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了一副眼镜,问价钱,中环的卖港币四千五,尖沙咀的三千五,友人店里说两千五。我想,跑到了旺角,应该是一千五吧?
眼镜的利润是惊人的,而且目前的眼镜已是时尚品,讲究名牌,功能已没那么重要了。这是全世界的走向,也没什么好批评的,愿者上钩罢了。
从前,戴眼镜会被同行、同学取笑,什么四眼仔之类的名称,都是发明出来骂人的。那时候大家眼睛好,不像当今小孩眼睛都有毛病,你到班上一看,不戴眼镜那个才出奇。既然戴眼镜的人多了,就有生意做,商人当然想出眼镜当时尚品的广告来。
有人做过街头访问,发现没有人会只拥有一副眼镜。多副干什么?衬衣服呀!他们瞪大了眼睛,笑你是乡下人。
算起来,我也有上百副眼镜,放在家中一个角落里,随时找,随时有。这是从倪匡兄那里学来的。他住旧金山时,家人回香港,吩咐一做就是十副八副,因为在外国,眼镜要医生证明才可以买到。
香港人才不理你,以前的验眼师有执照的少,在眼镜店当几年学徒就可以帮客人测眼了。
不戴眼镜不知道,仔细一看,那么一副东西,竟有十几个小小的零件,螺丝就有不少。便宜的镜片时常脱落,是件烦事,顶住鼻子的那两粒胶片也不稳固,我一买就是一袋,掉了自己换上。
人生已够沉重,我买眼镜,第一个条件就是非轻不可。曾经找到一副世上最厉害的,比乒乓球还要轻,可以浮于水上。奈何这种眼镜一下子就坏,用了几个月就得换另一副。
如果要轻,那么玻璃镜片一定派不上用途,得改选塑胶。塑胶片有一毛病,就是容易磨花,尤其是像我这种把眼镜乱丢的人,镜片一花,又要去眼镜店换了。
另一个最大的折腾,是镜片容易沾上指纹、油脂等。一脏了就非擦个干干净净不可。有种种方法应付,第一是眼镜布,最新科技做出来的,但总不好用,还是用眼镜纸,有些是带着肥皂的,有些是酒精的。每次擦完眼镜,便擦手机和iPad( 苹果平板电脑 )。另有一种方法是放进震动器,像眼镜店的,发现还是不好用。其他的有一整罐的手压喷水式清洗液。总之看到什么擦眼镜的新发明,一定要买,家里至少有几十种。
每一家时装名牌都会出眼镜,最初是太阳眼镜,当今连近视、远视的眼镜也有。是意大利或法国做的吗?不一定,仔细一看,设计是他们,但日本产的居多。
在日本福井县,有一个叫鲭江(Sabae)的地区,专门做眼镜框,全村的人,约七个之中就有一个干眼镜业。你专门做螺丝,你专门做夹鼻子的钩,你专门做镜柄,等等,分工分得极细,把所有部件组合起来,才成为一副眼镜。
这是有历史背景的。在十九世纪末,鲭江就做眼镜,因为当地的地形,一下雪就把整个村子封住,村民出不了门,就在家里打金丝,组成眼镜框,一直发展至今。日本约百分之九十五的眼镜都在鲭江做,当今不只做给本国人,外国来的订单已逐渐多了起来,世界名牌都来找他们。
令鲭江在世界闻名的,还有另一项发明,那就是他们第一个用钛(titanium)来做眼镜框。钛是一种既轻又牢固的金属,但极不容易造型,鲭江人有耐性,一条眼镜柄要敲打五百下才能造成,就打它五百下,终于做出优质的眼镜来。
最近,鲭江人又发明了另一项产品,叫“纸眼镜”(paper glasses),折叠起来,像纸一样薄,我即刻买了一副,但一下子就坏。我把它放在我旅行时必带的稿纸袋中,当成备用,平常戴的那副一出毛病,即可拿出来,放心得很。
我一直喜欢圆形的镜框,但给可恨的哈利·波特抢了风头,他那么一戴,天下人都用上那副圆形的东西,老土变成了流行。我看我要把那些溥仪式的框子藏起来,等到大众不跟风了再拿出来。
玳瑁壳的镜框也买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而且又笨重,已当成收藏的一部分。当今名设计家的作品,也一味是怪,从来不从人性考虑,重得要死。
虽然并不跟潮流,也不重视名牌,但名牌之中也有些质量极佳的。诗乐(Silhouette)不错,但说到又轻又实用又牢固,还是要算丹麦的林德伯格(Lindberg)。
太阳眼镜的话,名牌子雷朋(Ray-Ban)有一定的位置,当然当今也被当是老土,如果你有一副,好好收藏吧,终有一天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