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友人请宴,在一家私房菜馆,一共十位,买单,问说多少钱?一万多。
铺头很小,只坐三桌人左右,人均消费要是没有一千块,怎么做得下去?当今什么都贵,也许有很多人觉得一万多不算什么,但是对我们这些钱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人来说,我们很尊敬每一块港币,我们对钱的观念,不能像地产商那么乱掉。
不过,问题还是吃些什么,是否物有所值。
上桌的是阿拉斯加大蟹,用鹅肝酱来炒,当今卖得贵的餐厅,要是拿掉鹅肝酱、鱼子酱和松露酱,菜就好像做不出来了。
鹅肝酱当然不是法国佩里戈尔的,即使是上等货,炒完也都粘在蟹壳上,二者已离了婚,怎会入味?够胆的话,应该把蟹壳剥掉,肉味淡的阿拉斯加蟹,配上味浓的鹅肝酱,倒是可以的,但谈不上惊喜。
越来越忍受不了这种搞排场的食肆,让我着着实实,吃一顿舒舒服服、饱饱满满的吧。
“那么你会去哪里吃呢?”友人问。今天我要介绍两家餐厅给各位。
一家开在坚尼地城,叫“富宝轩烧鹅海鲜酒家”。
这家人本来做的就是街坊生意,来吃的客人互相打招呼,好像认识了数十年。合伙人之一的甘焯霖是甘健成的堂弟,从小在镛记出入,知道烧腊部的大师傅冯浩棠退休了。冯浩棠做了四十多年,人还是那么健壮,不做事多可惜,甘焯霖很尊敬地把这位大师傅请过来主掌烧腊部。
我听到后,即刻和卢健生一家去试,发现棠哥的手艺越来越精湛,所烧的肥鹅一流,但售价九流,便宜得令人发笑。
肥燶( 粤语,意为焦、煳 )叉烧更精彩,比西班牙或日本猪肉更美味,一大碟,一大块一大块,塞入嘴中,有无比的满足感。事前吩咐,可烧怀旧的金钱鸡、乳猪、烧肉、鸡杂、鸭杂,没有一样不出色。
卤水亦佳,肥鹅肠、掌翼、卤乳鸽,等等等等,多叫几碟也无妨。出来吃饭,最不喜欢这省那省,有什么就吃什么,吃个够,吃个过瘾为止。
这里的点心也好,师傅智哥是都爹利会馆出来的。小菜更有煎蛋角、蒸肉饼、炆斑翅等等。一般酒席菜也出色。
天气一冷,这里羊腩煲一流,总厨李信武当过“桃园”第一代总厨,对鲍参翅肚的古法烹调很有心得。与其他高级海鲜餐厅的不同,是价钱低。
吃过之后,再去了好几次。有时友人一定要付账,我也不和他争,反正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谁给钱都是一样。
对甘焯霖有了信心之后,问还有什么食肆可以介绍,要价钱合理,食物又有水平的。
“去‘合时小厨’好了。”他说。
“有什么来头?”我问。
“是我的朋友茂哥开的。”
“在什么地方做大厨?”
“不是主厨,他是个牙医。本人很喜欢吃,一直说要开一家又便宜又好吃的餐厅,结果就在诊所附近弄了这么一间。你去试试,包你满意。”
又即刻找上门去。原来开在西湾河,店面很小,走了上去,底层地方不大,楼上也只可坐几围桌。一问之下,知道客人都是一来再来。
有什么吃的?经理林淑娇说来一尾蒸马友吧,刚从菜市场买来,又肥又大,价钱又合理。其实我喜欢吃马友鱼多过石斑鱼,也不明白为什么广东人那么爱吃又老又硬的斑类鱼。店里的人说你爱什么海鲜,也可以自己带来蒸,收个费用,和在鸭脷洲街市吃一样。
马友铺上火腿和姜葱,蒸得刚刚够熟,好吃得很,但没有惊喜。这家人不是给你什么惊喜的,菜普通得很,像妈妈做的。
接着的咕噜肉是用山楂汁炒的,非常精彩。苦瓜炒蛋更是家常,胜在够苦。苦瓜不苦,和羊肉不膻一样,吃来干什么?
炸乳鸽我不喜欢,友人爱吃,也就要了。问味道好不好,都点头。师傅叫黄永权,主掌“西苑”“汉宫”等等,后来又远赴德国四年才回流中国香港。
最爱吃他的生炒糯米饭,真的是从生炒到熟,一点也不偷鸡( 粤语,意为偷懒 )和取巧。这顿饭吃得很满意,隔天就带倪匡兄去吃了,他也说好。