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得皇冠的法兰克国王查理曼试图重温世界帝国的旧梦。
普瓦捷一役使欧洲免于穆斯林的征服,然而欧洲内部的敌人却没有随之消失,这个敌人就是在“罗马警察”不复存在的时候而出现的混乱状态。当然,北欧那些最新归顺基督教的部族,对权威显赫的罗马大主教确实是深怀敬意的。可是,这位大主教环顾远处巍峨群山的时候,却感到危机重重。会不会在某一天有一支突然强大的部族翻越阿尔卑斯山一路冲撞到罗马来?只有上帝知道。这位精神世界的绝对权威人物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寻找一位身背刀剑、紧握拳头的同盟者来捍卫教皇的安全,这是很有必要的,非常有必要。
于是,神圣且务实的教皇开始将寻找合适的朋友这件事提上了日程。他马上瞄上了法兰克人,这是日耳曼部族中最有希望的一个部族,他们曾经在罗马灭亡后攻占了欧洲的西北部。早年,法兰克人的国王墨罗维希,在公元451年的时候帮助罗马人在加泰罗尼亚战斗中击溃了匈奴人。他的后代们又建立了墨洛温王朝,一直不停地侵占着罗马帝国的小块土地,一直到公元486年,克洛维斯国王(古法语中的“路易”)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与罗马相抗衡。遗憾的是,他的子孙资质平庸,首相一手把持着朝政,即宫相,也被称作“宫廷管家”。
著名的查理·马泰尔死后,他的儿子丕平接替了宫相之位,这个矮个子对眼前的困境束手无策。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一门心思钻研神学,是个名副其实的神学家,而对政治却没有丝毫兴趣。丕平不得不向教皇跪求解决的方法,教皇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他这样说道:“具有实际权力的人才能够拥有国家政权。”对于教皇的隐喻,丕平立刻就听懂了,于是,墨洛温王朝的末代君主被他成功地说服到寺庙里当了僧侣,之后他得到了日耳曼统帅的允许,登上了法兰西统治者的宝座。可是,精明的丕平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满足。做一个蛮夷部落的首领这并不是他的最终愿望。所以,在他的精心策划下,一场加冕礼就此举行了,西北欧最伟大的传教士博尼费斯被他邀请来实施涂油礼,并且将他封为“上帝恩准的国王”。就这样,在加冕典礼上,“上帝恩赐”这几个字堂而皇之地加了进来,可是将它请出去却花费了整整1500年的时间。
对于教会的忠诚和大力支持,丕平感激涕零。为了打击教皇的对手,他曾经先后两次远征意大利,作为对教皇的报答,他将从伦巴德人手中抢过来的拉维纳及其他几座城市献给了教皇。这些新的占领地被教皇纳入教皇世界里,这个独立的国家一直存在到写作本书的半个世纪以前。
罗马教会和埃克斯·拉·夏佩勒或尼姆韦根或英格尔海姆(法兰克国王和大臣们并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他们总是在很多地点之间不断地迁移)之间的关系,在丕平离世后得到了很好的改善,日渐亲密起来,后来,在教皇和国王的共同努力之下,一个对欧洲历史具有重大意义的行动就此展开了。
公元768年,继任法兰西国王的是查理,我们通常称他为卡罗勒斯·玛格纳斯或查理曼。德国东部地区的土地原本属于撒克逊人,却被这位新任国家统治者占领了,而且他还在欧洲北部兴建了很多的城镇和教堂。此外,西班牙的摩尔人也曾遭受过他的攻击,那是应阿布·艾尔·拉赫曼的敌人的邀请而发动的战争。可是,他却在比利牛斯山受到野蛮的巴斯克人的重创,而不得不退离。正是在这场战役中,布列塔尼亚侯爵罗兰作为一个早期的法兰克贵族,将对国家的忠诚之心体现无疑,在掩护皇家军队撤离的过程中,他和他的部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个事迹一直被人们称道。
但是,在公元8世纪的最后一个10年,为了解决欧洲南部的纷争,查理曼倾注了一生的精力。教皇利奥三世不幸被一群罗马暴徒劫持了,并且重伤在身,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一命呜呼了,于是将他的尸体随便扔到了街道上。后来,一些善良的行人救了他,为他处理了伤口,还帮助他成功地逃到查理曼的军营。于是,他派出了一支法兰克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将罗马的暴乱平复了。同时,士兵们护卫着利奥三世,回到了那个从康士坦丁时代开始就一直作为教皇居住地的拉特兰宫。教皇被劫持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799年的12月圣诞节发生了这样一件事,那天查理曼在罗马的圣彼得教堂做礼拜,当他祈祷完刚要起身时,一顶王冠就这样被教皇套在了他的头上,如此,他便成为罗马的皇帝,同时他还获得了“奥古斯都”的尊称,这个称呼已经荒废了几百年了。
如今,罗马帝国又一次囊括了欧洲北部地区。遗憾的是,仅仅一位日耳曼的酋长就攫取了帝国的尊严,这位酋长不会写字,只认识几个字而已。可是,他却精通战术,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使国家的秩序得以恢复。没过多久,他还接到了自己的敌人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皇帝的来信,并称他为“亲爱的兄弟”,传达了赞许之情。
公元814年,这位卓越的老人家与世长辞了,这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此后,为了争夺帝国最大的遗产,他的儿孙们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卡罗拉王朝的土地先后两次遭到瓜分,公元843年,《凡尔登条约》将它瓜分了一次,公元870年在缪士河畔签订的《默森条约》又将它瓜分了一次。囊括了高卢和老罗马行省的西半部归查理所有。生活在这个地区的人们已经完全被罗马同化了。因此,像法兰西这样一个货真价实的日耳曼民族国家,却能很快学会拉丁语,这就是其中的原因。
帝国的东半部是查理曼的另外一个孙子的领地,那个地方就是日耳曼人口中的“日耳曼尼”。东罗马帝国的版图中从来不包括这片荒蛮凄凉的地方。奥古斯都·屋大维曾经企图将这个“远东地区”收归囊中,可是公元9世纪的时候,他的军队在条顿森林里遭到倾覆之灾后,他就望而却步了。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们讲着一般的条顿方言,璀璨的罗马文明之光并没有照耀到这个地方来。在条顿语中,“人民”用“thiot”表示,因此,日耳曼民族的语言被基督教传教士称为“大众方言”或“条顿人的语言”(lingua teutisca),后来,“Deutsch”取代了“teutisca”这个词,由此产生了“德意志”(Deutschland)这个称呼。
再说那个著名的帝国皇冠,没过多久,它就从卡罗林王朝的国王头上回到了意大利半岛,并且被那些小头领、小阴谋家来回把玩。在争夺王冠的战争中,他们相互厮杀,无休止地斗争,刚刚夺得王冠,不久就会被另外的权贵夺去戴在头上(无论是否征得教皇的同意)。又一次,教皇身陷困境,不得不求助于北方。这一次他绕过了法兰克国王,他的信使穿过阿尔卑斯山,直抵日耳曼最强大的撒克逊亲王奥托的府邸。
与百姓们一样,奥托一直很向往意大利半岛的蓝色天空和快乐美丽的人民。听说教皇有麻烦,他立刻组织军队前去救援。作为回报,奥托也得到了教皇利奥八世册封的“皇帝”称号。此后,查理曼王国的东半部就成为“日耳曼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
这个奇特的政治作品一直顽强地生长到839岁。直到托马斯·杰斐逊担任美国总统的时候,也就是公元1801年,它才被无情地丢到垃圾桶里去了。这个陈旧帝国的覆灭,是由法国科西嘉岛上一位规规矩矩的公证员的儿子一手造成的,这个野蛮的家伙在法兰西共和国当兵的时候屡立军功,并依靠这个平步青云。后来,在英勇善战的近卫军团的大力支持下,登上了欧洲统帅的宝座,可是这并不能使他感到满足。为了正式加冕帝王,他派人从罗马请来了教皇。在加冕典礼上,教皇在旁边站立着,而拿破仑将军却自己将皇冠戴在了头上,并且宣布自己为查理曼大帝的合法继任者。历史与人生如出一辙,变幻无穷却又万变不离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