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过内疚的感觉。内疚是什么呢?简单地说,内疚就是当一个人伤害了别人,或者妨碍了别人的需要和权利的时候,内心产生的一种不安或难过的感觉。
内疚是由每个人的本我和超我之间的冲突造成的。
本我是由先天的本能和欲望组成的,包括各种生理需要。本我以追求快乐为原则,更多的是遵循本性,是无意识的、非理性的、非社会化的和混乱无序的。
超我是人格结构中的管理者,它由社会规范、伦理道德和价值观念内化而来,最后形成一个社会化的结果。它的作用就是压抑本我的冲动,对自己进行监控,追求完善的境界。
当本我有一些欲望时,超我就会根据完美原则对本我进行管理。
当我们伤害了别人,或者对自己的不完美感到不满时,我们就会产生一种内疚感。生活中,我们有时会出现两种可以说是病理性的内疚感。
一种是持续地否认内疚。比如,自己明明做错了事情,应该感到内疚,但不愿意面对,就把责任推给别人,让别人感到内疚。举个例子,一位妈妈有段时间忙于工作,对孩子有内疚感,可是她却对孩子说:“你给我添了很多麻烦。”
另一种是持续地、顺从地接受内疚。具有这种倾向的人对表扬或道歉的反应是自我批评和自责。他们会显得过于顺从和谦卑。即使错误是别人的,他们也会倾向于责备自己。
我有一位来访者S小姐。她经常和她的妈妈发生争吵。但每次吵完架,她都会感到特别自责,然后通过满足妈妈的一些心愿,或顺从妈妈的想法去做一些事情,来弥补内心的愧疚感。
比如,妈妈要求她成为一个工作稳定的人,她虽然一直跟妈妈辩解,但还是在30多岁的时候,去了一家国有企业做了一份类似文员的工作,向妈妈屈服了。
又比如,当她和妈妈在一件事上有不同见解的时候,妈妈会在跟她争吵的过程中说头很疼,然后默默离开躺在床上。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伤害了妈妈,于是放弃自己的意见,按照妈妈的意思去做。尽管她很不情愿,但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屈服。
我问她:“当你妈妈生病或痛苦时,你体会到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说:“我感觉她的病痛好像都是我造成的,有一种深深的内疚感,我需要为这件事负责。当我看到妈妈这样子的时候,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虽然我心里也会产生强烈的委屈感。”
你看,S小姐虽然觉得愧对妈妈,尝试通过这些类似自我惩罚的方式来降低自己的罪恶感,但同时,她又觉得自己的妈妈太糟糕了,总是利用自己的内疚感来控制她。这就是她和妈妈之间总是发生冲突的原因。
这种内疚感冲突不仅导致S小姐母女间的矛盾一直无法解决,还影响到了她平时的人际交往。比如,当男朋友感冒生病了,她也会觉得很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陪在男朋友身边才会这样。但与此同时,她也会责怪男朋友,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后来,在跟她讨论分析的过程中,我才知道,原来她的妈妈在生她时发生了大出血,还把整个子宫拿掉了。她妈妈在养育她的过程中,多次重复告诉她这件事,因此她一直对妈妈有一种原始的内疚感,总觉得妈妈的痛苦跟自己有关系,是自己伤害了妈妈。
从S小姐的这个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当一个人处在内疚的情感状态时,他很容易会因为自身的高道德要求而不断地“赎罪”,不断地付出,不断地听命于他人,去讨好他人,以补偿自己的内疚感。可是,一旦这样的补偿没有被对方接受时,这个人就很容易生气或指责对方。
当你给父母买一些高价值或品质比较好的东西,却被他们拒绝,并且他们还坚持省吃俭用时,你是否总会感觉到不舒服和生气?生气他们为什么不接受你对他们的好,为什么不肯用比较好的东西来改善生活。
如果有这种感觉的话,可能正是你的内疚感在作怪。因为你觉得父母糟糕的状态是与你有关系的,你应该让他们过更好的日子,但他们却并没有接受你的贡献或提议,还是维持着原先的状态,所以你会生气,甚至暴怒。
儿童心理学家爱丽丝·米勒认为,许多人一生中都受过这种压抑的内疚感的折磨,总有一种没有达到父母期望的感觉,并且无法克制这些内疚感。
内疚感之所以折磨人,是因为如果觉得内疚,那么你就已经假定你是有罪的,或者说有过错的。所以我们经常无法分清,究竟是因为我们有过错而感到内疚,还是因为我们感到内疚而认为自己有过错。
当然,在某些家庭中,子女身上背负的内疚感并不单单是愧疚,还可能会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感受——幸存者内疚,也叫幸存者综合征。
通常在这种家庭中,母亲可能有过流产或堕胎的经历。当出生的那一刻,子女就已经有了一种对失去的姐姐或哥哥天生的内疚感,所以经常会有没来由的内疚感。当然,这听上去似乎有点难以理解。
如果你经常会有内疚感,那么该怎么做呢?
第一,我们需要重新看待我们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要知道,父母的人生是他们的人生,不是我们的人生。不是因为我们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导致他们现在这个样子的,我们不需要因为他们人生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感到内疚。而且我们需要看清楚,父母是否强行把他们的痛苦加在我们的身上,或者总是在不停强调他们的痛苦是由我们造成的。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是父母的问题。
也就是说,人和人之间,哪怕是和父母之间,也要分清楚三点:这是谁,谁的事,谁的责任。
第二,他人的痛苦或许是他们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曾经对前文提到的S小姐说过这样一段话:“你妈妈把你生下来是她的愿望,她子宫被拿掉是她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这些都与你无关,也不是你的错。当一个人选择去完成一个目标或一些事时,他就注定要付出相应的努力或代价,无论他付出的努力有多大,付出的代价有多惨重,这都是他自己的事,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第三,我们要意识到,自己是否被他人利用内疚感控制住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们就需要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们可能无法满足他人对我们的完美期待。那么,这时我们就要去选择做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一个好人,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内疚感才能得到缓解。
第四,如果内疚感已经影响到日常生活,我们就需要向专业人士寻求帮助。
曾经有个男生跟我抱怨说,他见不得女生哭。每次看到女生哭,心里就会特别痛苦,很想去哄好她。后来通过回顾他家庭中的关系发现,这个男生其实一直在不停地为处于悲伤和焦虑状态的妈妈牺牲自我。当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让妈妈开心时,他就会觉得是自己没用、没能力,对妈妈感到很愧疚,还把这种感受直接映射到后来的亲密关系中,造成了非常多的麻烦。后来,在我的帮助下,这个男生找到了问题的来源和改善的方法,烦恼减少了很多。
最后,我要对年轻的父母说,请留意一下你们的言行。有没有某些时候,你已经在用让孩子内疚的方式去控制孩子呢?比如,你有没有说过“妈妈辛辛苦苦才把你生下来,辛辛苦苦才把你养大,你一定要怎样怎样”或者是“为了你,我和爸爸付出太多,你这样太让我们失望”?请留意,要尽量减少这种让孩子内疚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