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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点秋兵

转眼春去秋来,九月的初秋仍是蝉鸣柳垂,我正式从医学院毕业了,带着初为人妇挥别贞洁似的哀伤,我彻底告别了校园开始踏足社会。

医院的报到毫无特点:办饭卡、领白大褂、去各处报到,然后是所有单位都要经历的岗前培训。搞定这一切后,我和刘非,也就是那个白面硕士,顺利地穿着崭新的白大褂到了急诊科。

早上交过班后,周老大将所有流水区和抢救室的医生都留下,放了护士们先去忙,然后说:“今年咱们很幸运啊,招了两个高大帅气的医生。”然后指了指我和白面硕士刘非,我俩也配合地挥手致意。“不过关于新人培训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主动承担下来,我给你们记入考勤,培训期间多发三个点奖金!”

我这时候才明白,敢情这是要给我们找师傅啊!

可能大家觉得医学生毕业后参加工作就像道士修成下山,可以立即投入悬壶济世、拯救万民于水火的事业中,事实上不是……所有的医学生入职都要经过师傅带,与工厂的技工无甚区别,直到临床业务能力得到了主任的认可,另外还要通过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并注册后才能独立干活儿。

本来我以为来急诊后可能会被分到于主任或者郑主任手下干活儿,也可以趁机多和领导们套套近乎。真进来才发现,医院等级制度森严,从我这个级别的住院医生到郑、于两位主任,中间还差着好几个档位呢。算了,随便找个老师就是了,可惜周老大话音刚落,就见大家齐齐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我和白面硕士刘非对视一眼,心想:我们两个没这么让人生厌吧,怎么看到我们就躲!

周老大的眼睛望向一个女医生,那女医生声音颤抖,急急地说:“主任,我在流水,风险太高了,我那边可出不得错!现在的病人有多难搞您是知道的。”

周老大叹了一声,眼神移向另一个男医生,那人嘶声道:“领导,我们观察室可不行,医生少病人多,每天到下班都干不完活儿,可没时间培训新人!”

这么直接的不友好氛围让我和刘非感觉很是尴尬,于主任似乎不忍看下去了,就幽幽地说:“这么艰巨的任务,那肯定要交给路易同志和祖老师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周老大没等有人应声就赶紧说:“王大夫,多和路易学学,学到他两成功力,急诊科这点事就没问题了。刘非你跟着祖老师。好了,散了吧。”人群逃也般地四散了,场中只留下了两个孤零零的胖子,不用问,肯定是路易和祖老师。

对号入座后,我跟着那个叫路易的往抢救室走,刘非则跟着另一个人走了。路易此人颇为神奇,本名其实不叫路易,但是面容仪态颇像路易·波拿巴,所以被戏称“路易”,他本人也不以为意,反而用并不浓密的卷毛留起了大背头,还在下巴上蓄了微黄的胡子,于是一副生动的路易·波拿巴面容就每天跃然于急诊科。他是从有着“北协和,南湘雅”之称的湘雅医学院毕业,本科毕业后就来了安真医院工作,所以虽然年龄只比我大一岁,但是在临床上摸爬滚打了七八年,经验极为老到。

安真急诊分为流水区、抢救室、观察室、EICU(急诊重症监护室)、综合大病房,是个极为庞大的临床中心。一般病人来就诊,首先要在急诊一楼的分诊台挂号,分诊的医生、护士按病情决定去向,比较重的直接进抢救室抢救,较轻微或虽复杂但暂无生命危险的至二楼流水区就诊,抢救室里的病人病情稳定可转入EICU或综合病房。而抢救室就是整个急诊的核心,必须由最强的大夫看家护院。路易就是最会看家护院的那个,而且极具责任心,不用拴链子也能在抢救室一待十几个小时。

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我实在憋不住疑虑,忍不住问了出来:“路老师,您说为什么大家都不待见我们新人啊,为啥最后把我推到您这儿来了啊!”

路易一笑:“年轻人,急诊铁律之一就是‘新人多事故’,没有一个新人来了不犯错的,医疗行为有成百上千条规则,没大几个月的时间肯定无法适应,在这几个月中就会犯错。你晓得为啥周老大会多给我们奖金吗?因为在培训期间你们新人犯的错全是带教老师背黑锅,有时候那三个点的奖金还不够背黑锅罚的,甚至要是犯的错比较大,出了人命,吃不了兜着走都有可能。另外,就算是小错,只要犯了,就要由带教老师重新改一遍来弥补。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在流程里面改一遍特别麻烦,带新人比自己干累多了,这就是为啥大家都怕新人。”

我博士的自尊心立刻翻腾起来,略有不服地说:“路老师,我们怎么也读了十几年了,内科、外科书虽不能倒背如流,也算是经历了大考小考无数次的人,不会像您说得这么惨吧?”

路易斜瞥了我一眼:“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北大博士的水平!”

我听路易语气不善,立马住了嘴,就算再傻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屑。不过我天生就有着不服输的精神,憋着一股劲,立志一定要做得漂漂亮亮的,让你们这些只不过靠祖上荫庇先来占了个坑,就瞧不起我们的本科生看看。

进了抢救室,面前的景象还是让我感到震撼:现实中的抢救室和电视剧中的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那一个个隔间,没有井然有序地环绕着病床的各种仪器,也没有等在门口互相拥抱安慰的家属和耐心解释病情的医生。

现实中的抢救室根本就是个气急败坏的菜市场!

所有目光所及的空地都被塞满了加床,因为加床根本就没有床头柜,监护仪、除颤仪、透析机、输液泵……各种仪器有的直接放在地上,仪器接线缠成一团乱麻。家属有的号啕大哭,有的往来奔走,手里拿着领回来的药或者脏兮兮的便盆、尿垫什么的,还有一些穿着皱巴巴的制服的护工坐在床边打哈欠。护士走路都是小跑的,哪个床的监护暴响就会冲过去看看。几个还没下夜班的医生在那儿头都不抬地写东西,或者在电脑上开医嘱,有的家属过来问话,这些人眼睛不离电脑,手里的活也不停,语速飞快地和家属说着什么……

这难道就是我即将工作的地方吗?这哪里是医院,这比望京的海鲜市场还乱啊!

路易进门后像乌龟被放归大海般高兴,大声和众人打招呼,厉害的是他总能找到壮硕的护士们,并在繁忙的空隙调笑上几句。护士妹妹们竟然也似乎习惯了他色色的笑话,手里活计不停却能和他粗笑上两声。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跟在路易后面,进了鸽子笼般的医生办公室。路易进了门,和夜班医生交流了几句病人的病情,转脸对我说:“今天祖老师看抢救室大门外加床的病人,屋里面所有的病人都是我们的。你先去把这些病人的心电图做一遍。”

我回头看了一眼,不下二十个病人!

但我心里也清楚这是下马威,赶紧推着心电图机器去干活儿了。心电图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操作,在国外均由护士操作,但中国低年资医生的地位实在不敢恭维。心电图就算做一个只需要两三分钟,但二十多个病人,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搞定。当我拿着一堆心电图给路易的时候,满心以为会得到老师的赞叹,结果路易淡淡地说:“你做了这么多心电图,怎么分辨哪个是谁的?”我心里早有准备:“路易老师,我上面标了床号!”

路易瞥了一眼:“床会换的,应该写上每个病人的名字,下不为例。不过你为什么只做了十二导联心电图,对于心脏疾病患者,尤其是心梗的患者,理应做十八导联心电图。”

我一下就愣住了,真的很想问什么是十八导联心电图。这个名词我只在书上见过,可是书上并没有写具体应该怎么做。

我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没问。这也太丢人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一博士连心电图都做不好,恐怕会笑掉大牙。路易玩味地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说:“快去吧,重做一遍!”

但是,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我借口上厕所跑到抢救室门外,看到刘非也在那儿做心电图,果然新人的待遇差不多。我赶紧过去问十八导联心电图的做法。刘非不愧是临床型硕士出身,比我这科研博士到底还是多了点实际能力,给我讲了方法,其实十八导联心电图说简单点就是要让病人翻个身侧身躺着,然后把心脏背面的电位也测一遍。

于是我返回去,不得不让那么多病人再做一个十八导联心电图。在折腾几个活动不便的老年病人做十八导联心电图的时候,遭到了家属的激烈反对。有一个男家属对我吼:“你们实习的拿我老爷子练手是吧?刚才都做过一遍了,现在还来折腾,不知道老爷子翻个身多费劲啊!”

我只好连连赔不是,说没办法,领导看了那张心电图后觉得不放心,才让我加做一张。那家属听我这么说,也就不吼了,不过他刚才吼的声音很大,估计路易早就听见了,也不见他出来帮忙劝解,估计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笑呢。想到这儿,我心里那个恨啊。

把这些都折腾完,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我把心电图机器归位到墙角,插上电源充电的时候心里一阵酸楚:我都快三十岁了,又读到了博士,结果来医院第一天就到处不遭待见,连患者家属都欺负我是新人。

“哎,愣什么神呢,做完了没有啊?”路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我忙收敛了一下情绪,说:“做完了,您看看。”

路易一边看着心电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是不是被那家属骂了几句不高兴了啊?要是这么脆弱,干脆别在抢救室干了。这儿三天两头就有家属闹腾,骂你还算轻的呢,动手的也有,你这么大个子也太娘们了吧。”

这话说得我心烦,一下情绪就由伤感转为愤怒,淡淡地说:“哪能呢,我刚才在高兴呢。你看那家属竟然说我是实习生,这不是明摆着夸我年轻嘛!”

路易嗤笑一声:“人家是看你白大褂太白了,你看哪有老大夫穿那么新的白大褂的。”

我心里又一阵反感,恨不得把白大褂放地上踩几脚,弄皱了再穿,以获得些许的尊重。

医生最忙的时间通常是在上午,中午吃过饭后会有短暂的平静,但是低年资医生没有这样的资格。低年资医生要在午后清闲的时候写这一天的病程记录,这个事情烦琐却需要细心。病程记录的内容包括:病人早晨的状态、生命体征、今天的化验结果、主管医生查房时候的诊疗意见及进一步治疗的计划。这个过程很麻烦,但是确实锻炼医生的基本功,能让初出茅庐的医生迅速成长为一个思路清晰的医生。我顶着午饭后的困意写完了所有病程记录,过程花了近一个半小时,然后让上级医生,也就是路易签字。没想到路易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病程记录来,每一条都很认真。

正在我困倦难耐,等着路易签完字好去洗把脸的时候,路易突然勃然大怒:“你还博士毕业呢,写的什么玩意儿,看这条‘患者神清,诉昨晚尿尿尿不出来’,我想抽死你。至少得有点文采啊你,应该写‘诉夜间排尿困难’。另外这条倒是蛮有文采,‘该病人高度怀疑腹腔实质脏器破裂,故申请B超超之,如有之,则剖腹探查之’,你拽什么文言文啊!病历的记录应该详尽但要求语言精练,一定要用地球人都看得懂的语言,都给我回去重写……”

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我确实没怎么接触过实际临床操作。本科五年,虽说第五年应该临床实践,我却请假去复习考研去了。学校也知道这群大五的学生干吗去了,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学生马上面临毕业,本科生找工作极难,现在好一点的医院都要研究生,而且自己学校的本科生考研比率增高,侧面说明教学质量好,所以大家的实习都是半吊子。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了,我却读了科研型的,不需要在临床待很久,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科研上,每天做实验、养老鼠,毕竟毕业看的是论文写得漂不漂亮,文章发得好不好。硕士毕业后,我就上了博士,读的又是科研型博士,于是继续做实验、养老鼠。毕业论文要求极高,要是不发篇高分的SCI文章,早上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而且事关能否毕业和找工作,我都把劲用在实验室了,哪会好好在临床实习呢!

路易是个例,对科研完全没有兴趣,只知道干活儿,并不想晋升。后来想想,他当时那么折腾我,估计也是看不惯国内这些高学历低能力的医学生导致的心态扭曲。不过这个时候我心里那是相当憎恶,心说你一个本科生在这儿吹毛求疵,着实惹人厌烦,老子一博士,职称升得比你快得多,等老子升到副高了,当了你领导,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满头大汗地改完病程,再次拿给路易看。路易看完,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高学历哈,改过自新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这次写得还不错……等等……‘黄疸待查、病毒性肝炎可能,追问病史,诉既往患大山羊,丈夫小山羊,父母均大山羊’,过来让我踹一脚,那明明是‘大三阳’‘小三阳’,你用QQ聊天打错别字习惯了吧你。”

他骂完后说:“你别觉得我故意找你茬,病历是最重要的医疗文书,一旦将来对簿公堂,这是最重要的证据,要是这都写不好,相当于不拿盾牌就冲击敌阵的傻子。”

看我有些神情暗淡,他顿了顿又说:“其实不会写病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和祖老师聊过了,今天刘非的表现也不比你好多少,他的病历写什么‘今天我跟祖老师查房。走进病房,祖老师站在病床左边,我站在右边。祖老师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这还是轻的。还有一条,‘祖老师冒着炎炎烈日,步入病房,紧紧握住病人的双手,问道:好点了没?’祖老师现在已经快被气吐血了。”

就在我们边干活儿边讨论的时候,门口闪进一个靓丽的人影,白大褂搭配流行的黄色披肩长发,长相颇为清秀,眼大似斗,再仔细辨认才发现是郑主任。只不过此时郑主任面目狰狞,不好辨认。当我正盯着她看的时候,这人影叫道:“路易你把抢救床推过来,跟着我走,来一个老太太,刚挂完号就晕了,祖老师正在那边复苏呢!把你的兵都带上!”

我心中一凛,大场面啊。路易拍了我一巴掌:“你快去推加六那个床,郑主任讲话,你丫麻利点,嫌死得慢是吧!”

我赶紧去弄那张床,但发现死活推不动,咬牙推了推,还是不动。这时走过来一个颇壮硕的女护士,白了我一眼:“没发现床底下有闸吗?”说罢用脚一踩,床应声而动,然后她就扭着肥硕的腰身走了,留给我一个鄙夷的背影。我不禁感慨,新人果然什么都要学,连个床都不会推,难怪护士的眼神充满鄙夷。

我把床蜿蜒地推到了分诊台,结果看到一片嘈杂,一群好事群众围成了一个圈。我急忙说:“让让,我把床推过来!”但是我完全小瞧了地球人好事的品性,就像曾看到的新闻:一个小区内住户失火,结果因为小区门口车辆乱停,消防车无法入内,导致大家眼看着整栋楼被烧光。又如高速公路上连环车祸,因应急车道堵满了不遵守法规乱停的车,结果伤者失血而死。现在也一样,嘈杂的人群把我的声音完全淹没了。我又不敢用车顶撞前面的人,所以呆在了那里。这时我听到一声高亢的女声:“闪开,让床过来,医院不是看热闹的地方,都给我躲远点!”声音尖利,语气不容置疑,瞬间压过了所有鼎沸的人声。然后我看到郑主任指尖一指,所指方向人潮闪退两边,我赶快把床推了过去。

然后我看到了一名壮硕男医生,目测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像狗熊一样蹲在地上,给一个完全丧失意识的老太太做胸外按压。正是刘非的带教老师祖老师,急诊科为数不多的北京人,虽长宽比例接近一比一,但辗转腾挪颇为灵活,因是郑州大学医学院毕业的,所以经常说出“你丫太鳖孙子了”这样的口头禅。

这时我听见郑主任问陪同老太太来的小伙子,也就是老太太儿子情况:“老太太怎么不好?”

小伙子很平静地说:“我妈今天中午吃完饭,说憋气,好像有东西堵在嗓子眼和胃里。”说着指了指咽喉和剑突下(胸腹交接的地方),“我们开始以为是吃得不合适了,给她吃了一片健胃消食片,下午憋得越来越难受,就到这儿瞧了。”

当时,我也有大多数人看到这个小伙子的表现时会有的想法:你妈都躺地上抢救了你还这么平静,太冷血了吧!但,多年后,我见多了才知道,当人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完全吓傻的时候,往往表现出来的反而是平静地说话,平静地走路,好像这件事和他无关似的。但这只是吓傻了之后的表现,有不少活生生的例子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有一次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个小男孩爬到了一楼的空调上,结果空调漏电,小男孩当场毙命,记者很快赶到现场,小男孩的妈妈就很平静地叙述当时的经过,甚至平静地描述怎么发现小男孩的尸体的过程。当时新闻帖子下面的留言一片骂声,很多网友声讨这位母亲,更有甚者说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可是,我知道,当这一棒打击产生的麻木过去后,这世间又多了一位悲痛欲绝的母亲……

言归正传,抢救还在进行,床到了之后,路易、郑主任和祖老师特别利落默契地进行了分工:女士托头,剩下两个男的一边一个抬起身体,三五秒钟就把病人放到了床上。然后两个男人马上拉过抢救床,郑主任跳上床,骑跨在病人身上虚坐,然后继续胸外按压。整个过程流畅至极,全程无人需要指令,仿佛在用同一个脑子思考。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专业!

我紧跟着这一小队,看他们把病人送入抢救室复苏间,护士熟练地接上心电监测、血压监测,开通静脉通路(输液)。郑主任看了看病人的瞳孔,并看了看血氧数值,说:“插管!”护士递过气管插管器械,祖老师一接过去就开始撬开病人的嘴,实施插管。插好后接上呼吸机后,老太太的血氧就开始恢复了。又过了一会儿,血压心率开始恢复。然后郑主任就走到外面和那小伙子交代病情。

我赶紧跟上,因为我虽然学医多年,但此刻并不比那个小伙子知道得多。郑主任说:“按现在的病情看,您母亲处于极度危险中,可能有生命危险!”

“上午还好好的啊,怎么这么快,到底啥问题啊?”

郑主任语速很快:“一般病情这么严重,进展这么快,而且主要以血氧下降、呼吸减慢为主的,肺栓塞可能性最大,进而引起心率血压下降。急诊里多数都是肺栓塞,也就是给肺供应血的动脉被血栓栓塞了,肺失去功能,就会影响呼吸!”

小伙子问:“哪里来的血栓呢?”

“最大的可能性是下肢静脉来的。我查了老太太的下肢,左腿有些肿,而且明显比右腿粗。这可能就是左腿的静脉里面长了血栓,影响了血液回流,所以腿才会肿。”

小伙子就像“十万个为什么”:“可是以前我母亲腿就肿过,因为她肾功能不太好,也有过心衰的病史,所以经常浮肿。”

“一般呢,肾性水肿和心衰的水肿都是两条腿一起肿,而且肿的程度差不多,唯有血栓肿的时候单侧肢体肿得多。当这条腿的血栓掉下来时就可能栓塞到肺。”

郑主任又交代了一下病情,就离开了急诊室。

这时候我才回过味来,而接下来一段时间路易和祖老师继续看着病人。后来当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的时候,心脏彩超和血液化验检查结果提示病人肺栓塞的可能性极大,就转入EICU继续治疗了。

等转走了这个病人,我们都出了口气,然后看了一下表,已经六点多了,比我们正常下班时间晚了两个小时。不过总算下班了,换好衣服后,我和刘非两个倒霉的新人一起往地铁站走去。

刘非边走边说:“我怎么觉得处处都是敌意啊!祖老师今天折磨了我一天,出点小错就骂我一顿,而且坚决不让我做有技术难度的事,除了做心电图、写病历,其他都只能看着,一点都不让上手看病人。”

我叹了一声:“我也是这样的,路易不但肉体上摧残我,还在精神上折磨我,变着法子侮辱我的人格。”

刘非恨恨地说:“咱们学历高,升得快,早晚有一天找回场子来。”

“嗯,到时候不把这两个死胖子整得他们妈妈都认不出来,我们的书就白念了!” afeoQIXo3VZMZGAv7JiR+k6m52VbUCdeO21ZTu6jZst0obPauSKpgpMjVgxSYyh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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