造出来的,也不是那些宗教人士和技术人员所创造出来的,而是由你我这些平凡普通的人们来创造的。因为,正是我们自己必须彻底转变,正是我们自己必须在头脑和内心中带来一场突变。只有当你能够看见事实,与之共处时——不是试图找一些借口、教条、理想或逃避方式,而是全然彻底地与事实共处,这样的突变才会即刻发生。你将看到,这份全然的看止息了冲突。而冲突必须停止。只有当心灵彻底安静下来,不再处于冲突的状态中,这时,心灵才能够探索得非常深远,从而进入那个超越时间、超越思想、超越感受的永恒境地。

一九六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孟买第一次公开谈话
“克里希那穆提文集”第八卷

我们既是社会存在体,也是个体;既是公民,也是个人,是悲伤与快乐同在的独立“成长者”。

我们沿着一条拥挤的街道行走着,两旁的人行道上行人如织,私家车和公共汽车排放的污浊废气扑鼻而来,商店里摆放着许多昂贵或廉价的物品。天空苍白微亮,我们走出这条喧嚣的大街,此刻的公园里舒适宜人,我们继续行走,来到公园的深处,然后坐下来。

人们正谈论着国家以及政府的军事化和立法,这些事情几乎从各个方面吸引着个人的注意力,人们对于国家的崇拜正在取代对神明的崇拜。在大多数国家里,政府正渗透到民众非常私密的生活领域中,告诉民众应该读些什么、想些什么。国家监控着公民的生活,用神一般的眼睛关注着他们。国家也正在取代教堂的功能,它是新式的宗教。人们过去是教堂的奴隶,现在却从属于国家。之前是教堂,现在是国家在操控着人的教育,而教堂和国家并不关心人的解放。

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是什么?社会显然是为了个人而存在的,而不是相反。社会为了人的成熟而存在,它给予个人自由,以使他可能有机会唤醒自己最高的智慧。这种智慧不仅是培养某种技能或知识,它还会触及具有创造力的现实,这个现实无关肤浅的头脑。智慧并不是一种累积的结果,而是从逐步发展的成就和成功中解脱出来的自由。智慧从来不是静止之物,它不可能被复制或标准化,因而不可能被传授。智慧是在自由中发现的。

集体意志及其行动,也就是社会,并没有给个人提供这样的自由。因为,社会不是有机体,它是固化的:社会是为了给人提供方便而构建聚合所形成的,它并没有自身的独立机制。人或许会占领社会,引导它,塑造它,对它施以专政,这些都取决于人类自身的心理状态。社会并不是人类的主宰,社会可能影响人,但人总会粉碎社会。人与社会之间存在冲突是因为他自己内心处于冲突中,这些冲突是一个静态物体与一个运动物体之间的冲突。社会是人的外部表达,人与社会之间的冲突就是他内心的冲突。除非唤醒人最高的智慧,否则冲突将一直存在,无论这冲突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

我们既是社会存在体,也是个体;既是公民,也是个人,是悲伤与快乐同在的独立“成长者”。如果有和平这回事,我们就必须理解人与公民之间的正确关系。当然,国家更希望我们成为合格的公民,我们自己也愿意将人的权利拱手相让给公民,因为做一个公民要比做一个人更容易些。成为一个合格公民,就是在一个既定的社会模式内高效运作。高效和顺从是对公民的要求,社会使他变得坚韧强硬而又冷酷无情,这样他就可能牺牲人的权利而成为公民。一个合格公民并不必然是一个良善之人,但是,一个良善之人必定是一个合格的公民,而且并不只是某个特定社会或国家的合格公民。因为他首先是一个良善的人,所以他的行为就不会是反社会的,也不会和别人作对;他会和其他良善人士合作生存;他不会追随权威,因为他没有权威;他能够高效做事却没有无情的一面。而那个寻求最高智慧的人会自然而然地避开公民的愚蠢之处。

智慧的人将创造一个健全的社会,但合格的公民并不会带来这样的社会——人可以在其中拥有最高的智慧。如果公民占据支配地位,公民与人之间的冲突就在所难免,而任何故意对人漠视的社会都注定会失败。只有当人的心理过程得到了解时,公民与人之间才有和解。国家,也就是当前这个社会,并不关心内在的人,它只关心外在的人,即公民。社会也许会否定内在的人,但内在的人总是战胜外在的人,他会摧毁那些为公民而设计的精明方案。国家为了将来牺牲现在,总是为了将来保护自己,它把将来看得至关重要,而不是重视现在。然而对于一个智慧的人来说,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是现在而不是明天。只有当明天退去,才能了解现实如何。了解现实,就会在当下时刻带来转变,正是这样的转变才至关重要,而不是如何协调公民与人的关系。当这样的转变发生时,人与公民之间的冲突就停止了。

《生命的注释》第一卷

你是什么样子,世界就是什么样子,因此,你的问题就是世界的问题。

我认为我们多数人都意识到了一场内在革命的紧迫性,仅仅这场革命就能够带来外部世界和社会的根本转变。我本人以及所有用心良苦的人们倾注全部心力所思考的正是这个问题:如何在社会上带来一场深刻的根本转变,这就是我们的问题。然而,如果没有内在的革命,外部世界的变革就不可能发生。社会总是静止的,如果没有伴随着这种内在革命,那么外在的行动和改革并不会带来多少改观。没有这种持续不断的内在革命,希望就很渺茫。因为没有内在革命,外部的行动就会变成重复的习惯模式。你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就是社会。如果没有这种持续发生的内在革命,没有一种具有创造性的心理转化,这个社会就变得停滞不前,而不会具有一种富于生命力的品质。正是因为没有持续的内在革命,社会总是变得固化而易碎,因此才必须不断被粉碎。

你自身和悲伤、混乱的关系是什么?包括你内在的以及周围的悲伤和混乱。当然,这种混乱和悲伤并不是自动出现的。你和我制造了它,不是某个资本主义、共产主义或法西斯社会所带来的,而是你和我在彼此的关系中制造了悲伤和混乱。你内在的模样投射到外部,投射到这个世界上。你是什么样子,你的想法和感受,你在日常生活中的所作所为,都被投射到了外部,这些就构成了世界。如果我们内心苦恼困惑,糟乱一团,那么经由投射,它就变成世界和社会。因为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我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社会——社会是我们关系的产物。如果我们的关系是混乱的、自我中心的、狭隘局限的或是属于某个国家的,我们就会投射出这一切,然后将混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你是什么样子,世界就是什么样子。因此,你的问题就是世界的问题。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简单而基本的事实,不是吗?在我们和某个人或其他很多人的关系中,我们似乎总是莫名其妙地忽视了这一点。我们想通过某个体系,或是通过基于这个体系的观念或价值革命带来变化,而忘记了正是你和我创造了社会,是我们赖以存在的生活方式带来了混乱或者秩序。所以,我们必须从近处着手。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关心自己的日常生活,关心自己每天的想法、感受和行为,它们通过我们赚钱养家的方式,在我们与观念或信仰的关系中被揭示出来。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不是吗?我们关心的是生计、找工作、赚钱,我们关心自己和家人以及邻居的关系,我们也关心观念和信仰。如果你审视自己的工作,它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建立在嫉妒之上的,而不仅是一种谋生手段。社会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它是一个持续冲突的过程,是不断成为什么的过程。社会的基石就是贪婪和嫉妒,是羡慕上司:职员想成为经理。这一点就表明,他关心的不仅是谋生以及维持生计的手段,而且是地位和声望。这样的态度自然就会在社会和关系中制造混乱。如果你和我关心的只是生计问题,那么我们应该可以找到正确的谋生手段,一种不基于嫉妒的手段。嫉妒是关系中最具破坏力的因素之一。嫉妒意味着对权力和地位的欲望,这两者密切相关……

我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什么之上的呢?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你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关系——这就是社会,它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呢?毫无疑问,不是基于爱,尽管我们都谈论着爱。关系并没有建立在爱的基础上。因为,如果有爱,就会有秩序,你我之间就会有和平与幸福。然而,在你我之间的关系中,存在着相当多貌似尊重的敌意。如果我们两个人在思想和情感上是等同的,就不存在尊敬,也不会有敌意。因为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人相遇了,不是作为门徒和导师,也不是像丈夫支配妻子或者妻子支配丈夫那样。当敌意出现时,就产生了支配的欲望,这种欲望激起妒忌、愤怒和冲动,所有这些都在我们的关系中不断制造着冲突,而我们又试图逃离这些冲突,这种行为模式就导致了进一步的混乱和悲伤。

至于观念,也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信仰和准则的那部分观念,它们难道没有在扭曲着我们的心灵吗?因为,我们大部分的观念都来源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不是吗?我们的观念——天哪,那么多观念!——它们难道没有被赋予错误的意义吗?也就是它们自身并不具有的那些意义。因此,当我们持有不同形式的信仰时——不管是宗教的、经济的或是社会的——当我们信仰神明、信仰理念、信仰将人与人划分开来的社会体系、信仰国家主义等等时,我们无疑就在把错误的意义加诸信仰之上。这是愚蠢的象征,因为信仰分裂了人,并没有使人团结。所以,我们可以看到,通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就可能制造出秩序或混乱、和平或冲突、幸福或悲伤。

因此,问题是:在这个静止的社会存在的同时,是否可能有这种内心持续革命的个人存在。就是说,社会革命必须从个人内在心理的转变开始。我们很多人都希望看到社会结构的重大变革,就是世界持续进行的全部斗争。如果出现一场社会革命,那也是针对人的外部结构的行动。无论这场社会革命可能多么激进,如果没有伴随个人的内心革命,没有个人心理上的转变,那么这场革命的本质就还是静态的。因此,要创造一个不断焕发着勃勃生机的社会,既没有重复,也不会停滞不前或分崩离析,个人就必须在心理结构上进行一场革命。因为,如果没有内在的心理革命,仅仅外部的变革则意义甚微。也就是说,社会总会变得结晶易碎和停滞不前,因而总是在崩溃瓦解中。因为革命必须在内心发生,不是只在外部。

……我们看到,在印度、欧洲国家、美国,在世界的每个地方,当前的社会结构是如何在快速地瓦解,我们在自己的生活中也了解到这一点,当我们沿着街道行走时就能够观察到,不需要知名的历史学家来告诉我们社会正在瓦解这一事实。所以,必须有新的设计师和新的建设者来创造一个新的社会,这个社会结构必须建立在新的基石之上,基于最新发现的事实和价值标准。然而,这样的建筑师并没有出现,还没有一个建设者观察或意识到社会结构正在崩溃的事实,因而正在使自己转变成这样的建筑师,这就是我们的难题。我们看见社会在崩溃瓦解,正是我们,你和我,必须成为这样的建筑师。你和我必须重新发现价值,并且在一个更为根本和持久的基石上去建设。因为,如果我们寄望于职业建筑师们或者那些政治和宗教上的建造者,那么,我们将分毫不差地回到之前的相同位置上……

为什么社会在瓦解、坍塌,就像它必定如此这样?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之一就是个人,这个“你”不再具有创造性了。我接下来就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你我已变得喜好模仿,不管是在外部环境还是内心深处,我们都在复制抄袭。从外部来看,当我们学习一门技术或在言语层面上彼此沟通时,必定有某些模仿和复制。我就正在重复单词。要成为一名工程师,我首先必须学习这门技术,然后运用该技术去建造桥梁。在外部技术上,必须有一定量的模仿和复制。但是,当内在心理上存在模仿时,我们的创造力就必然停止了。我们的教育模式和社会结构,以及所谓的宗教生活都基于模仿。也就是说,我适应了某种特定的社会或宗教模式,不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个体了。我在心理上成了一台只具有某些条件反射的重复机器,不管是印度教、基督教或佛教的反应模式。我们受此制约,根据社会模式做出反应,东方或西方的、宗教或唯物的社会模式。因此,造成社会瓦解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模仿,其中一个瓦解因素是领导者,它的实质正是模仿。

为了弄明白这个日渐瓦解的社会的本质,我们来探讨一下:你和我,也就是个人,是否可能具有创造性。这难道不重要吗?我们可以看到,存在权威的地方就必定有模仿。既然我们的整个精神和心理的构成都基于权威,我们就必须摆脱权威才会有创造性。在拥有创造力的时刻,就是在你兴趣盎然、相当快乐的那些片刻里,并没有丝毫的重复和模仿,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这样的片刻总是焕然一新、鲜活生动、充满乐趣、具有创造性。所以,我们看到,社会瓦解的根源之一就是模仿,也就是对权威的崇拜。

《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如果人对自己是负责的,那么他就会对社会产生影响。

……如果没有个人的根本转变,社会就成为负担,成为不负责任的延续,个人就只是社会的一个小齿轮。

有一种强烈的倾向认为,个人在现代社会中是无足轻重的,所以必须穷尽一切可能的手段来控制个人,塑造他的思想——通过宣传和惩罚,通过形式繁多而且规模宏大的传播途径。在如此不堪重负的社会里,个人感到犹如大山般的压力扑面而来,他想知道自己在社会中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然而他感到几乎无能为力。面对这种巨大的混乱、堕落、战争、饥饿和悲伤,个人必然会自然而然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我能做些什么?”然而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什么也不能做。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个人并不能阻止一场战争,不能赶走饥饿,不能对宗教偏执叫停,也不能阻止国家主义及其全部矛盾冲突的历史进程。

我认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个人的责任并不是对于社会的责任,而是对他自己的责任。如果人对自己是负责的,那么他就会对社会产生影响——而不是相反。显然,个人对于社会的混乱无能为力。但是,当他开始清除自身的混乱、矛盾、暴力和恐惧时,这样的个人就会在社会中发挥无比重要的作用。我想,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看到我们在世界范围内不能做什么事情,就彻底什么也不做了,这真是一种逃避,逃避了能够带来彻底改变的自我的内在行动。

因此,我是作为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讲话。我们不是作为印度人、美国人、俄罗斯人或中国人在交流,也不是作为任何特定群体的成员在交谈。我们是作为两个人在谈论事情,并不是一个门外汉和一个专家之间的谈话。如果对这一点非常清楚,那我们就可以继续往前走。

在社会中,个人显然才是最具意义的。因为,只有个人能够付诸具有创造力的行动,而不是群体——我接下来会解释“创造力”这个词的含义。如果你看清这个事实,那么,你将意识到自己内在的本性是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你思考的能力以及整体运作的能力,不会有自相矛盾的整合状态——这才是具有非凡意义的事情。

我们认识到,如果世界会有任何真正转变的话——必定会有一场真正的转变——那么,你和我,作为个人的我们,就必须转变自己。因为,除非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在发生彻底转变,否则,生活就成为一场没完没了的模仿过程,这最终导致了厌倦、挫败和绝望。

一九五九年二月十八日,新德里第四次公开谈话
“克里希那穆提文集”第十一卷 3Bx8JWJE11tM/vlJ+TsZeDoQiygIQVDQOvxcw4U6q1OV+i11OYipwjJDHRO8Pk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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