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潜意识里都渴望被照顾。但如果一直被别人过度照顾,没有自主的机会,自我实现的成就感也会被剥夺。所以,自给自足和被照顾之间,是存在冲突的。
举例来说,三四岁的孩子,当妈妈给他穿上衣服或者袜子时,他会反抗,甚至生气地把衣服和袜子给扯掉,然后再自己穿上去。很多妈妈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原因很简单,在孩子的成长中,他需要一个机会去尝试,然后在尝试的过程中体验满足感和成就感。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自给自足,依靠自己的努力,满足自己的需要。同时,这也是孩子改变自己被照顾的命运的一个基石。孩子通过这样的行为,宣布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开始有了“自己”。如果父母不给孩子机会,一直过度照顾,那么孩子长大后就有可能难以自给自足。与此同时,他们又会通过一些不大正常的方式来保住自己的自由。
有一位妈妈跟我说,她遇到了很大的难题。儿子已经成年了,但她和丈夫仍然非常操心孩子各方面的事情。儿子考大学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他们想办法让他上了一所还算可以的大学。等到儿子大学毕业,又帮他安排好了工作。但是,儿子谈了女朋友以后,花钱如流水,在网络上的各种平台贷款,最后还不起,没办法了,才向妈妈求助。妈妈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拿钱帮孩子还了一笔贷款。可是,孩子并没有说实话,过了几天,他又说自己还有另一笔钱没有还清。原来他借款的这些平台类似于高利贷,很可怕。
妈妈知道真相后崩溃了,觉得孩子太不懂事、太不负责任了,一点都不为家里着想。
其实,这里面的关键问题是,孩子为什么花光了钱不敢找家里要,而是去风险很大的网络平台借?想必他也知道,父母会念叨或责骂他。他不想被父母管束,即便他事实上是在被父母照顾。也就是说,他的内心在被照顾和自给自足之间挣扎。
同样,在亲密关系中也会有类似的冲突存在。
比如,有些女孩子在物质上需要依赖自己的男朋友,但又特别渴望拥有自由。因为男朋友给了她物质上所有的照顾以后,对她的人际关系以及其他各方面也会干涉。于是,在这种模式的亲密关系中,女孩子就会觉得很愤怒:“为什么你要管我那么多?”
有一位女性来访者跟我讨论过这样的一个问题。她说,男朋友对她特别好,而且对她非常信任,但是,他会限制她的一些活动。比如,她想吃麦当劳,男朋友就会说:“这个东西没有营养,对你身体不好,不能吃。你去吃其他有营养的东西会更好。”即使她因为这些问题和男朋友吵架,男朋友也会忽略她的情绪,坚持自己的意见。这令她很不舒服,甚至会感到愤怒和恐慌。
像这种女孩子,错就错在她们没弄明白,被照顾和完全自由本来就是互相冲突的,你想得到各种被照顾的好处,肯定就要失去相对应的自由。
其实,对大部分成年人来说,如果对他人没有贡献,或者没有给他人提供价值的话,就会有被边缘化的感觉。比如,你跟一群人出去野餐,但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在忙碌,有的准备食材,有的在烧水做饭,但他们告诉你:“你不用动手,等吃的就可以了。”
这一刻,也许你会感觉被照顾了,但同时你也会感觉被边缘化了,原因是你没办法给这个群体或者组织做一些贡献。所以,在家庭中或者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如果没办法做贡献的话,也就意味着你是“无用”的。
有些人进入婚姻以后,为了照顾家庭,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在经济上依赖另一半,久而久之,心里就会有一种焦虑的感觉。这是夫妻关系中潜藏的不安定因素。如果这种感觉泛化,就可能会对自己的另一半不信任。所以,我们最好的状态是,既能享受被照顾,又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因为这个时候我们的内心是平衡的,会更加自信,更有力量。
现实生活中,有些人和我刚才讲的情况相反,他们害怕被照顾,甚至拒绝被照顾。每当被别人帮助的时候,他们内心就会产生愧疚感。愧疚感让他们拒绝别人的帮助,他们什么事情都靠自己,像悲壮的、孤独的英雄一样。
害怕被照顾,通常是由于过去得到的更多的是有条件的照顾。比如很小的时候,妈妈跟他们说一些诸如“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照顾你,我失去了很多”的话,让他们产生了愧疚感,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要承担更多。这种感受很不好,慢慢地,他们就会逃避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我有一个朋友,每当别人送他礼物的时候,他就非常焦虑,甚至要买更贵重的礼物回报他人。他说自己不想占便宜,可是久而久之,他的朋友越来越少。
还有一种可能是你害怕别人的照顾会激发起自己渴望被照顾的愿望,产生一种要依赖他人才能生存的恐惧。为了不体验这种恐惧感,当别人为你做一些事情时,你会本能地拒绝。如果你排斥别人的照顾,不妨问问自己:你是真的不需要被照顾、被帮助,还是没有能力去面对自己的恐惧?
如果你在生活中总感觉自己是一个悲壮的、孤单的英雄,那么就可能意味着你跟别人的联结和关系出了问题,要去修正一下。请告诉自己:我们是可以被照顾的,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自给自足。
如果我们在自给自足的过程中内心充满了怨恨,那不是真正的内心自由,那会使我们更加孤独。当我们在自给自足的情况下被照顾,我们会感激照顾者或帮助我们的人。作为成年人,不管被照顾也好,自给自足也罢,我们都要有能力去承担和坦然接受。
总之,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以心甘情愿地去说“好”,然后温和而坚定地去说“不”,这就是给自己最好的照顾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