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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没想到,在苏诣彬被伤害案件发生之后不久,就出现了第三名受害者,相似的作案手法和作案特征,只不过和焦、苏二人不同,这一名受害者被杀了。

案件从故意伤害变成了故意杀人。

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侧眼看了看窗外的大雨。

雨点子疯狂砸着摇摇欲坠的窗框。

此时此刻,那一双阴暗不明的眼睛就藏在深邃的暗夜之中吧。

之后,老迟和技术科的同事先行回去了,他说连夜进行尸检,尽快提供完整的尸检报告。

回程的路上,师父开车在前,我和大龙紧随其后。

我一直没有说话,直至大龙问我:“喂,还在想小静呢?”

我瞥了他一眼:“我突然想到了读警校的时候,案例分析课上的一个类似案件,发生在2003年的北京同志连环杀人犯李义江。”

大龙应声道:“哦,这个案子我也知道,2003年的4月4日,北京警方破获了一起连环杀人案,死者均为男性,有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还被割掉了生殖器,凶手叫做李义江,他就是一名同志。”

我继续道:“没错,这个李义江有被性侵、包养和伤害的经历,他在被捕之后,还在采访中说过,他喜欢男人,又痛恨男人,这起连环杀人案在当时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在目前发生的这起连环伤害甚至是杀人案件中,凶手的攻击目标也都是同志(焦博龙和苏诣彬都是同志,至于无名男尸,大概率也是一名同性恋者),且都有强酸伤害面部和下体的泄愤行为。因此,我怀疑凶手极有可能也是一名同志,他在人际交往或者个人经历中有被伤害的经历,而这个伤害极可能与焦博龙、苏诣彬和无名男尸有关,也与性有关。”

大龙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们还是要继续深挖这三个人了。”

眼下,确定受害者身份成了当务之急。

在焦、苏两起案件之中,虽然两名受害者被损毁了容貌,但起码身份是明确的,至于第三名受害者,不仅被杀,且面部损毁,无法通过容貌来帮助确定身份。

在交叉比对了三个月内发生的有报案记录的失联或失踪案件中,并没有符合条件的案件,我们将范围扩大到了相邻市县,仍旧线索寥寥。

与此同时,我们也透过焦博龙和苏诣彬,对他们所在的圈子进行了深入排查,并没有朋友失联或失踪。

技术科的同事通过采集到的脚印和物体拖曳的痕迹,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自行拖曳装有尸体的铁桶来到了废弃厂房的三楼,继而离开。

由于弃尸地点是废弃厂房,周围没有住户,也没有监控,加之案发当晚下了大雨,弃尸现场的很多痕迹被破坏了,即使采集到的痕迹,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可以说,这场大雨帮了凶手的大忙。

案发次日,老迟就将尸检报告传了过来:

受害者系男性,年龄在四十五岁至五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死亡时间在当晚的十点至十二点之间,直接死因是利器刺中了脾脏导致大出血而亡,受害者的面部,腹部和下体部分都有明显的强酸腐蚀以及局部皮革化,并且呈现黑及绿黄色。

食道和胃部完好,未被腐蚀,气管只有部分腐蚀,没有大面积坏死,可以判定系死后遭到了强酸淋浇。

至于凶手使用的强酸,和伤害焦博龙、苏诣彬使用的相同,都是在市面上容易购买的高浓度硫酸,并非影视剧中化尸使用的腐蚀性极强的“王水”。

在最新一次的案审会上,特案组成员在案情分析过后,结合焦、苏二人的模糊描述,基本上同意了我和师父关于凶手的勾勒:

凶手系男性,年龄在二十至三十五岁之间,体形健硕,本市人或者有在本市长期居住史的外地人,同性恋或者有同性性倾向;

凶手的现实生活中极有可能给人一种待人友善,人畜无害的印象;

凶手单身,有独立的居住空间;

凶手极有可能在性方面受到了伤害或者有极不愉快的经历,因此将同志作为作案对象,通过损毁受害者面部和下体发泄愤怒。

关于凶手作案模式从故意伤害到故意杀人的转变,我和师父的想法是凶手遇到了新的刺激源,因此作案模式出现了升级。

如果不能尽快确定无名男尸的身份,找到包括其在内的三名受害者之间的关系,那么凶手极有可能会再次作案。

案审会之后,我和茶壶负责确定无名男尸的身份,师父和大龙则负责深入排查焦、苏二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寻找新的交叉点或突破点。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师父特意向大队申请,将情报大队的警花小妹借调过来,负责梳理焦、苏二人的社交软件状态。

通过无名男尸的尸体,我们无法获知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在案发次日下午,大雨停下之后,我和茶壶又回到了弃尸现场,却也没有更多的发现。

离开育和化肥厂的时候,茶壶抬眼看了看绵绸的阴云:“看来,雨又要来了。”

回分局的路上,大雨又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

这时候,我接到了老迟的电话,他说在蓝色大铁桶的底部,被无名男尸压在身下的衣服暗兜里有一张卡片。

我问他:“什么卡片?”

老迟略有迟疑:“哦,就是一张包小姐的卡片。”

我和茶壶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推门走进了鉴定科。

在老迟那里,我们见到了放在证物袋里的那张卡片:“今天下午,技术科的同事在对带回来的现场物品进行清理装袋的时候,意外发现那件西服还有一个暗兜,兜里有一张洗皱的卡片。”

我随手拿起证物袋,卡片上面印着两个身材丰满却难以辨别容貌的女性,旁边写着:包小姐,包你满意。

卡片背面则写着:Nico妹妹,电话177XXXX5577。

老迟解释道:“当时,在蓝色大铁桶的底部有一件西服和一条运动裤,还有一些报纸杂物,技术科的同事在清理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至于西服和运动裤,从型号上判断,极有可能是受害者的,凶手在丢弃这些东西的时候应该清理过了,至于这一张卡片,被放在西服的一个隐蔽内兜里,加之多次清洗,已经变形,可能就被忽略了。”

从褶皱褪色程度上分析,这张卡片应该是被受害者遗忘在内兜里了。

我侧眼看了看茶壶,他也和我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在我们之前的分析中,无名男尸不是同志吗?

如果桶底的西服和运动裤都是无名男尸的,他为什么会在西服内兜里放这么一张包小姐的卡片呢?

无名男尸是男女通吃?

还是说,衣服本身不是无名男尸的,而是凶手的?

不管西服是谁的,从他将卡片塞入内兜这个行为分析,他极有可能与那个Nico妹妹有过联系。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的想法,我拨通了卡片背面的电话。

起初,电话无人应答。

在播到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有人接听了。

我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需求,对方也很痛快,说需要先交定金,交付定金后,我们互加了微信,通过视频,她确定了我的身份,在谈妥了服务内容之后,她让我开一个房间,再把位置发给她。

我在云上酒店订了一个豪华套房,大龙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你小子开房还真是轻车熟路呢!”

我瞥了大龙一眼:“滚蛋。”

师父表示质疑:“见个面而已,订一个快捷酒店就行了吧,为什么订这么高档的客房?”

我说:“这样显得有诚意。”

师父语带不屑:“狗屁诚意,满嘴的仁义道德,你小子脑袋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你就是想要借着办案的名义,自己在那里住上一晚。”

师父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个目的。

那天晚上,我确实住进了云上酒店的豪华套房。

可惜陪我的不是蔡小静,而是大龙和茶壶两个臭男人。

就在三个小时前,那个叫做Nico妹妹的女人准时来到了云上酒店。

她进门后,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大龙和茶壶就出来了,Nico妹妹意识到不对劲了,转身就要走,然后我亮明了身份,表示我们并不是想要“钓鱼”执法,只是最近有一起杀人案件需要她提供帮助。

茶壶说:“如果你不想在这里聊,我们就回分局坐一坐。”

她想了想说:“就在这里聊吧。”

Nico妹妹本名方妮可,二十七岁,外地人,她是一个服装店的店员,由于颇有姿色,在朋友的介绍下做起了兼职小姐。

本来,她只做固定客户的,去年下半年,她和朋友投资开了一个美甲店,赔了钱,因此就开始接一些“散客”了。

我给她看了看那张卡片,她说那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自己刚开始做固定客户时候定做的,我问:“现在你和那些固定客户还有联系吗?”

她想了想说:“都有。”

就在我们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她突然说:“哦,会不会是老米,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找过我了,后来我还给他打过电话,一直关机。”

我问:“老米?”

方妮可说,这个老米叫做米佳雄,比她大二十多岁,她偷偷看过对方的身份证,1967年出生。

老米是一年多以前找到方妮可的,后来又连续找了她几次,她就说老米可以做固定客户的,到时候给他优惠,老米同意了。

方妮可还说,老米这个人不错,在床上的时候很照顾她的感受,在床下的时候也十分关心她。他时不时地还会给她一些惊喜,比如价值三五千块的包包或者贵妇级别化妆品。

这是她在别的客户那里得不到的。

方妮可问老米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老米说,因为她愿意听他说话,不管好话还是坏话,有用还是没用。

老米喜欢喝酒,喝多了就会找她哭,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每一次,方妮可都会耐心听着,直到老米睡着。

她感觉那一刻的老米,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我问:“你有这个老米的照片吗?”

方妮可说:“有。”

接着,她给我传了一张她和老米的合照。

照片中的老米干干瘦瘦的,肤色偏黑,个子也不高。

从体型方面,老米倒是和无名男尸非常相像。

大龙问:“你知道老米住在哪里吗?”

方妮可说:“就是在光华区那边的一处民房,他带我去他租住的房子里做过两次,具体位置说不好了。我记得,在他们家附近有一条街,街上有一家饺子馆,好像叫如意饺子馆,旁边还有一家超市。”

送走了方妮可,我立刻联系了警花小妹,让她帮忙确定米佳雄的身份。

半个小时后,米佳雄的身份就确定了。

米佳雄,男,1967年4月19日出生,江安县人。

我辗转联系到了米佳雄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民警,让对方帮忙协查米佳雄的基本信息和人员轨迹。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睡在了豪华套房,听着大龙的呼噜声,我一时没了睡意。

茶壶冲了一杯橙汁,递给了我:“想什么呢?”

我接过橙汁:“我在想,这个米佳雄会是无名男尸吗,如果他真的是无名男尸,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分析就全部被推翻了,凶手可能不是同志,他的作案目标也并非同志群体。”

茶壶应声道:“是啊,我也挺意外的,这个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我喝了一口橙汁:如果凶手继续作案,他的作案目标会是谁呢?

一切,不得而知。

我勉强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大龙倒是睡得很饱,吃过酒店提供的自助早餐之后,我们便去了光华区的民房区。

来来回回兜转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找到了那一家如意饺子馆,饺子馆旁边确实有一家惠岚便民超市。

本来,我说下车先问问的,大龙却说:“我们已经到了饺子馆,岂有路过饺子馆而不入的道理。”

茶壶一惊:“你吃了双份的早餐,现在又饿了?”

大龙瞥了茶壶一眼:“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付了房费,就应该吃光酒店提供的早餐,你不吃,就眼睁睁看着咱们的钱被酒店赚了吗,我这是有大局观念,申请一点办案经费多难,一分一毫都要花得物有所值。”

无奈,在大龙的攻势下,我们先去了如意饺子馆。

趁着大龙狼吞虎咽的时候,我向老板出示了米佳雄的照片,问他是否认识,老板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叫老米,之前经常过来,每次来都会点一碗酸汤饺子。”

我问:“看来,你和他很熟了?”

老板说:“唉,也不是熟吧,我们这一行,就是爱说爱聊。他说我做的酸汤饺子味道很像他妻子做的,还说他很多年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

茶壶问:“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老板说:“应该就在附近,你们可以去居家客房产问一问,出了饺子馆向东走就是,我们这边想要租房买房的都会去那里问一问。”

吃了饺子,我和茶壶去了那个居家客房产。

接待我们的就是门店店长。

我亮明了身份,然后出示了米佳雄的照片,对方表示没有见过,让两个同事看了看,其中一个同事说,那个米佳雄确实在这里租过房,大概半年前吧,就退租了。

我让他帮忙查一查租房记录,对方查询后,确定在一年前米佳雄租下了附近的一处普通民房,半年之后退租。

在门店店长的帮助下,我们联系并见到了米佳雄租住民房的房主老肖。

退休后的老肖住在儿子家,之前一直自住的民房就通过居家客租了出去。

他确定米佳雄曾经租过他的房子,他和老米见过两次,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周围的住户不多,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里住进了人。

大龙追问住在斜对面的一个中年女人:“他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你都没有注意吗?”

那个中年女人冷哼道:“我为什么要注意他呢!”

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

大龙很气:“喂,就算是陌生人,也要关心一下吧。”

茶壶叫住了大龙:“算了,既然她说不知道,问多少遍也是这个结果。”

是啊,谁会关心那些陌生人呢,又为什么要关心他们呢,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

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一刻,我恍然看到了米佳雄,他拎着两袋东西,从我的对面走来,然后穿过我们的身体,径直走到了那处民房前面。

开门,进门,转身,关门。

咔嗒。

门锁上了。 gQaLb0SefdrHtvHyrhItafqgw1mRXlhvYDeooElJVZz/X79y2CP/U8DaCA+lST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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