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田: 您完全不觉得孤独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是,包括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在内,越是年轻,对形单影只感到自卑、为孤独感而烦恼的人越多。您独处时是如何面对孤独的呢?
恒子奶奶: 我当然也会感到孤独,但孤独是一件可耻的事吗?因为孤独而感到自卑,我觉得很奇怪。我认为人感到孤独是很自然的事,我反而觉得没有独处的时间很痛苦。 独处时不必在意别人的感受,一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认为独处是不可或缺的宝贵时间。
奥田: 您从16岁开始就不再依靠任何人,独自生活,所以对于独处,您的话很有说服力。因此,我们首先应该重新审视“独处丢人”“孤独悲惨”这些奇怪的成见。
恒子奶奶: 如果我们不摆脱这些成见,就无法享受独处。
奥田: 作为心理医生,我会与不同年龄段的人交谈,许多人认为“孤独是坏事”。例如,有人经常说,周末独自度过的时候,突然想到“我是一个寂寞的人吗?”,在社交网络上看到朋友和别人愉快地吃饭或游玩的照片,于是内心厌恶自己……。在读大学以前,我也有这种心态。
恒子奶奶: 现在的人想得太多了吧?他人如何生活,对我丝毫不重要。有的人虽然朋友众多,表面上很开心,但内心却小心翼翼,局促不安。如果是独自一人,就不必顾忌他人,可以悠闲舒适地度日。
奥田: 您在与人相处时总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对您来说,独处的时间是不可或缺的。害怕或不习惯孤独的人,如果能像您一样转换思维,认为“独处是轻松自在的”,就会收获更多的快乐。
我现在和家人一起生活,很少感到孤独,但是等孩子们独立后,我不确定能否像您一样享受孤独。您是如何享受独处的时间呢?
恒子奶奶: 这正是问题所在! 我认为恰恰是“必须做些什么”这样的成见令人无法享受独处。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我会尽情地偷懒。我喜欢躺在沙发上晒太阳,或者一边看电视一边发呆。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就慢慢做。
奥田: 原来如此。我们总想着要做点什么,如果不快乐,就觉得自己虚度时光,这也是令人无法享受孤独的成见之一。我们首先要允许自己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然后按照自己的方式随心所欲地度过独处的时光,也许这样就能享受孤独。
恒子奶奶: 没错,我们要摆脱固有观念。现在的人总想着“有太多事必须要做”,仿佛被时间追赶着,不是吗?
奥田: “有太多事必须要做”,这种被时间追赶的感觉,可能与对抗孤独有关。现在,我们周围的一切被不断地数字化,即使躺在沙发上,智能手机、电视上的信息也持续涌入,我们始终在接受信息刺激。
因此,如果只是发呆,无所事事,可能就会担心自己落后了。回忆昭和时代(1926—1989),我曾有更多“无所事事的时间”,比如在家悠闲地看天空的云彩,乘车时不是盯着手机屏幕,而是欣赏窗外的风景。
恒子奶奶: 的确,我有时觉得,我感受到的时间流逝可能跟现在的年轻人有所不同。我会用手机发短信,但是不会像年轻人那样一直用智能手机看新闻和视频。因为我只通过电视和报纸获取信息,不会通过社交网络去了解其他人的生活,所以也就没有与他人比较的机会。 独处的时光缓慢流逝,我会怡然自得地享受这段时光,不需要顾及他人的感觉。
奥田: 您的生活方式被称为“数字排毒”。虽然信息技术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便利,但是我们总感觉被时间追赶着,被信息引导着。结果是,我们忘记了如何享受独处的时间,而独处有治愈心灵的功效。
越来越多的人害怕孤独,无法在独处中接纳自己,这可能是现代人心理亚健康的一种表现。 我们要有意识地让自己不被时间追赶,不追求信息和刺激,学会有意识地创造一个人悠闲自在的独处体验,并且去习惯独处的感觉。
恒子奶奶: 原来如此。经您一番分析,我清楚多了。独处时,我并不会感到莫名的紧迫感,也不在意别人做什么。我有时会发呆,如果想起要做什么就去做。我完全是自由的。
拥有自由的独处时间,也是老年人在儿女独立后的特权。40岁左右,孩子基本上已经长大,从那时起,我开始不定期地参加巴士一日游。我想,肯定也有人跟我一样是独自参加的,偶尔和同样独自出游的人聊聊天,我会很开心。
奥田: 前几天,我也参加了徒步游览古迹的半日游,旅游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拓展知识面,我很开心。
恒子奶奶: 独自旅行也是不错的选择。我年轻时经常借着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机会到全国各地旅行,有时,我会安排二日游或三日游。
趁着腿脚灵便,四处旅行,增长见闻以后,再看电视上的旅游节目,会觉得更有趣。你也许会感慨,“啊,那里已经变成这样了”。过了80岁体力下降时,再看旅游节目,你就能体会到旅游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